第四百章 刺杀 中323

  惠大娘在旁听了,想起蛊虫不听指挥一事,更觉得事有蹊跷,便拉了拉妩娘,让她不要再说了。

  妩娘心里害怕,听了惠大娘的话,安静了下来,又把众婆子丫鬟赶了出去。

  “惠大娘,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妩娘这一次仔仔细细给惠大娘说了这两天晚上的事情,希望惠大娘帮她想一想。

  惠大娘笑吟吟地拿出了哨子,吹了几下,妩娘便失去知觉,倒在了床上。

  “想知道怎么回事,查验一下不就是了?”妩娘当日在辉城街头卖身葬父,被惠大娘收进了慈心观里。当时都是验过身的,知道她还是处子。后来带着她从谢地到江南乘船的时候,也是验过之后才动身的。

  惠大娘验完妩娘的身子,脸上一片惊疑不定:妩娘居然还是处子——那就是说,上阳王根本就没有跟她上床两个人关在屋里面,不过是做出样子给人看的。而自己吹动哨子,妩娘那里没有动静,第二日妩娘又觉得自己腰酸背痛,多半是被王爷打晕了,晚上睡得不舒坦而已。

  这上阳王,到底是他根本不行了?还是对妩娘和自己起了疑心?——妩娘既然不成事,就只剩下语娘了

  惠大娘想起上阳王看着语娘别样的眼神,和那辆奇怪的九曲黄盖翟凤车,那明明是正妃才能坐的车……眼看谢地那边催得越来越紧,或许只有兵行险招了。便怂恿着妩娘去把清源和语娘都从上阳知府那里接了过来,在王府里陪着妩娘。

  自从安解语住到景深轩后,景深轩的王府下人看见她的模样,都吓了一跳,服侍安解语比对侧妃妩娘还要恭敬上心。上阳王范朝晖也过来的更勤了。妩娘看在眼里,心里早就浸了一缸醋在里面,却不敢声张。

  这天范朝晖又一次过来景深轩,妩娘和安解语正在吃晚饭。范朝晖已是吃过了,便坐在一旁看着她们吃。妩娘听了惠大娘的叮嘱,把屋里的下人都赶了出去,关上门,只留了惠大娘一个下人坐在小凳上,在一旁的角落里背对着桌子烹酒。

  妩娘吃得热了,故意扯开粉色小袄的领口,露出里面青绿色的肚兜,映着一痕雪脯,极是动人,就连一旁的安解语不小心看见了,心里也不免多跳了几下。

  眼见妩娘越来越近地往范朝晖那边坐了过去,安解语觉得不好意思,只好挪到桌子的另一边上,离妩娘和范朝晖都远远的,在旁低眉垂目,吃着自己的饭,当作没看见妩娘的样子。

  再看范朝晖,也只是端坐在一旁,目不斜视,不知在想些什么。

  惠大娘起身给桌子上添了些酒水,看了看范朝晖似乎心不在焉的样子,觉得是时候了。便回到角落里,背过身子,面对墙壁,悄悄吹动了控制妩娘的哨子。

  妩娘一直紧挨着范朝晖坐着。惠大娘的哨子一吹,屋里人虽然听不见声音,妩娘却眼神突然发直,左手无声无息地伸出,手掌里握着一支蓝莹莹的钢针,往范朝晖胸口上扎去。

  范朝晖一直留意着安解语,并没有注意身旁的妩娘。不过他的功夫了得,眼角瞥见妩娘的左手里面寒光一闪,范朝晖已经抢先一步拉过安解语,将她护在怀里,又顺势一掌急速拍出,打掉了妩娘手里的钢针,紧接着在妩娘的左肩上轻轻一按,便卸掉了她的一条胳膊。

  妩娘的左胳膊软绵绵地垂了下来,她闷哼一声,痛的晕了过去,瘫在地上。

  惠大娘听见响动,回过头看见范朝晖单手抱着安解语站在一旁,地上躺着晕过去的妩娘,心里一跳,忙忙地又换了个控制安解语的哨子吹动起来。

  范朝晖看见惠大娘的样子,心知有异,正想把安解语送到安全的地方,再去对付惠大娘,安解语突然一头扑进他怀里,手持一支同样的钢针,狠狠地扎进了范朝晖的胸口

  范朝晖眼睁睁地看着安解语手里的长针扎进自己胸膛上,却不敢一掌推开她,生怕自己出手太重,不小心伤到她,只好硬生生地忍了下去。

  惠大娘见语娘得手,从地上暴起,也是手持钢针,要往范朝晖身上扎去。范朝晖忍着剧痛,一脚飞起,将惠大娘踢得脑浆迸裂,当场死在地上。

  惠大娘一死,安解语和妩娘身上的子蛊自然不能独活,也都死了过去。随着惠大娘的死,她对安解语和妩娘的精神控制也随之消散。

  安解语忍不住大叫一声,脑子里剧烈地疼痛起来,转瞬间如同做了一场梦一样醒了过来。她看见自己手里拿着长针,扎在范朝晖的胸口上。而范朝晖单手抱着自己,脸色发青,唇色发白,正低头紧紧地盯着自己。地上一旁还躺着两个不省人事的女人。

  “你没事吧?……”范朝晖忍着痛,轻声问道。

  安解语心念电转,迅速拔出了长针,看见针尖上蓝莹莹的寒光,心里一片悲凉,望着范朝晖道:“这针有毒……”

  范朝晖的头有些发晕,忙运功将自己镇定住,推开安解语道:“你快出去,不关你的事,不要吓着了。”

  安解语反手拭了泪,颤声道:“你等着,我先出去叫人请大夫过来。”说完,安解语迅速走出屋子,在院子里叫了个婆子过来,急命她去外院请最好的解毒大夫过来。

  那婆子吓了一跳,还想多问,安解语已是怒道:“还不快去?”很是威严的样子。

  那婆子不敢再辩,忙忙地出去了。

  安解语回到屋子里,看见范朝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两眼已是有些发直了。再看看他胸前的伤口,正流出一丝丝黑色的血。

  “安儿,你回来了,是不是……?”范朝晖坐在屋里的椅子上,有些恍惚地看着她,低声问道。

  安解语坚定地走到范朝晖面前,半跪在他身前,伸手拉开了他的衣襟,露出他宽阔的胸膛。

  “你要做什么?”范朝晖吓了一跳,脑子里清醒了几分。

  安解语俯下头去,在范朝晖胸膛上的伤口处大力吮吸起来,一口口的黑血被吸出,又被吐掉。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范朝晖伤口处的鲜血才由黑转红,他脸上的青气也慢慢褪了下去。

  范朝晖怔怔地看着安解语浓黑的头顶在他胸前转动,一滴泪悄然从他眼角滚了出来,落在安解语的头发上。

  “你赶快运功。我帮你吸了一些毒出来,但是并不完全。还得等大夫过来给你上药,才能清了余毒。”安解语全幅精神都集中在范朝晖胸前的伤口上,她知道现在是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她没有时间去痛哭尖叫、忏悔感叹。——时间就是生命,没人能经得起挥霍。

  范朝晖深深地看了安解语一眼,闭上双眼,开始运功排毒。

  等大夫赶到的时候,范朝晖已经将毒逼了大半出来。大夫在范朝晖的伤口处又仔细用烈酒清洗了一下,给他服了内用的解毒药,又用了上好的解毒药和金创药抹在伤口上,才仔细地包扎起来。

  闻讯赶来的大管事听说王爷在景深轩出了事,十分惶恐,不敢进来,只在外面问道:“王爷可有吩咐?”

  范朝晖在屋里沉声道:“传我的令,侧妃周氏和其乳娘阴谋刺杀本王。其乳娘被当场击毙,将侧妃,还有那个丫鬟清源给我收监,等待秋后问斩”又对外面道:“给我传出消息,就说本王遇刺,身受重伤,性命难保。顺便让世子赶紧回来一趟。”

  安解语在旁低头站着,听着范朝晖对大管事吩咐下去,沉默不语。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从江南来到了上阳,也不知道怎么睁眼就看见自己用毒针刺伤了范朝晖。这中间的二十多天,就像一场梦一样,她完全不记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此时天色已晚,范朝晖忍着伤痛,将安解语亲自送回了她哥哥安解弘家里。

  安解语看见范朝晖胸前的重重绷带,忍了泪道:“你快回去歇着吧。伤没好,不要太过操劳。”

  “我没事,不过是做出这幅样子哄人的。你放心在你大哥这里住着,不要到处乱跑。你再等几天,四弟他们就要来了,到时候我让你们一家团聚。”范朝晖微笑着说道。

  安解语泪流满面,轻声道:“你自己保重。”说着,头也不回地进屋里去了。

  范朝晖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回头看见天上星空里漫天的星星,想起安解语失忆的时候,给他讲得那个瑰丽奇妙的世界,心里有一丝向往。转身走得时候,范朝晖脑子里一阵晕眩,不省人事地倒在了地上,被星夜赶来的无涯子救回了王府……

  正文 第四百零二章 此生不悔 (大结局)

  几日之前,当北地上阳王纳江南辉城周氏为侧妃的消息传到江南的时候,安大将军发誓同上阳王誓不两立,答应了谢地的招揽,同宋远怀一起带着二十万辉城军投了谢地。

  过了不久,北地上阳王范朝晖遇刺,重伤晕迷,性命垂危的消息,也传遍了南朝各地。

  谢地厉兵秣马,带着谢家军五十万精锐,伙同江南二十万辉城军,号称百万大军,一起渡过青江,往北地讨逆伐贼去了。

  韩永仁带着的青江大营,这一次没战几个回合,便带了战船往青江以西韩地的方向仓惶逃走。

  亲自领军北征的象州王谢成武听说了此事,笑容满面地对谢地的新世子谢顺才道:“韩永仁就是根墙头草。罢了,只要他见机快,到时候投到我处,我也会同范朝晖一样,给他个官儿做做的。只可惜我没有女儿了,不然也能再嫁一个给他。”说完哈哈大笑,心情十分之好。

  谢顺才虽然觉得韩永仁败退得似乎太快了些,不同于之前他们在青江上拉锯战时候的勇猛,可是听伯父说起韩永仁向来是墙头草,又释然了。——也是,一日为降将,一生为降将。降将还能跟人血战到底?当然是哪里安全往哪边溜了。

  上阳王虽然勇猛无匹,可是现在他自己自身难保,重伤在床。他不能上阵,北地的世子范绘则不过是个小孩子,把大军放在小孩子手里,无疑是上阳王的一招臭棋。——北地真是无人可用了。

  想到此,谢顺才越发地踌躇满志,为自己谋划起来。前头大军的先锋,让江南的辉城军去做探路的炮灰。中间的中军主力,由伯父亲自领军。自己吗,当然是应该带着三分之一的军队,慢慢殿后了……

  旧朝历辛丑年正月初一,也是新朝大齐历辛丑年正月初一的这一天,北地大部分地区都彤云密布,一场大雪似乎迫在眉睫。

  谢成武一大早起来,右眼皮就跳个不停。谢顺才过来请安的时候,谢成武沉吟道:“快要下大雪了,我们的人不耐北地的严寒天气,应该速战速决才是。”

  谢顺才忙应了,自去筹备,一定要在今天落日之前,赶到上阳郊外,同范朝晖的范家军决一死战。

  快到午时的时候,殿后的谢顺才突然听人来报,说南面发现有范家军的大股人马往他们这边奔来。

  谢顺才十分吃惊,范家军怎么会从南往北奔来,他们应该从北往南才对啊?——上阳城不是正在北面?

  “给我备马,我要亲自去看看”谢顺才带了殿后的谢家军五万余人驻扎起来,对赶过来的范家军严阵以待。

  没有多久,他们便看见大批黑压压身穿玄铁甲的范家军骑兵,打着一个大大的血红“范”字的大旗,在一个黑甲将军的带领下,手持长刀,风驰电掣一般,往谢顺才这边的营地冲杀而来。

  谢顺才急忙调了弓箭队往这队骑兵射去,可是这些骑兵身穿重甲,头戴铁盔,寻常弓箭根本伤不到他们。不等谢家军射第二轮,范家军已经杀入了谢家军的营地,长刀飞舞,如砍瓜切菜一般,把谢家军的弓箭队砍杀殆尽。

  谢顺才见之大怒,提了长剑上马,往骑兵队里领头的黑甲将军冲去。

  两人正面相逢,范家军的领头将军一手长鞭往谢顺才手里的长剑卷去,另一只手挥舞着长刀从右到左,砍在谢顺才身上,又反刀回旋,顺势砍下了谢顺才的头颅。

  谢地殿后的士兵们见主帅身死,立刻四散溃逃起来。黑甲将军取下头盔,正是北地世子范绘则,他看了看四处奔逃的谢家军,沉声道:“一个不留,全部砍了——给我燃起狼烟,通知前方的人”

  范朝风和宋远怀带着江南辉城军走在谢家军的最前方,他们一边往前行去,一边派人看着后方。不久之后,他们看见一簇狼烟在后方升起,知道谢家军殿后的部队已经被拿下了。

  “前队变后队,后队变前队,给我拿下谢家军的中军”宋远怀让自己的亲兵打出“范”字大旗,威风凛凛地下了令。

  辉城军虽然有些错愕,可是军人以服从为天职。主帅让他们打哪里,他们就打哪里。看见两个主帅已经身先士卒,往自己前一刻的盟军谢家军中军营帐冲了过去,江南辉城军的兵士们也都倒戈相向,往南冲去。

  同一时间,另一队范家军在范朝晖的带领下从东往西,而韩永仁带着大部分水军上岸,从西往东。四方人马,把谢家军的中军主力围困在北地空旷的腹地里,厮杀了起来。

  范朝风深恨谢成武的歹毒计策,掳走他的妻子,灭了他在江南的全部家人,迫不及待地手持长刀,亲自冲进谢家军的中军营帐,砍下了谢成武的头颅。

  谢家军两大主帅都被斩杀,剩下的将领不战自降。

  北地范家军大获全胜,由此自旧朝覆灭之后就分崩离析的南朝各地终于一统。

  ……

  这一战的胜利,要从范朝晖得知童家庄是谢地的探子之后说起。

  自从他们确认童家庄同谢地有关之后,范朝晖便派了范忠去江南,同范朝风一起,设了这个巨大的圈套给谢地钻。

  首先范朝晖纳谢家送来的周氏妩娘为侧妃,故意含糊其词,又诏告天下。范朝风在江南得知此信,当然义愤填膺,跟北地决裂,倒向谢地这一边。

  然后范朝晖又装做被谢地送的侧妃得逞,刺杀成重伤。消息传来,谢地以为大事能成,伙同江南的二十万大军,一起渡江同北地决战。

  韩永仁佯装不敌,败走到青江以西。等谢地和江南的主力登陆到了北地,韩永仁带着水军悄悄回转,在北地西面登陆,从西往东包抄。而范朝晖带领另一部分范家军,从东往西包抄。

  则哥儿带领范家军的骑兵,隐藏在北地的山间。等谢家军深入北地,他才带着人马从南往北包抄。范朝风和宋远怀带领的江南辉城军,伺机在前方倒戈,从北往南杀到。

  于是谢家军的主力被东南西北的范家军势力包了饺子,终于无力回天,被全歼在北地。

  韩永仁甚至分派了一小部分范家军水军登陆去谢地,抄了谢地的老巢象州,将谢家所有族人押往了北地。谢家大族被灭,奠定了范家皇朝一统天下的基础。

  ……

  正月初五的清晨,安解语打开大门,看见范朝风一身戎装站在她的面前,若同做梦一样,扑过去哭道:“你怎么才来?”

  范朝风一把搂住安解语,看着她泪痕遍布的小脸,不管不顾地吻了上去……

  ……

  范朝风同宋远怀都住在安家,并没有回到上阳王府。

  范朝晖回到上阳王府,从风存阁里搬了出来,住到外院的书房里去了。

  无涯子每日跟着他,给他针灸,才让他一直撑到将谢家军全歼的这一天。

  “你的药研制得怎么样了?”范朝晖趴在床上,让无涯子在背后给他施针。

  无涯子冷笑道:“你这个样子,不知活不活得到明天,还关心别人做什么?”

  范朝晖叹了口气,道:“只要四弟雷公藤的毒性能解,我就算是死也瞑目了。”

  无涯子沉默了半晌,低声道:“差不多了。只要他配合,两年之后,他的毒性应该就能清除了……”

  “确定能生孩子吗?”范朝晖回头问道。

  无涯子头上挂下两条黑线……

  ……

  正月十四晚,上阳王府一片繁忙,正在筹备明日上阳王的登基大典。从明日开始,他们就不是王府,而是皇宫大内了

  范朝晖却在半夜醒来,气息垂危。

  一直守在他身边的无涯子立即叫来了则哥儿和范家军的心腹精锐。

  范朝晖当着众人的面,传位给则哥儿,又封范朝风一系为安郡王,掌特务监察组织缇骑,世袭罔替。

  分派完毕,范朝晖含笑而终。

第四百章 刺杀 中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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