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2

  这一天,阳光明媚,是个适合运动的好天气。

  赤羽业迎着早晨舒适的微风,如同往常一样斜靠在花崎绫乃家门口,等她一起上学。

  咔哒。

  是门锁打开的声音。

  赤羽业闻声抬起头,朝从门后出现的女孩打招呼:“早啊绫乃。”

  “……早。”

  花崎绫乃脚步虚浮,摇摇晃晃地走出门,脚下一个趔趄,被赤羽业快速接住,瘫在他怀里。

  “绫乃?!”

  眼看不对劲,赤羽业一把横抱起她将她抱回家里,放到沙发上,发现她脸色苍白,脸颊却红得异常。

  赤羽业又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手背传来的温度偏烫,这才确定她发烧了,幸好温度不是特别高。

  赤羽业把她抱回卧室的床上,下楼到客厅翻出药箱,找了许久又没找到退烧药,于是他又跑回自己家拿了药来喂了她吃。

  “怎么突然发烧了?”

  赤羽业把重新装好的温水放到床头的柜子上。

  “大概是昨天一下子出汗之后着了凉吧。”

  为了准备今天的体育祭,女生们都自愿当了陪练。

  “阿业,抱歉……你先去上学吧,我没事……”

  花崎绫乃虚弱地开口,看着他忙里忙外的,她总觉得愧疚。

  赤羽业坐在她床边,皱着眉替她盖好了被子,才不放心地叮嘱道:“你先好好睡一觉,实在难受就打给我……不,打给杀老师。”

  今天E班与A班之间有倒棒赛,他担心很可能会接不到花崎绫乃的电话。

  花崎绫乃乖乖应了,抿嘴笑了笑,说:“嗯,比赛加油。”

  以防万一,赤羽业拿走了备用的钥匙。

  直到听到赤羽业下楼并关上家门的声音,她才疲惫地闭上眼沉沉睡去。

  宛如坠入深海,花崎绫乃只感觉自己的脑袋晕得连身体都一直有向下沉的感觉,耳边一片寂静,身体也阵阵发冷。

  “7号,轮到你了。”

  花崎绫乃慢慢抬起头,发现自己正坐在轮椅上被推去某个地方。

  这个路线,她很清楚。

  这是……在梦里吧?

  她习惯性地看向右手的刺青,再次确认了这是在梦境。

  她被抱起放到冰冷的高台,随后从高台出伸出的机械将她手脚全部拷住,使她动弹不得。

  “开始。”

  花崎绫乃很清楚自己被注射了什么,明明梦境中身体感觉不到疼痛,但大脑却潜意识地将她曾经历过的恐惧与疼痛的记忆原封不动地搬了回来。

  她知道,那些带着口罩,穿着白大褂的人已经在她身上切开了几道口子,那种利器切开皮肉的声音,曾经让她恐惧至极。

  “现在继续注入试剂,注意伤口愈合度。”

  耳边是机械般冰冷的话语,如同毒蛇,无论何时,都在她的记忆中挥之不去。

  再过一会,宛如被啃噬的疼痛感就会开始侵袭全身。

  她眯了眯眼,天花板的灯光真是让她不舒服,看久了连眼前都开始发黑。

  “啊——!!”

  “啊——!!”

  她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痛苦地嘶吼的声音,却什么也做不到,麻木地感受着由代入了记忆的大脑去操控自己的身体挣扎。

  放弃吧。

  有个声音突然告诉她。

  带着稚气,冷漠。

  那是她自己以前的声音。

  是啊,为什么不放弃?

  在这里,挣扎……又有什么用?

  没有用的。

  她只是No.7,除此以外,什么都不是。

  当花崎绫乃睁开眼时,混沌的大脑已经沉得厉害,她只愣愣地盯了天花板好几秒,然后扭头看向窗外,午后的阳光有些毒辣,却让她安心地意识到自己脱离了梦境。

  因为——

  在那里,不可能看到这种有温度的阳光。

  再次陷入昏睡后,不知过了多久,寂静中忽然传来谁的呼唤。

  “7号……你醒醒呀……”

  “呜呜呜……7号……”

  ……谁?

  花崎绫乃挣扎着睁开眼,朦胧间被天花板白色的灯光刺到了眼,又不适地闭了闭,这才彻底睁开。

  “7号!你醒啦!你怎么样了?!”

  一个模样稚气的蓝发女孩趴在她手边,红肿着眼睛,看那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她应该已经哭了许久。

  熟悉的病号服。

  花崎绫乃缓缓转动眼珠,打量着视线里的一切。

  熟悉的人。

  熟悉的场景。

  抬起手,手臂满是包扎好的绷带,还有着斑斑血迹,几乎一看到这个,疼痛就潜意识地从大脑传来。

  熟悉的包扎。

  她又回到了这里。

  花崎绫乃重新将目光放在旁边的小女孩苍白的脸上:“3号……”

  编号为No.3的女孩扑到她怀里哭得伤心:“呜呜呜……6号他……他死了……我以为你也要……”

  6号……死了?

  一个沉稳的橙发少年的模样出现在她混沌的大脑中,驱走了所有恍惚的思绪。

  在她的记忆中,一切的起源都是在6号死亡后,命运的齿轮就会开始转动。

  抬手轻抚哭得伤心的3号的头,花崎绫乃正欲开口安慰,却不经意看到她颈脖后的绷带,瞳孔猛缩——

  眼前雪白的绷带逐渐渗出鲜红的血液,花崎绫乃怀里的触感开始变得粘腻而湿润,她低下头,身体不可控制地猛然一震。

  趴在她怀里的女孩浑身是血,甚至不断蔓延到了花崎绫乃的身上,她身体宛若无骨,软绵绵的。

  她缓缓抬起头,露出满脸的黑色青筋,眼里和嘴里流出的都是鲜血。

  3号凄惨地勾起唇,哑着声对花崎绫乃说:“7号,我们都逃不过的。”

  你,我,我们所有人。

  全都逃不过的。

  “——!”

  花崎绫乃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她浑身都是冷汗,心脏跳的很快,手指冰得发麻。

  她抬眼看去,窗外已是黄昏。

  梦。

  又是梦。

  只要是梦,她就永远离不开那里。

  用手支撑着坐起身,她揉了揉太阳穴,梦境与现实不断交替让她感觉非常糟糕。

  强烈的眩晕感伴着阵阵头疼不断袭来,花崎绫乃强撑着伸手去拿床头柜的水,动作却猛地在空中滞住。

  心脏跳动的声音忽然被放大,在耳边不断响着,细细密密的麻痹感开始从身体各处传来。

  花崎绫乃意识到了什么,她猛地睁大了眼,眼前逐渐开始发黑。

  不要。

  尖锐的疼痛开始浮现,代替麻痹感迅速布满全身,还伴随着呼吸困难,她不受控制地喘息起来。

  不要是现在。

  她的手已经无法撑住身体,哪怕动一个指头都引来灼烧般的刺痛。

  啪——

  嘭——

  失去了支撑,她整个身体往前倒去,玻璃杯被推倒碎在不远处,她也从床上掉落,摔在地上。

  阿业快回来了,必须快点起来。

  花崎绫乃想要停止这种状态,却无能为力。

  她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眼前是一片漆黑,耳边只听到她自己的剧烈的喘息声,身体内部一阵阵灼烧,皮肤表面却是刺骨的寒冷。

  给我忍下去啊花崎绫乃!

  她努力深呼吸,强迫自己适应那股随着呼吸不断加深,深入骨髓的疼痛感。

  如影随形的寒冷吞噬着她,意识渐渐被剥夺,她却不甘就这样昏迷,花崎绫乃用力咬破舌尖,好让自己保持清醒,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引得她胃部传来一阵阵恶心感。

  冷汗浸湿了她的衣服,花崎绫乃已经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只知道不知什么时候刺痛渐渐褪去,她视力也恢复了,身体只剩下阵阵麻痹。

  赤羽业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打开门后,映入眼帘的会是这样一幅情景——

  玻璃杯在附近碎得七零八落,水流了一地,少女倒在地上微弱地喘息。

  “绫乃!”

  花崎绫乃的手颤抖地撑着地板正打算站起,身体却一下腾空被抱起轻放在床上。

  赤羽业抿着唇,脸色铁青,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这是怎么回事?”

  她嗓音有些嘶哑:“抱歉,我只是想喝水,没想到身体发软了。”

  花崎绫乃只能这样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索性赤羽业刚才看到的也只是她逐渐恢复的模样,并不知道她是哪里不舒服,她才能这样说。

  赤羽业这才缓了脸色,发现她的脸上一大片汗水,也只当是刚刚在被子里捂出来的,替她擦了汗,这才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又皱起了眉:

  “还是有些烧。”

  他站起身准备离开,不料被花崎绫乃一下揪住了衣角,她紧张地看向赤羽业,小心翼翼地问道:“阿业,你去哪?”

  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不要离开我。

  “给你装水,再熬粥,你总要吃点东西吧?”

  “我……我也去。”

  花崎绫乃挣扎着起身,却被赤羽业按住,他不赞同地开口:“你去干什么,好好休息。”

  “我不要……”

  万一你逃跑了呢。

  我不要。

  不要离开我。

  我不想再回到那里。

  花崎绫乃揪住他衣角的手更加用力,她不知道生了病的自己双眼湿漉漉的,眼角发红,看起来委屈巴巴的。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赤羽业也只能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下楼。

  将她拉到沙发前,给她装了水看着她喝了下去之后,赤羽业正打算转身往厨房走去,没想到身后又传来脚步声。

  “绫乃,我就在厨房。”

  赤羽业有些无奈了,这家伙生病了会这么粘人的吗?

  少女用力地绞着衣角,声音软乎乎的却倔强得很:“我就在一边看着,不会打扰你的……”

  算了,不跟病人计较。

  赤羽业终于投降,转身开始拿出食材,顺便给她说说今天的倒棒赛的胜利。

  柔和的光线打在少年的侧脸上,花崎绫乃看得有些失神,耳边是他低哑却好听的嗓音,直到现在,她才真正从浑浑噩噩的梦境与痛苦中脱离,回到现实。

  “绫乃?你在听吗?”赤羽业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来到她面前,“不舒服就别硬撑。”

  花崎绫乃轻轻摇头,上前抱住他的腰,埋在他怀里,闷闷地开口:“阿业在我就没事。”

  只要你还在。

  我就什么也不怕。

  所以,不要离开我。

  这一句引得赤羽业心软得一塌糊涂,他忍不住挑眉:“绫乃,你在撒娇?”

  “唔。”

  一个模糊的音节回答了他的问题。

  这下,赤羽业终于确认了——

  生病的花崎绫乃就是只无敌粘人的撒娇鬼。

chapter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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