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不同219

  一眨眼的工夫,毛孩儿指挥那群士兵,把病人抬上门板,将周围的人驱赶看,撒了一地的消毒药粉,又在病人的肚皮上涂了一层黄色的碘酒配药膏,也不用什么助手,很麻利地开始动手术。

  一刀子下去,周围惊呼声一片,还有胆子小的直接翻白眼晕死过去。

  君卓和他手下的士兵也吓了一跳,直接刀出鞘,差一点儿劈过去,若不是阿生他们齐齐上前阻拦,说不定真要闹出事端。

  “别让我分心,我说了一大堆话,你们没听清楚怎么的,难道现在你们除了干看着,死马当活马医之外,还有别的办法?最起码我动了手术,人再死了,那主要责任再我这个小孩子,你们责任要小一点儿吧?”

  毛孩儿还很不耐烦地斥道。

  君卓:“……”

  很多年,没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无礼,只是说话的是个小毛头,他好像也不能太计较,而且,这话有道理。

  视线落在许薇姝的身上,君卓人还未动,心里却像浇了一锅热油。L

  ☆、第二百三十二章 做梦

  他有多长时间没见过姝娘了?

  午夜梦回,明明连容貌都已经淡忘,似乎也从未想念过这个女子,但今日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瞧见她,那剪影便生动又明媚。

  她和过去不一样了,骄傲仿佛融在骨子里,不在表皮。

  君卓以前,偶尔也会厌烦,总觉得这个女孩子,太过骄纵,不是娴雅淑女,现下却忍不住有点儿怀念。

  那时的美人,满心满眼都是她,看着她的眸子,就像能看到一片星光。

  今日再见,姝娘的眼中寡淡的让他看一眼就不觉心痛,就像是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刺入一根尖刺,别说拔出来,哪怕碰一下也痛入骨髓。

  君卓恍恍惚惚,今年十五元宵节,偶然路过河边,很多人在放河灯,其中有个粉色长裙的少女,侧影和姝娘很像,他自己都没有回过神,就跟在人家身后走了许久……他当时就明白,原来不是不喜欢,只是当他拥有的时候,才不很在意。

  他目光在许薇姝泛着健康色泽的肌肤上流连,忽然一蹙眉,有点儿不是滋味。

  近年来,君卓想象过很多次和姝娘再次重逢的情形。

  也许姝娘会变得很憔悴,身形枯瘦,容颜损毁,也许她见到自己,会充满无言的怨恨,甚至可能刻毒地怒骂。

  君卓想好了,要是姝娘骂他,他一定好好听着,不去与她计较,哪怕姝娘要打他一顿,他也认了。

  这是自己的罪孽,他抛弃姝娘,害得她如今远赴靖州。还嫁了一个注定没有未来的丈夫,或许在独守深闺的日子里,她日日以泪洗面,诅咒着自己。

  再加上如今国公府变成现在的样子,姝娘一定很痛苦,她都这么凄惨,要是自己再不关照她。她的日子可怎么过?

  那个安王怎么可能对她好?

  一个病秧子。现在还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回去个有孕的侍妾……不过,姝娘大约不会在乎吧,反正姝娘也不可能真心喜欢安王。说不定还为此松了口气,养个侍妾没什么,将来侍妾生了孩子,也免除姝娘的一点儿压力。

  他还想。如今他长大了,成熟了。虽然不能给姝娘一个夫人的名分,可要将来那个男人有了万一,他会担负起照顾自家青梅的责任。

  他要让姝娘知道,他承认自己的卑劣。可他的心还没有硬到能对青梅竹马袖手不顾的地步。

  “让我帮你,照顾你,为你抚平忧伤和痛苦!”

  午夜梦回。君卓偶尔也会做这样的梦,梦里他环抱姝娘纤细的腰身。细细吻去她眼角的泪珠……

  可现在真正见到,君卓的心就沉了。

  姝娘好像过得很好。

  以往身在京城,他也注意到姝娘过得好,还进宫做了女官,但那时他还能欺骗自己,觉得那是姝娘在硬撑,而且毕竟是在京城,又有国公府为依靠,他虽然舍弃了婚约,但在外面还是知道维护姝娘,毕竟他可是许静岚教导出来的弟子,姝娘大约也能从别的渠道,知道他的消息,所以不肯在他面前展露出痛不欲生的一面。

  这么多年过去,再次重逢,看到了自家的青梅竹马,看着她容色秀美至极,看着她只是简单装扮,就艳光四射,看着她行走坐卧,气质令人心折,君卓终于在心底深处相信一个事实——离开他,失去了他,姝娘过得一点儿都不痛苦,她有了新的生活,美好的,积极的,让任何人看了都要羡慕的生活。

  不知道为什么,君卓脑子嗡的一声响,有那么一种感觉,原来并不是姝娘失去了他,而是他彻彻底底地失去了姝娘,就在很久很久以前。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许薇姝也注意到他,可更多的就是——哦,原来姓君的回京城了,情报里说他要去西南来着!

  然后,许薇姝的注意力就集中在毛孩儿身上。

  小家伙的动作还略有那么一点儿紧张,可以看得出来,他也不是不怕,只是面上学着自家老师,尽量轻轻松松,嘴里还嘀嘀咕咕跟已经喂食了一大碗,用曼陀罗制作出来的麻药的病人小声说话。

  这病人要是能听见他的声音,许薇姝该被吓到了。

  也就短短工夫,外面便来了官兵,都是精锐,君卓挥挥手便让人阻住,一时间寻常百姓四下躲避,乱糟糟一片,许薇姝皱了皱眉,忽然发现京中看着好像天下太平,其实是外松内紧,暗藏刀锋。

  京城也不太平。

  毛孩儿全神贯注地做手术,周围好些人都不敢看,可什么地方都有傻大胆,好些人是一边吐,一边忍不住看。

  大家眼睁睁看着小孩子从犯人的肚子里剪下一截腥臭难闻的肠子,又把肚皮缝合,还涂上一层药膏。

  “杀,杀……人了!”

  血不多,可开肠破肚的场面太过惊悚,毛孩儿一站起身,让阿生帮忙洗洗手,就看见别人惊恐的眼神。

  所有人看他的样子,就像在看一个凶狠毒辣的刽子手。

  毛孩儿自己都被吓了一跳,过去瞧了瞧,见病人的呼吸平稳,才松了口气,恼怒皱眉:“谁杀人?别瞎说,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吗?”

  他还当自己的手术技术不过关,小小一最简单的阑尾炎手术都做不好,竟然害死了病人!

  病人肯定是没多大的问题,就是毛孩儿不行,旁边还站着许薇姝,总不能让自己辛辛苦苦教导出来的学生在这里杀了人。

  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下,确定病人的生命体征正常,毛孩儿就扭过头去看自家先生。

  许薇姝笑道:“你开个方子给人家。”

  毛孩儿顿时得意洋洋地一挑眉,咳嗽了声,摆出严肃认真的模样,冲君卓那一行人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注意事项。

  “总之,伤口不感染,病人就活了,要是伤口撕裂,再伤上加伤,你们把人弄死,可不干我的事儿!”

  他说话的工夫,阿生他们都过去帮着他把手套,沾了血的衣服都给拆掉,拿了消毒水给他洗手。

  几个女孩子捂着鼻子躲得远远的。

  阿生白了一眼:“你们不是还说,想要跟着先生学医,将来还要做医学院的先生,教书育人?现在连点儿血腥味都不肯闻!”

  孩子们之间的吵闹,许薇姝向来不多管,也并不关注君卓如何,点齐了自己买的东西就招呼孩子们离开。

  君卓这人的视线让她有一点儿不舒服,还是走远些好。

  许薇姝领着孩子们直奔山上,洞箫山的山庄还是老样子,维护的很不错,附近山民佃户知道她回来,特意送了不少山珍野味,光是鸡蛋就堆满了好几个半人高的大竹筐。

  不过,这些山民也没吃亏,许薇姝不是个小气人,从靖州那边带回来好些特产皮毛,但凡来的山民们都拿了些回去,还有一路上买回来的其它特产,毛孩儿那些小的,也高高兴兴分发礼物。

  热闹了小半日,总算闲下来,温瑞言也从京里回了家,把孩子们叫过去检查他们的功课。

  这群孩子到是没偷懒,但和毛孩儿他们比,还是差了好些,一来天资有限,二来,许薇姝到了靖州后,教的东西明显更多,他们想把课程补上,怕还得花费个把个年头。

  至于那些年纪老大,已经在姝娘置办的各项产业里做活的,只能利用晚上的时间上上夜校,也就不强求了,哪怕只能强身健体也是件好事儿。

  许薇姝看温先生认认真真干活,也就没多搭理,让下人带她去看庄内的地下甬道和地下室。

  早在没去靖州前,她就设计出图纸,交代底下人按照图纸修建地下室,要求隐蔽,安全,外人就是找到入口,进了地洞,不知道具体图纸的也会被迷宫困住。

  还有各种防火防水防烟雾等等措施。

  整个布置,许薇姝没少使用五行八卦的知识,在地面上也试验过,不懂这些的人,一旦被困进去,长的能被困住两天,就是暴力破解,要是不懂行的,也只能困死自己。

  整个地下甬道四通八达,出口一大堆,平时没事儿的时候都封死,一旦有危险,马上就变成逃生通路。

  跟着下人们四下看了看,许薇姝总体还是挺满意,手下人都没因为她不在京城,就随便糊弄人。

  这一套系统可是设计的十分复杂,也就是她现在做了王妃,也算有些身份地位,来投奔的匠人不少,要不然,还真不可能建造出来。

  玉荷她们看了也目瞪口呆:“听二丫她们都说,这还是专门去请了个曾经修建过皇陵的老师傅监工,这才造出来,我一直以为是夸张……娘娘,您造这些?”

  若是只为了兴趣爱好,未免劳民伤财。

  许薇姝摇了摇头:“也就是以防万一。”

  方容不知道要做什么,他若是想做大事,敌人要抓他的弱点,就可能对自己下手,修建好洞箫山的庄子,万一出事,也有退路。

  安抚完洞箫山里一众下人,许薇姝才把玩疯了的毛孩儿他们叫过来,叮嘱了几句,就回京去。

  谁也没想到,她准备好的退路,还真很快被用上了。

  当然,现在,许薇姝正舒舒服服地窝在王府避寒,不肯出去交际应酬,而且,她身上的流言也渐渐没了市场。

  如今京城最赫赫有名的流言,是有关忠王的——忠王殿下因为一个女人,还是个小妾,被皇帝劈头盖脸大骂了一顿,还被罚去跪宗庙。L

  ☆、第二百三十三章 转折

  听到这种消息,大部分人第一个念头就是忠王让人给陷害了。

  连许薇姝也一样。

  即便是不喜欢忠王其人,觉得他阴险虚伪,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大仁大义,大智大勇,但他怎么也算枭雄,能在皇室那么复杂的环境里长大成人,还在兄弟中脱颖而出,成为皇上看好的继承人之一,他的能力可想而知。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被个女人迷昏了头?

  眼下各位各位皇子皇孙之间纷争无数,有人动歪脑筋坑害忠王一把,到也正常。

  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这究竟是哪位皇子的手笔,居然真蒙骗成功,让万岁爷大发雷霆。

  只是,接下来的传闻实在有鼻子有眼儿,忠王的反应也很出人意料,到让许薇姝在内的,一干自认为脑子清醒的名流顿时吓了一大跳。

  忠王要休妻。

  “……”

  真的假的!

  忠王可不是毛头小伙儿,他和王妃生的儿子今年都快要三十岁,孙子也老大不小,一生下来没多久,就被立为世子,深得忠王看重,在家里处理公务,向来要把儿子带在身边,最近几年,世子不只是他的儿子,还是他的军师,是左膀右臂,在忠王府的地位稳固,无可动摇。

  忠王妃也不简单。

  她到不是什么名门世家的闺秀,忠王妃姓郑,家中世代从军,兄长和几个弟弟都算是忠王的嫡系,没少为这位王爷摇旗呐喊,怎么也算立下过汗马功劳。

  几十年来,王妃把王府打理得妥妥当当。从不曾让忠王有过后顾之忧,连府中的侧妃、姬妾们,也都很是照顾,更把她们生下的儿子教导的极好。

  可以说,忠王有现在,王妃的功劳能占一半。

  一个男人若是后院不稳,又怎么去冲锋陷阵?

  现在忠王甚至还不只是嘴上说说。直接让人把王妃给赶出了家门。连同那些嫁妆都推出去。

  当年郑氏出嫁,十里红妆,嫁妆多得不得了。这会儿通通堆在门外,挡住了大半条路,周围往来的王公贵族都要绕道。

  郑家的脸算是丢尽了,听说郑家族长过去。差点儿一把火把嫁妆烧干净,顺便烧了忠王府。要不是王妃拼命阻拦,拿了剪子说,若是自家爹爹胡来,她就剪掉头发去做姑子。恐怕忠王府还真被夷为平地。

  而且,这次就是真烧了王府,皇帝恐怕还是会装聋作哑。不敢声张!

  儿子做出来这等混蛋事,他不给兜着。还能怎么办?

  皇帝没办法,只好强打精神听郑家到他眼前哭,换了过去,他年轻时耐性还足,如今却一点儿耐性都没有,打发走了郑家人,直接把忠王拎到紫宸殿去痛骂一顿,本来是打算骂一骂儿子,让儿子去跟他媳妇赔个不是,几十年夫妻哪来的隔夜仇?把人哄好了便是,没曾想,忠王竟然在这儿玩起倔强来,说什么也不肯!

  这事儿实在是有点儿突然。

  许薇姝身边的耳报神多,很快就拿到完整版本的故事。

  简短概括的话,就是忠王妃想送自己一个庶女嫁去西北,当天晚上那个庶女的亲娘,忠王府一侍妾就悬梁自尽,虽然没死成,及时让丫环救了下来,可忠王大怒,竟然踹了王妃一脚,险些让她吐了口血,还吵吵着要休妻。

  许薇姝:“……”

  殷朝的正室嫡妻好像都很凄惨,有被丈夫杀了表忠心的,也有这种辛辛苦苦几十年,丈夫因为个侍妾玩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就要杀人的,简直是邪门!

  要说忠王府这个侍妾,以前还真没什么名气,在京城根本就是透明人。

  外面即便对忠王一家子了解颇深的,也只知道忠王府有一正妃,乃是郑家女,两个侧妃,一个姓薛,另外一个姓李,其他侍妾们没什么存在感。

  不过,忠王府到还算是妻妾和睦,至少外面没什么今天正室发卖了几个小妾,明天哪个小妾仗着宠爱蹬鼻子上脸欺负到正室头上去的小道消息出现。

  要不是这次闹出事儿来,恐怕外人还不知,在忠王府竟然有一个如此厉害的侍妾。

  眼下这个时代,正室理所当然能控制底下庶子庶女的婚事,别说王妃只是想一想,还没定,就是真给一个庶女定下一门很糟糕的婚事,别人最多说她有些刻薄,不能容人,也绝不会当回事儿,更别说因为这个就休妻了!

  现在让个侍妾一闹,忠王在如今这种紧要关头,做出如此不理智的事,一时间,京中到处都传说纷纷,说那个侍妾是正经的狐狸精转世。

  郑家到没说什么,但忠王妃身边的侍女,嬷嬷都不是好相与的,没几日京中便有王府的下人传出的话,说是当年那个侍妾进门,就带着两岁大的女孩儿,谁也不知道那个女儿是不是王爷的孩子,还说,那女人自从进了王府大门,就没去王妃那请过安,别说伺候了,便是敬茶都不曾,偏偏王爷护着宠着,王妃也顾及王爷的颜面,没对外人说过,可如今闹到眼下这地步,他们当奴婢的,也不能闭口不言。

  因为这些人说得还真详细,连小细节也说出来,好些人听得半信半疑,但总觉得无风不起浪,忠王为了个侍妾要休妻是真,这些话就算夸张些,也有八分准头。

  好些大臣侧目,尤其是忠王那些党羽,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

  男人爱美色都没什么,有时候美人也是上进的动力,他是个王爷,天下美人都由着他挑拣,想要哪个不行?

  真要是喜欢一个小妾,多宠着点儿便是,他王妃又不是个拎不清的,怎么就闹到现在的地步?

  一群大臣们都登门劝说。

  郑家那边,也有好多说客。

  意思多是事情别闹大,忠王好生登门赔礼,把王妃接回去便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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