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不去自然不行。
不光得去, 还得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这是她妈妈萧晴的原话。
萧晴女士将这当成了温书首次公开露面的重要场合，无论对什么都极上心。光是礼服, 温书就被迫试了十几套。
华丽又奢侈的礼服一件件往身上套, 温书每每换完都苦着一张脸出来, 偏偏什么意见都不能发表，只能眼巴巴等坐在沙发上的两人说一句行。
终于萧晴满意, 温书刚要喘口气，一旁的温习挑剔道：“我觉得问题的关键在你这个头发, 太幼稚了, 穿什么礼服都没感觉。”
“……”温书沉默，她这发型今天第二次被说。
温书好脾气：“……那我再换一套？”
温习扭头和身边的萧晴商量：“不如就刚才那套鹅黄色的？再去弄弄头发，也不好太隆重。”
“听你的。”
于是挑完礼服的温书又被迫去弄了个头发。
齐耳短发, 就注定发型师再怎么弄也弄不出什么大花样。
只好借着那套鹅黄色礼服的鲜亮, 将温书耳畔的碎发撩到耳后，再稍修饰几笔，以樱桃状的钻饰固定住。
一个娇俏可爱的小美人跃然于眼前。
温书脸上挂着笑，牵着裙摆故意曲膝蹲了蹲, 询问那两人：“现在满意了吗？”
“可以。”
见两人欲走，温书叫住：“你们不顺便弄一下？”
“今晚主角是你。”
“……”
等一家四口齐齐出发，温书才后知后觉或许这一切早有预谋。
欲将她身份公诸于众这件事在她上次回家找情书时萧晴女士就和她提过了，估计那之后他们就一直在找时间。
而这次董国夫妇办银婚派对就是最合适的时机。
两家交情不错，交际圈也基本重合，在这样的场合上公开温书的身份，既不用担心喧宾夺主会引起主人的不满, 又不会显得不重视，还能起到相应的效果。
当然，像温习那样专门办一场晚宴的效果或许是最好，但那样太刻意或隆重，温之洲和萧晴两人深知温书第一个不答应。
退而求其次，这就成了最佳的时机。
已经成为砧板上的鱼，温书再挣扎也逃不过这安排，满脑子都在担心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夏凌也会去，那碰面在所难免，她该怎么说——
诚然，温书觉得任何人捡了个铁勺子，突然间发现捡的是个金勺子，那这人应该是要开心的……麻烦就麻烦在这似乎存在金勺子刻意隐瞒这一问题。
温书是真觉得身份不重要，但也真不想让夏凌觉得她不够坦诚——
挣扎着还是到了目的地。
临下车前，萧晴还刻意叮嘱温书待会儿进场时记得挽着温之洲，但温书一想到那被众人注视的场面，浑身就不自在起来，硬是驳回了这请求。
好在萧晴也没认为非这样不可，一行四人走进宴会厅内。
虽然投在身上的视线并不算少，但温书意外地发现这好像没那么不自在。
或许因为身边都是最亲的人，纵然这宴会再陌生，也陌生不到哪里去。
入场后第一件事是和董国夫妇打招呼。
温书跟着说了几句吉祥话，脸上始终笑着，羞涩又腼腆的模样，被董夫人揽着肩调侃：“怪不得总是藏起来。我要有这么可爱的女儿，我哪舍得带她出来见人。”
“听说你在A市工作？”董夫人又问了。
温书点头：“是。”
“那正好，你看你爸妈平时也不在这儿，出了啥事都没人给你撑腰，不如就认我做干妈，以后有啥情况尽管来找我！”
温书惊了：“啊？”
她一脸彷徨望着温习，温习耸肩：“望着我干啥，祁阿姨可没认我做干女儿。”
“……”温书再次看向她父母，发现这两人俱是一脸知情，温书默了：“那也行吧。”
“哈哈哈哈。”站在一旁的董国爽朗笑起来，似在责怪妻子：“你怎么强迫人小姑娘？”
温书忙摇头：“没有没有。”
“那叫声干爸来听听。”
“……”到底是谁强迫。
调侃过后，董国夫妇去招待其他的客人，连带温之洲和温习也被拉去应酬，萧晴带着温书坐在一旁的小沙发上说窝心话。
她帮她整理耳畔的碎发：“会不会不习惯？”
温书摇头：“也没有。”
“干爸干妈这事是我的考虑，你爸爸那边工作忙，也不能经常过来，我们又担心你。也不用有什么心理压力，该啥样还啥样，平时有空把你祁阿姨约出来吃个饭聊个天啥的，多个长辈照顾嘛。”
“姐姐不是也在这边吗？”温书想说她不是没人照顾。
“我可听说你姐姐来这段时间，她没见过你几次面啊。”萧晴意有所指：“好不容易见上两面，还是因为公事。”
“……”温书沉默：“我那不是要隐藏身份嘛。”
“现在不用隐藏啦。”
恰在这时，又有人来和萧晴交谈，萧晴揽着温书的肩，嘴角一弯开始介绍：“书书，这是你徐阿姨。来，打个招呼。”
“……”温书乖巧打招呼，简单聊了几句，跟着收获了一众好评。
连续几轮下来，温书被夸得脸都红了，小声冲萧晴道：“我去下洗手间。”
“去吧去吧。”
对着镜子，温书摸着自己通红的脸颊，不由得感慨了声，这听人夸奖也不是个轻松的活儿啊。
好不容易调整好心态从洗手间出来，萧晴已经不在小沙发那边了，温书没上赶着去找他们的自觉，一个人乐得自在，端了杯果酒窝在角落欣赏画作。
客厅突然又一阵喧闹声，温书下意识朝源头望去，好巧不巧看到了夏凌。
她身边还跟着几个人，为首的是中间那名穿黑色西装的男子，温书正纳闷这人是谁，夏凌看向了她。
隔着宴会厅的人群，两人遥遥对视。
温书心虚地收回了视线，可一想夏凌都看到她了，没办法，温书又回头冲她笑了下。
这一笑似乎将夏凌勾引来了。
温书望着离她越来越近的夏凌，小声又警惕：“你过来干嘛呀？”
“没想到会看到你。”夏凌简单回答，视线略过温书裸露的白皙肩头：“怎么穿这样的裙子？”
温书呐呐：“不好看吗？”
“太好看了。”夏凌走近一步，似有意遮住其他人的目光：“舍不得给别人看。”
“……”
害羞的温书又想起她爸妈还在场，只剩下窘，忙走开两步：“你还有正事吧，你先去忙吧。”
“没啥事，主要是徐华导演相邀，不来不合适。”夏凌又走近她，还抢过她手里的果酒，抿了一口，故作威胁：“我不在你都敢喝酒？”
“果酒度数又不高。”温书也还以为她喝醉了会亲人。
“反正不准。”
夏凌又喝了一口酒，敏锐发现温书总想和她保持距离，直接一手揽过了她肩膀，道：“躲什么。”
“哪有躲。”温书心虚答，不躲不行呀。
夏凌盯了会儿温书看了半天的画，随口问了声：“对了，你怎么会来？”
果然到了这个问题。
温书正想着这一切该如何开口，耳边传来萧晴女士的声音：“宝贝怎么到这来了？”
夏凌本没打算松手，但她见怀中的人似乎想要转身，便与她一起转身，眼前是一位相当美艳的妇人。
她还怀疑耳朵地听见温书叫了一声“妈。”
夏凌搭在温书肩上的手松开了。
温书在一旁讪讪介绍：“这是我妈。”
夏凌跟着喊：“阿姨好。”
好巧不巧，温之洲也走过来，温书索性一起介绍：“这是我爸。”
夏凌强压住心底的不安，喊人：“叔叔好。”
父母都介绍完，温书又给他们介绍夏凌：“这是我老板，叫夏凌。”
温书已经站到父母那边，萧晴美艳的目光流转到夏凌身上，开口：“经常听温书提起你，平时多亏你照顾温书了。”
“应该的。”
“怎么都聚到这儿来了？”又是一声，温书转头看到董国夫妇和温习，竟奇异般的放下了心。
都齐了那就好办了。
温书刚想介绍，甚至都不用开口，温习已经替她接过话茬：“这位是温书的老板，叫夏凌。”
视线顿时都聚集到夏凌身上，五对一的模式，温书默默站到了夏凌那一边，皱着眉开口：“你们别吓到她了。”
这场面仿佛她被夏凌欺负，她找一大群家长来给她撑腰——
温书余光瞥了瞥夏凌的脸色，好像又还好，不由羡慕她的心理承受能力，默默补充：“温习是我姐姐。”
夏凌抬眸：“温总。”
“嗯？这是怎么一回事？”董夫人看不懂了。
温习接过话：“简单来说，我是她老板的老板。”
一群人又笑开，温书默默瞥夏凌的眼色，发现她正凝眉望着她，温书咻的收回视线。
——这该死的心虚的感觉。
“干女儿，待会儿和干爸干妈上台讲两句？”
温书有些懵：“啊？我说什么？”
“随便你，想说什么说什么。”
温书推辞：“我不太行的，我从小就害怕在一群人面前讲话。”
“那就不说，站在我们身边就好。”
于是温书就被拉走了，临走前看了眼夏凌，她表情终于有了丝丝动容。
像是迷茫，又像是无措，但这表情着实让她有些心疼。
和董国夫妇一起站到台上，温书没注意听他们说了些什么，台下掌声阵阵，她视线落在角落的夏凌身上，她还和她的父母站在一起。
似有感应般，夏凌抬头，视线和她撞成一堆，温书又瞥见夏凌那迷茫的表情。
等到散场，温书都没时间和夏凌解释什么。
被董国夫妇拉着一起，温书这晚上被迫认识了好多人，连同夏凌一起来的徐华导演都在内，不过徐华导演看她的眼神，好像有些奇怪。
陪在董国夫妇旁边一起送完客，温书才终于踏上回家的旅程。
有些无精打采的窝在座椅上，前座的萧晴问她：“怎么样？今天累不累？”
“还好。”温书掩手打了个哈欠。
“回到家好好泡个澡，早点睡觉。也就累今天一天了，以后你想咋样咋样。”
温书笑：“那不是明摆着给你们丢脸？”
“有啥可丢脸的。”萧晴看了眼身旁的温之洲，笑了：“前段时间你表弟有些调皮，你小舅舅总是被叫家长，和我们抱怨了几句，结果你知道你爸说啥？”
“他嫌弃你过去太乖了，搞得他都没这方面的经验，没法开导他。”萧晴无奈地总结：“所以，尽管丢脸，给你爸涨涨经验。”
温书想笑：“爸，你想啊？”
“别听你妈的。”
温书笑开，温习话里也有笑意：“嗯，这话的意思应该是他想。”
到家后父母终于没再折腾她，温书见手机没夏凌发来的消息，先去浴室洗了个澡，等舒服躺进被窝，才拿起手机给夏凌发去消息。
温书：睡了吗？
彼时夏凌正在和沈青打电话，还没看到温书发来的消息。
“听说今天你和几位大佬聊得不错？”
夏凌困倦：“听谁说的。”
“你别管我听谁说的吧，你就说这是不是真的？”沈青好奇：“怎么转性了？为了温书想更上一层楼了？”
夏凌听到温书的名字，心底腾起异样：“你别瞎想。”
“行，我不想，你心里有数就好。”沈青又想起另一件事，问她：“我还听说今晚温家小女儿也去了啊，怎么样，漂亮不？”
夏凌想起那道鹅黄色的明媚身影，吐出两个字：“漂亮。”
“听说董国夫妇还当场认了干女儿，这人生，真是——”
“你怎么那么多听说？”
“这不是没人陪你去，我担心……怎么了？心情不好？”沈青敏锐转了话头。
“没有。”夏凌说不清她心情好还是不好，微微有烦闷的感觉，应该是不太好的。
“那我不打扰你休息，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睡。”沈青挂了电话。
夏凌看到温书发来的消息，停了几秒，这才回：还没。
温书电话打过来，夏凌接起。
“喂。”
“嗯。”
夏凌应完没再开口，温书安静等了会儿，有些自暴自弃：“你生我气了嘛？”
“我没有。”
“我觉得你有。”
夏凌想笑：“我真的没有。”
“那你应该有。”
夏凌顺着她的话头往下说：“那你说我为什么要生气？”
“怪我隐瞒？”
“不怪。”
“可我觉得你不开心了。”温书有些委屈。她真这样觉得，平常人捡到金勺子应该高兴，可夏凌好像不太高兴。
“和你无关。”
“那你为什么不开心？”
为什么不开心？
夏凌抓着手机望着无边的夜空，有些无奈，她一路奋斗，只为缩小和温书的差距，好不容易能护她在侧，谁知这差距，原来一直那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