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师命如山6

  “喝一杯么?”衣冠楚楚的混蛋侧身, 低哑问着, 野兽的瞳孔漫不经心地扫视。

  “行。”年轻的老师回道, 丝毫不见外地往酒吧里走,留给她毫不设防的后背,好似她是遇见了多年的学生, 请她来一杯叙叙旧情这般正常:“同学们说你家今晚有个晚宴?”

  殷守月挑眉,经不住缓缓活动了一下因透彻使用痛快酸胀的手腕,回味一下那甘美愉快的时光:“……晚宴?

  噢, 他们说晚宴,就算是晚宴吧。”

  “哦?”魏蝉靠近吧台,接过她递来的酒,又打量地板上的血迹和乱七八糟的拖拽痕,散乱破碎的木具:“看来辛苦啊?

  ……请问你的客人们是完整的来完整的走的吗?”

  “当然。他们回去了。他们很好。”殷守月愉悦地露出不明所以的笑容,似乎确实玩的开心, 歪头笑容下是一颗尖锐闪烁的虎牙:

  “……不过我们的正餐们就不一定了。”

  魏蝉听到这个回答……也跟着笑了起来。

  两个人在昏暗的角落相视。一样的长相阳光青春, 都是弯弯的漂亮年轻的眉目,里面带着醇美的愉快。

  ……却用着最低缓的嗓音,诉说黑暗, 眼睛里流露出相仿的冰冷。

  ————

  “你家确实有商业背景,但并不是来源于你的父母,”魏蝉忽然道。她坐在吧台边, 双手捧着酒杯, 旁边放着教案, 好像初入社会好奇想要来混迹之地探寻的乖乖女:

  “你的父亲五年前因为醉驾车祸入狱, 国企铁饭碗丢失,你母亲是个豪门的小姐,为了和你父亲结婚离开家庭。虽然暗地仍然有娘家的支持……也不太可能维持你更好的生活。”

  “但是你不一样……至少你比你的父母要更有本事。”她小小地喝一口酒,从那个毫不知情的新老师到殷守月的情况如数家珍:“你是个学生,可是已经拥有好几间酒吧,每个月账上除了正常收益还会多出五到七位数不等的余钱……大概不是经营得当可以解释的。这样你家里情况确实变好了……当然,你不是为了这个。”

  家底被曝光的殷守月毫不在意,依靠着吧台伸手,也为自己到了一杯酒,随口帮腔:“当然,并不是为了我的蠢货母亲……我和她关系不是很好。啊,可能这一点她不知道。”

  “况且你最近和本市的天海集团多有冲突……

  插个题外话,没有成年你就别喝酒……

  ——为什么在一个上市集团的打击之下你的几间搞笑的酒吧仍然存在?”

  魏蝉道:“是不是因为——那本来就是表象?

  你本来就不需要经营因为这都是骗局,这里并不是单纯的酒吧而是集合点和基地,你的金钱来源——从来不是商业,而是A市东所有的黑道势力。你是这个城市黑暗面里……”魏蝉微笑着欣赏地看着她:

  “年轻的执掌人。”

  年轻的A市东城话事人。

  年轻,但让人忌惮。

  那些自恃身份经验的前辈们也承认她,重视她,防备她,把她当成同等地位的敌人来对待……因为那是个疯子。

  这才是殷守月真正的身份。

  剧情的推动不是一个“坏学生”能够做到的……光明的反面,龙蛇混杂的黑道,A市的二分江山……殷守月把玩其一!

  “只是公开的秘密罢了……当然,在黑暗的世界里来说。”殷守月无所谓的耸耸肩,玻璃棒在杯子里搅拌,想到什么,又道:“放心吧,我成年了——虽然以前就在喝了。”

  她仰头,露出脖颈修长白皙,把酒杯里暗红色的液体一饮而尽,然后随手把它扔在吧台——玻璃杯顺着力道滚了两圈,然后掉下去,碎裂。

  她走到门口,把虚掩的门关上,随手锁好,然后咔哒一声,背手靠在门前,面对魏蝉,声音在黑暗的阴影里流淌:

  “小虫子,你来……是准备好了?对吧。”

  ————

  “嗯?怎么说?”魏蝉也缓缓地跳下椅子,活动筋骨,眼睛随着她移动,明知故问。

  “我不讨厌你,你不像越无忧……满眼都是愚蠢的阳光。所以一开始没有理你,记得吗?”殷守月拉开外套拉链,把它揉成一团,随手扔在一边:“我给你不少机会。可你有点烦人,挑战了我的耐性。”

  她输出一口气,骨节分明的手从额头到后脑捋捋头发:“机会太多,会不值钱。”

  “对。”魏蝉赞许地点头,绕着她向左边走。

  “今天我的‘宴会’刚结束……说实话,有点没有尽兴。”殷守月喟叹,和缓喑哑的声音有点有气无力,但眼睛锐利地死死追随她的身影:“果然我还是不太喜欢这种既定结局的过场。太千篇一律……没有惊喜,没有激情。”

  “惊喜?看来你是那种追求刺激的冒险型人吗?”魏蝉向右后退,但眼睛直视着殷守月——有点像是丛林里遇见猛虎的做法:“那么何不如现在单枪匹马,冲到西城那个老头子的地方,端了他们的大本营……然后在万人包围下玩个痛快?”

  “我想过啊。”殷守月舔舔虎牙,靠近:“这种玩法很尽兴啊……唯一的缺点是会有后果……大概是活不成的。

  等到哪一天我觉得其他吸引我的事情都做完了……我会去的。”她的眼睛里竟然流露出一丝期待的意味:“我会记得多带一点子弹和装备,能杀到哪里到哪里……要是能到中心那个老狗前边去……他那张橘子皮的丑脸会是什么表情?”

  她眼底的火一点点点燃,看魏蝉的眼神也有点跃跃欲试:“算了。现在说这个没有意思。

  不过……魏老师你也是我的‘意外’啊。”

  “我很……荣幸?”魏蝉站在墙边,以一种迟疑的语气揶揄着,“啪塔”一声关上灯。

  室内瞬间更暗了一度!

  殷守月瞳孔瞬间收缩,不适应忽然的光线变化,等她眼前的物体清晰,魏蝉已经从她眼前消失。

  “……真是。”殷守月一瞬间惊异之后,眼睛里一片笑意,四处环顾:“干得漂亮啊……小虫。不过……你藏不住的。”

  “藏?”一个软绵的声音在极近的地方响起,魏蝉一横肘轰向她的后腰!

  “为什么藏?……我愿意陪我的学生……玩一会小游戏。”

  殷守月迅速敏锐地闪身同时出手格挡。两人的小臂交叉呈十字。

  “是的……只是个有趣的游戏罢了。一个有赌注的……游戏!”殷守月发力,把她逼退:“放心吧,我不会杀你的。但我们双方都需要分个先后。无视这么多机会,我看你也不像是会向我妥协那种人……

  我是被你烦死了,才叫你到酒吧里来。

  你呢?为什么走进来?”

  为什么答应入场这个较量?

  “我是个教育工作者。”魏蝉横踢,但呼吸丝毫不乱:“没办法,说话有些学生是不会听的。必要时我需要用她能够明白接受的形式……让她学习或者改正一些东西。”

  “改正?那么你觉得我哪里错了?”殷守月勾腰躲过,同时捡起地上的木棍,打架之余,还不忘回答问题和她谈话。

  “那可太多了。”魏蝉道:“譬如作业完成情况很差……还有今天你逃课了。”

  “哈哈。真是大罪过。”

  “当然。不过这不是主要的。”魏蝉好似完全没有听出她话里的反讽,继续道:“毕竟教师不是完全教导你们学习方面。我一直认为一个人的成长成绩并不是最重要的。”

  她一边敏捷地躲避殷守月划破空气的木棍,那语言内容好像是在职业交流研讨会:

  “作为一个人,她先得是一个人才对。我们太在意那个应试教育结果的文化成绩,忘了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心里的正。”

  “看来我不太正。”殷守月进攻姿态很狂躁,像她这个人:“我是东城话事人,手里都是些危害社会的废物,我组织□□和不正当敛财,我杀掉挡在我身前的混蛋,也杀掉挡在我身前的好人……”她跃起,肌肉崩得很紧,一时间把魏蝉连退下去:“不像是正义那边的。”

  “正义?不是说这个正……它的概念太模糊太混杂了……”

  魏蝉连连倒退,呼吸却比殷守月还要稳一点:“我是说做事方法。你组织什么都无所谓……公司,军队,雇佣兵,杀手,混混……黑道。一样的。都是为了利益存在,其实手段也差不离,只是谁会掩藏一点……

  不会遮掩手上血迹的军队我们就叫他们黑道,没什么上下谁看不起谁。”

  “你的错误……像是在越无忧这类事……”

  “她身上没有你的利益,为自己的快乐杀人……吃相太难看。”

  最后一个字还没落下,魏蝉忽然出手。

  殷守月忽然下腰躲开瞬间刺破风声靠近相她太阳穴的拳头,后跃单膝跪地甚至滑行几寸,抬起头的瞬间眼底一丝惊异,松乱的短发随动作后扬。

  “……哼。”

  “我第一次听人说我做的不对,不是先提东城……是因为我欺负一个学生?

  你是说……就算我杀人无数非法敛财聚权……只要穿着举止优雅得体,敬老爱幼,救济救济小动物……就算是吃相好看,就算是一个‘正派’人?”

  那个喑哑的嗓音先是讽刺,说着说着好像带上点怒火,带着她人也倚着木棍站起来,再次冲上去。

  “杀你当杀的人,用你当用的手段。

  然后……没错,你是个正派的人。

  ……当然,‘杀人’是个比喻。”魏蝉淡淡回答。

  “如果我说不呢?”这个话题实在不然殷守月喜欢,她冷笑着抓住一个机会,抬腿时忽然勾住魏蝉的马尾,死死下拉:“我愿意破坏光,愿意看越无忧那种温馨完美的生活一点点破裂……怎么样呢?我不在乎报复!有人杀掉我么?来吧!谁在意这个!”

  那低哑的声音在运动中带着一点嘶吼,而魏蝉却并没有依力倒下!

  魏蝉被带下去,贴着地翻身,瞬间来到她后背,一脚咔擦一声踩到她手腕,木棍滚落,掰着她的肩膀狠狠把她撞落在地!

  殷守月的后脑忽然狠狠磕在地上,加上手腕的疼痛,混沌席卷她的眼前。

  “哈……哈啊……”殷守月回过神,眼睛被留下来的血水和污渍弄得睁不开,脑袋剧痛,却忽然嘶声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咳!咳!——”

  “哈哈哈——”

  魏蝉捏着她的前襟把她固定在地上,整个人俯下,看着她凌乱的头发和笑得闭起来的眼睛,倒是畅快淋漓。

  “哈哈……”她笑过了,咳嗽两声,睁眼看魏蝉:“是我的不是,还是看低你了。愿赌服输。”

  “不过也罢了。”她再次睁眼,脸上眼睛一片清明嘲弄:“你想怎么样?杀掉我吧。——敢吗?你既不敢杀掉我——喔,抱歉,说不定你敢的。”她看看魏蝉的眼睛,意识到这一点,忽然吐槽一样改口:“好吧,好吧。你可以杀掉我。”

  她无所谓地歪头,因为触碰到伤口一阵皱眉:“嘶……我不在乎。死在乱巷和战争,这是我为自己设定的死法……虽然早了那么几年。

  ……不过,你呢?你是个普通毕业生,干干净净活在世界,春去秋来,岁月静好。然后杀了自己的学生?那么你后半辈子会有很多影响的……你的和平就算是毁了。”她笑:“杀掉我,我没有损失。可你失去了未来。”

  “……”魏蝉没有说话,只是直视她。她嘴角没有笑,眼睛里也没有笑意。

  但那认真的杨子让殷守月忽然一愣。

  一丝奇异的不好的预感在她心里悄悄炸开。

  但那是为什么?

  殷守月不知道。

  “我想……你弄错了点事。”魏蝉终于说。她用指腹粗鲁地抹掉殷守月脸上的血迹,把她的眼睛暴露出来:“第一,我的未来怎样算是毁了,不是你能下定论的。我们还不熟。第二。”

  她忽然俯身凑近殷守月的脸,伸手卡住她的脖子,慢慢发力,惹得她连连咳嗽,呼吸艰难。

  “我是个老师……不是杀人犯。”她被放开,听见魏蝉这么说到。

  她咳嗽着大口喘息,从窒息感中缓冲,同时用充血的眼睛讥讽地打量,嘲笑她手口不一的行为。

  “别这么看我。我没想弄死你。”魏蝉淡淡解释:“只是想告诉你一点人生的道理。”

  “譬如……谁告诉你不怕死……就没有让你怕的东西?”

  那年轻的老师死死压住她,似笑非笑的眼珠好像混沌的黑海……

  一瞬间,殷守月看着那双眼睛,连咳嗽都忘记了。

第65章 师命如山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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