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续正文：哪堪似水流年长（中）

　　看到丈夫求助的眼神，她示意他去厨房准备热水，过来收了笔记本，天晚了，洗脸准备休息吧，你也累了。

　　李达康按住女儿的手，到底怎么回事？

　　李佳佳闭了眼睛，你们离婚了，不关你的事。

　　李达康怒斥，她是你妈我是你爸，你跟我说不关我的事？

　　情绪有些激动，他又猛咳了两声。

　　余是之连忙跑出来，佳佳，爸爸还病着，不能太激动。

　　李佳佳从包里取出急救药，用温水给他服下，你这急功近利的脾气也不能改改。

　　李达康抓住女儿的手，佳佳，你告诉爸爸，你妈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佳佳淡淡地说，她过得很好，你昨天应该看到了。

　　李达康道，我是看到了，我以为她过得好，所以我准备走；但是，她为什么要签这种东西？她到底过的什么日子？

　　佳佳边收拾东西边回道，过的好日子。

　　李达康冷笑，好日子？好日子需要签这些东西？这到底是夫妻还是炮友？――到底是谁防着谁？

　　他目光灼灼，逼视佳佳，佳佳，你当年说会好好照顾你妈，你是这样照顾她的吗？

　　李佳佳转过头，你什么意思？你以为是我逼她跟着苏老头的？如果不是我，她说不定就被苏老头骗去领证了！

　　李达康心中绞痛，为什么？

　　李佳佳口气不好，因为我妈需要个伴，而我需要个爸。

　　李达康的声音有些颤抖，佳佳，我还没死呢！

　　后一句他没说，但是意思很明白。

　　佳佳还了一声冷笑，意思也很明白：你靠得住吗？

　　看着李达康喘气，李佳佳转身拉上窗帘，故意显得轻松一些，这协议是我让签的，一式四份，两家老人和孩子手里都有一份，免得扯不清楚。

　　李达康看着女儿，佳佳，如果苏沧海真的是可托付终身的人，你不会这样防着他。

　　李佳佳一顿，李达康的语气几乎是恳求了，佳佳，爸爸知道对不起你们母女，很希望能够作出补偿，希望你能给爸爸一个机会。就算你不为爸爸着想，你妈呢？她那么辛辛苦苦的把你拉扯大，送你去美国上学，为了不拖累你跑去和那个矮冬瓜搭伙过日子，你就真的愿意她那样糟蹋自己？你就真放心的下苏老头？

　　李佳佳看了他一眼，坐到沙发上。

　　对于这门亲事，她并不看好。

　　苏沧海不是什么坏人，但他是个会过日子的人，会照顾人的人。我妈正好需要，就搭伙过日子了。

　　李达康难以置信，搭伙过日子？

　　李佳佳看着他，曾经海誓山盟、患难与共的爱情都靠不住，你不会真的以为一个遛狗时认识的老头就会让她陷入爱河吧？更何况，老头的吃相并不好。

　　欧阳菁最初和李佳佳说起苏沧海，用的是讲笑话的语气。

　　李佳佳回到国内，忙着上班外加处理妈妈的案子，直到欧阳菁的财物退给她，又东拼西凑才买了这套房子，但她一直住在医院提供的集体宿舍，直到两年后欧阳菁出狱，才主持装修了这个房子，母女俩才算真的在这里安家。

　　忙完这些，欧阳菁就急急忙忙出去找工作了，但很快她的同事发现了她的秘密。李佳佳看到母亲难受，自己也很难过，她阻止老妈再次出去工作的想法，让她安心在家休息。结果欧阳转而关心她的生活，于是李佳佳孝敬了一条喜欢折腾的哈士奇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这个小区是才刚建成的高档小区，住户非富即贵。她们母女算是很特别的，欧阳菁性格又低调，因此母女俩没少听到风言风语。欧阳菁于是牵着狗上了河堤，在那里认识了苏沧海。

　　苏沧海很快对欧阳菁表示了好感，希望能够共同生活，但他同时提出，不扯证不办酒。欧阳菁那他当神经病，回家就跟李佳佳提了一嘴。

　　李佳佳在医院上班，见过了太多的生老病死悲欢聚散，知道这是目前老年人中很流行的一种生活方式。双方没有伴侣，却有子女，需要有人照顾过日子，又舍不得家产便宜外人，于是想到了这么个招数。

　　因此，对于苏沧海，她说不上好感，但印象也不算太糟，就是个普通的市井老头，只是交代母亲离他远点。

　　欧阳菁答应了，没两天又用讲笑话的口吻告诉她，苏老头提出可以办酒，但是不领证。

　　李佳佳觉得这老头简直神经病，欧阳也懒得理他，这事就没人再提了。

　　但是过了几个月，有天保安跟李佳佳说，有个老头每天都来接她妈去遛狗，李佳佳皱了皱眉头。

　　问欧阳菁，她承认了，这几个月，苏沧海对她的追求很积极，甚至催着她去领证。

　　李佳佳冷笑，是因为知道你住在这里吧？

　　欧阳菁没有否认，佳佳提醒他，那人心思藏奸，绝非可托付之人！

　　欧阳菁没有说话，半晌幽幽的感叹了一句，他送了我一束玫瑰。

　　李佳佳哑火了，她知道，有些幸福是她没办法给的。

　　但她还是不放弃，你要再婚，找谁不好，非要找那么个老头？

　　欧阳菁叹气，我都快五十五了，还能奢望地久天长的爱情吗？――再说，苏沧海就是个普通的市井小民，会为自己和女儿打算，想有个人陪着，又不愿意人家来分家产而已。正好，我也是这样。我也缺个人陪着，也不需要去分谁的家产。

　　能够各取所需。

　　佳佳看着她，你就这么没追求？明知道是个坑也要往下跳？

　　欧阳菁没有回答，她去海南旅游，直到新年前才回来。

　　然而新年还没过完，就发生了医闹事件。虽然佳佳是无辜的，但是身心俱疲，于是参加了省里的队伍去了西藏。

　　然而她前脚出门，后脚欧阳菁就被发现患上了子宫肌瘤。

　　这不是什么大病，但是需要做手术。

　　欧阳菁不想让女儿担心，于是找来苏沧海，让他签字，还给女儿留了一封信，如果出了事，别怪人家。

　　欧阳菁病愈出院后，苏沧海跑到家里来照顾她半个月。

　　等李佳佳回来，一切已成定局。

　　她知道，妈妈的确缺个伴，她不可能随时陪在身边。

　　苏沧海或许是个好的选项。

　　知道李博士不同意，苏沧海哆嗦着到厨房下了一碗饺子。

　　买的速冻饺子，味道其实不怎么样；但看着苏沧海佝偻着脊背在厨房忙活，那一刻，李佳佳突然想到了父亲。小时候，父亲也曾经这样照顾她们母女的三餐。

　　她抱住苏沧海叫爸爸，希望他能善待欧阳菁。

　　苏沧海喜出望外。

　　李佳佳毕竟不是欧阳菁，短暂的感情泛滥之后，就是实际问题。她提出，赞成苏沧海当年的提议，只摆酒，不领证――因为小区里的谣言已经太多，她希望母亲能够挺直腰背走出去。

　　苏沧海哆嗦着，其实可以领证的。

　　李佳佳似笑非笑，还是不要领证了，最好写一份协议，把话都说清楚，以后大家才好安心生活。

　　――利令智昏，苏沧海现在是老实人，可不敢担保以后也是，社会新闻中太多骨肉为了家财自杀残害的新闻，李佳佳不敢设想有一天自己和母亲也会有同样的遭遇。

　　毕竟她还没有结婚，没有孩子，如果出现任何意外，唯一的获益人就是母亲，和她的丈夫。

　　苏沧海最终同意了，找来女儿女婿，双方签字画押，各执一份。

　　有了这份协议，欧阳菁和李佳佳即便出现任何问题，也轮不到苏沧海来收割利益；何况，李佳佳告诉母亲，她马上就要和余是之结婚。

　　本来约定双方可以任意居住，但是李佳佳以距离近、位置好为由，婚后一直住在这里，阻止了苏沧海的入住；当然她也去苏沧海家考察过，确实条件不错，他那套房子比不上佳佳住房的价钱，但也差不太远。苏沧海不愿意有人来分他的家产，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李佳佳原本以为，这段同居维持不了几个月，没想到五年了，他们还在一起共同生活。

　　也许，这个世界太冷，抱在一起总是温暖些。

　　李达康久久没有作声，默默的拿出电话，拨通了，孙老师，明天到汉东，后天一早，我们去民政局，把证拿了。我把这几年的工资收入全部转给你。

　　李佳佳抬头，已经凌晨四点了。

　　她这爸爸，还真是什么时候都改不了急功近利的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