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剑之仇

  当凌钰赶到玄字阁时, 纳兰翎奄奄一息地躺在那里,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伤痕, 雀蓝的薄衫浸染一片血红,触目惊心, 余遥正为她包扎手臂伤口, 腹部伤口需要宽衣解带方能处理。

  “木心, 你帮她上药。”余遥身为男子,不便解她内衫, 他见夜影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看,挥手赶他, “你先回避。”

  “余神医,她没事吧, 这个毒…”夜影的表情快哭了,完全没有注意到凌钰已经站在他身后,也无视了余遥让他回避的忌讳。

  “咳咳。”叶冥想暗示他凌钰已至,情绪能稍微收敛些,他对纳兰翎的心意未免太明显,她都看出来了,何况阁主呢?

  夜影还算清醒,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 听到叶冥的提醒, 转身重重跪在地上,“请阁主降罪,弟子没能保护好翎师妹。”

  凌钰逆光而立, 脂粉未施的脸透着刚绝清冷,她望着纳兰翎久久未动,好久之后才缓缓问道:“是谁伤了她?”

  夜影调整好自己情绪,消瘦的脸庞有些抽动,抱着纳兰翎时沾染了血渍,他埋头在地,听到凌钰问话才慢慢抬起,将这次在峰城发生的点滴,一五一十地禀报。

  “虎啸山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竟能把你们伤成这样?”

  “弟子没用,请阁主责罚。”

  凌钰脸色唰的一下沉了下来,比那腊月的寒霜还要冰冷,她走到余遥身边,淡淡问道:“有救吗?”

  余遥拿出针灸盒,准备下针给她逼毒,“对方没下杀招,这毒可解,但是内伤…”

  “你先解毒。”说罢,她转身离去,走得毅然决然,没有多看纳兰翎一眼,这叫夜影的心跌到了冰点,再怎么样纳兰翎是为了凌云阁下山,为了窃取查探情报负伤归来,为了让自己捱着性命回来,不惜伤害自己,可得来的却是阁主的冷漠。

  纳兰翎是她唯一的徒弟,每天对她关怀备至,当真没有一点知觉吗?夜影不懂,也无法理解,即便是陪在身边的闪电,她都能够悉心照顾,为何不能对自己徒弟好一点呢?她不是无情之人,为何总做绝情之事,偏偏对纳兰翎又如此冷漠?

  她的背影是那般决绝,踏着流进的霞光离去,纳兰翎只在生死一线之间,只要没死凌钰似乎都不会起任何波澜,就算千年冰山,也该被融化了,可她还是没有。

  “阁主!”叶冥追了出去,她预感凌钰要去做什么,比起夜影,她更加了解凌钰的脾性,她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徒弟被人伤成这般回来,就算其他的门人受伤,她恐怕也不会善罢甘休,何况受伤的是爱徒。

  凌钰停住脚步,吩咐道:“你好好照看翎儿,我下山一趟。”留下这句话,她消失在最后一抹残阳之下,只见到那白色的身影,如雪花飘落,向山下飞去。

  她极少下山,若有事基本都是飞鸽传书,十万火急之事便会让闪电传信。凌钰不想踏入凡尘的纷纷扰扰中,可今日有人伤了她徒弟,简直不把凌云阁放在眼里。这口气,她怎么都咽不下去。

  快马加鞭来到峰城,与故土只有一步之遥,让她心里泛起涟漪。羽国被覆灭后,更名羽州,曾经在火舞狂沙的战场上,她誓死守卫都城,用尽了手段去刺探军情,甚至不惜牺牲柳千寻,可到头来,她还是失去了所有。

  所幸羽国在冀朝统一后,百姓确实过上了富庶的生活,贫穷与灾害得到朝廷重视,百姓生活有了明显改善,冀国善待羽国人,如今的她只愿天下太平,勿要再起任何战火。而她,愿意站在黑暗处,默默守护她的子民和这片天下。

  如今江湖风起云涌,她必定不会让人掀起腥风血雨,虎啸山庄不过是从商之流,找了点武林中人滥竽充数,便敢称自己为名门正派,简直不要脸面。

  从商者讲究颜面,呼啸山庄十分气派,门口两尊石虎雕塑,黑油锡环榆木大门,门扉上铸成虎口衔环之状,六位持剑门人立于前。凌钰只身上前,只见那几人杀气腾腾,恶语说道:“什么人,速速离开此地,虎啸山庄不是你能来的。”

  凌钰身穿白色披风,帽檐遮住鬓角白发,她冷笑一声,一招波澜壮阔,直接连人带门轰开。这一闯府引起了守卫、暗卫的注意,霎时间院内聚了几十人将她团团围住。

  “沈一笑在何处?”凌钰的逼问,令众人面面相觑,那些人顾不得太多,挥剑而来,只见她衣袖轻轻一挥,如同雷霆万钧,涌起万丈光芒,将冲上前的一行人弹飞,落地后便是吐血不止。

  前院出现巨大动静,沈一笑带人上前,发现竟是一名女子竟将院内的人打得四躺八仰,毫无还手之力。他身边之人就算不是武林高手,也都身手不凡,到底何人只是随便三两招,便能灭他整院守卫?

  “你是何人,闯我虎啸山庄究竟意欲何为?”沈一笑拔出剑,既然这人武功很强,他倒想试试最近新练的剑法。

  凌钰微微抬头,抓起披风向他扔去,披风恍若一把锋利刀剑,削过几名弟子脖颈,见血封喉,向沈一笑而去。他拔剑挥斩而去,将披风撕开。

  这才看清来人模样,那微仰的脸绝美无双,平静的冷眸溢出睥睨重生的决然。

  “就是你打伤了我的徒弟?”她的声音恍若从山间传来,由远及近,由内力从喉咙发出的颤音,震得人心脉骤疼。

  “你徒弟何人?你这不分青红皂白上门杀人,未免欺人太甚!”沈一笑觉得敌人过于强大,却还是没有想起来她究竟为何而来。

  凌钰挑眉,不屑地望着他,“你伤我爱徒纳兰翎在先,还敢口出狂言?”

  “纳兰翎?”沈一笑心中一惊,难以置信,“莫非你是…”

  “我的徒儿岂是你们可以伤的!”说罢她纵身一跃,白色的衣裙随风飘着,下摆时起时落,飞天落掌时,周围飞出几道剑芒,向着没有倒下的人削去,片刻地面掉了一地的胳膊。

  只听见一片惨绝人寰的叫声,一干人吃痛倒地,战战兢兢望着凌钰,心生恐惧。

  沈一笑努不可竭,持剑上前,只见凌钰一个翻转,身影如闪电一般移至他身后,待到沈一笑意识到,为时已晚,凌钰掌风疾如刀,卸下了他砍伤纳兰翎的右臂。

  “啊啊啊啊!!!”院内一片哀嚎之气,凌钰望着这一地残渣之人,唇角微扬,眉星眸间却放着冷艳,“我的徒弟只有我自己能教训,不劳他人动手!”

  留下这句话,她如仙腾云而去,若非亲眼所见,沈一笑不敢相信世间会有武功如此高之人。凌云阁的阁主果真名不虚传,他抱着被砍断的手臂,院内的血腥之气竟让他兴奋起来,他发出一阵哀嚎,晕了过去。

  厉风咆哮而过,血色残阳下,虎啸山庄恍若成了一座鬼庄,血腥之气弥漫四周,山庄内各个角落,皆是尸体,甚有腿脚手臂和残根断指,惨不忍睹。一夜之间,虎啸山庄被灭门,除了沈一笑失踪,山庄内没有一个活口。

  流光洒落,几只鸟儿在窗台追逐。

  纳兰翎连续躺了几日,终于慢慢醒来,她试图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还有知觉。但只要运功,便觉得内脏疼痛,恍然间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又被一股力量拉了回来。

  沉睡中她一直听见凌钰唤自己“翎儿,翎儿~”就是这个令纳兰翎沉醉痴恋之人,才让她舍不得过早离开世间。当沈一笑的匕首划开肚皮时,当她觉得体内钻进了一条毒蛇在啃噬内脏时,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提着最后一口气,不惜通过自残坚持回来,可最终还是没有见到凌钰的影子。

  这是玄字阁的闺房,除了窗外飘来的中药味,便只有木心打着瞌睡守在一旁。她这是睡了多久,师父呢?夜影怎么样?她记得离开前还见到了神秘的天玄,只是没两眼自己就失去了知觉。

  “木心~”纳兰翎想出声询问凌钰,怎奈根本没有一丝力气,喉咙处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吹着气流呢喃着微弱的气息。

  木心守了她一夜,十分困倦,也是半点没有感觉到她醒来。纳兰翎艰难地起身,腹部的伤口牵动着每一根神经,她能够感觉到伤口凝固后又拉扯的感觉,她掀开外衫一看,腰间被包了厚厚的纱布,手臂的伤口亦是被扎实的裹着。

  许是躺了太久,又许是毒气未散,她依然觉得四肢酸软。已经许久没有看见凌钰了,她想见她。多渴望醒来第一眼就能看到心爱之人,也许她在忙,也许她不知道自己醒来了。没关系,凌钰不来,她可以过去,无论何时,纳兰翎都心牵于她,哪怕身体已经千疮百孔,哪怕穿越千山万水也想见她。

  她一步一步地挪动脚步,腿脚发软撞到了桌角,惊醒了木心。

  “翎师妹!”木心忙起身,上前扶她,“你怎么起来了,你要什么跟我说,喝水吗?饿吗?”

  纳兰翎虚弱地摇头,“师父呢?”

  “不知,阁主这几天都没有出现过。”玄字辈弟子最少见到凌钰,她不常离开天绝崖,平时只有叶冥能常伴她左右。

  “几天?我这是睡了多久?”纳兰翎完全没有意识,就像陷入梦魇,好像晕了很久,却又好像刹那之间的事。

  “今天第六天了,可担心死我们了,尤其影师兄没日没夜的徘徊在你门口,这会还在给你煎药呢。”

  “师父没有来看过我吗?”纳兰翎并不关心别人对自己如何,她只在意凌钰,是否会心疼自己?是否也会有一点担心自己?

  “你回来那天来看了一眼,发现你性命无忧便走了。”

  “就只是看了一眼吗?”纳兰翎苦笑,失落至极,师父果真是冷情之人呢,是不是只有她死了才能让她起点波澜,这次大难不死也只是来瞅一眼而已。

  她挣开木心的搀扶,跌跌撞撞往内院走去,她还惦记着自己亲手种下的鸢尾花,至少在不得相见的时候,这花也是她的念想。木心见她往鸢尾方向走去,忙上前拦着,“你是不是躺久了,我带你去前庭走走吧,日落时分的景色真的美不胜收呢。”

  纳兰翎望着她,眼神闪烁,又不敢正视自己,便知道有事发生。莫非是她的鸢尾?纳兰翎没有听她劝阻,歪歪倒倒地独自上前,直到看到那片原本开得娇艳的鸢尾,已成一片烂泥废墟,她顿时大怒,“是谁毁了我花?”

  “是…是阁主…”木心声音小,纳兰翎却听得真切,她难以置信地望着木心,她宁可自己是幻听,宁愿木心是胡说八道骗自己,甚至希望木心为了推究自己的责任而胡言乱语,可她知道木心不会撒谎,更加没有胆子嫁祸给师父。

  可是为什么…师父….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22章 一剑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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