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困兽之斗（三）

　　如果说幻身咒的原理是让施咒者和周围的环境相互融合，别人以为自己眼中的是柜子、树或是天空，但其实并不是那样。幻身咒不是一种变形，因为它不能让你真的变成柜子、树和天空，但它会欺骗他人的眼睛，让他们以为自己看到的是那些。

　　最基本的幻身咒只会欺骗视觉，但更用心的巫师，也会蒙蔽他人的其他感觉，例如触觉、听觉、甚至是嗅觉，但欺骗的范围不会很大，一般局限在普通的人类个体上，要知道施咒对象范围的扩大或是复杂化都会让成功变得更困难。

　　更别说一道范围很大的屏障，成年奇美拉的身长能有三个佐伊的身高那么长，能把怪物藏起来的巢穴也不会是个小地方，更别说要隐藏它造成的那些动静。“我完全没看到哪儿有什么不对劲。”玛格瑞怀疑地说，“我看不出有哪儿的树没有长在它该长的地方。”

　　“如果只是单纯地通过屏障，即使是从巢穴的面前直接穿过去，也不会感觉到不对劲，这正是它设下的目的。”佐伊解释道。如果要做比较，它的原理和那些藏在麻瓜中间的巫师宅邸相似，麻瓜们眼皮子底下出现了一栋奇形怪状的屋子，他们也看不见。

　　当你的一切感觉都告诉你“这里正常”，你又怎么会去怀疑它呢？“咒立停。”佐伊的魔杖朝着某个方向，随着某种像是玻璃破碎的脆响，马人们察觉到环境的氛围突然有所变化。

　　佐伊又向着另外两个方向使用了咒立停，这种简单的咒语对很多咒语的效果都有限，但唯独对那些有着持续作用的魔法效果很好。“确实，复杂难懂的解除方式对一些陷阱来说更好，因为那意味着即使被发现也束手无策。但当你的目的仅仅是为了不被察觉，为什么不用些人家想都不会想的简单陷阱呢？要知道越是简单的反而越不显眼，接下来只需要藏得隐蔽些。”当她从麦克斯嘴里得知解除的方法只需要咒立停（当然，在那之前你得找到它们的位置）时，也很惊讶。

　　地穴凭空从树与树之间的空隙跳了出来，仿佛一直以来都在马人们鼻子底下嘲讽似的，与之一同出现的还有很明显的兽膻味儿、屎尿的臭味儿和最让人胆寒的深重血腥味，他们一同上前，在洞口附近找到了不少骨头，有的上面还沾着变成深色的肉屑，苍蝇在附近盘旋。洞穴斜着向下延展，黑漆漆地看不清楚前路。

　　“几乎都是动物。”费伦泽观察之后确认，“我的天啊，它居然还去袭击过蜘蛛。”佐伊赶紧凑上来，果然找到了被咬掉大半身体的一只巨大蜘蛛正翻着身子早已死去。“禁林里有蜘蛛？”

　　“有，一大群。占据了森林最深处的某块地盘，谁也不能进去。”贝恩没好气地说，“都是海格做的‘好事’，我们一起时他说漏嘴，那东西是被他放进禁林里来的。”

　　“他岂止放进来那些蜘蛛。”罗南郁闷极了，“在他担任护林员之前，禁林里根本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生物，不会有三头犬、不会有鹰头马身有翼兽，他居然还驯服了夜骐！但那些都只是小事，不会对禁林有多大影响……你还记得四、五年前他跟长老说的那些疯话？他想要在禁林里养火龙！”

　　佐伊睁大眼睛，她从来没有系统了解过海格，即使赫敏会和她提起。原本她以为麦克斯的行为已经算得上十分出格，却没想到还能有更进一步的。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没时间浪费。”贝恩一挥手，就想要让几个马人进去。“不能就这么进去。”佐伊制止了它。“希德很可能还活着，你难道要我放着族人不管吗？”

　　“贝恩，她说得没错。直接进去太不安全了，这里是那东西的巢穴，我们完全不熟悉里面的环境，至少要先探明道路。”费伦泽上前，“现在不该拘泥于谁做这件事……你有办法吗，西格尔？”

　　佐伊点点头，把石头变形成了老鼠，然后掏出魔杖，这时候她真该庆幸马人不屑于人类的法律，也不会遵守人类的规矩，她就算当着它们的面用夺魂咒也不会被举报。

　　使用夺魂咒的时候，你会感觉身体的某部分延展开来和施展对象融在了一起，你可以命令对方进行你想让他们想做的事，只要他们没能抵抗，便可以随意操纵，被夺魂咒攻击、却没能反抗的人，将会成为施咒者的傀儡，这也是整个巫师界所默认的事实。

　　但没有人真的去深入挖掘那份联系，除了能被称作狂人或是疯子的人。马人对佐伊的行为没有提出任何异议，但当它们发现佐伊突然失去意识、瘫软倒地，却还是慌了神。费伦泽扶起佐伊，检查了一下，对着上前来的几个马人摇了摇头。

　　“她晕倒了。”贝恩急躁地刨了刨地面。“怎么回事？”

　　“大概是她之前用的咒语所导致的？”罗南猜测，它们只是看着女孩用魔杖念了一句咒语，就突然全无意识，任谁都会这样想。“等等吧。”费伦泽望着向洞口方向磕磕巴巴跑走的老鼠，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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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之前已经被叮嘱过使用效果，但当视角突然矮得像是趴在地面上的瞬间，佐伊依然吓得不轻。她下意识就想要站起来，但“身体”却完全不受掌握，她看到的是不远处黑黝黝的洞口，入口像是要把她整个吞进去那样巨大，草叶近在咫尺，她感觉到了泥土的味道和触感。

　　她尝试着转动头部，三次之后总算是掌握到诀窍，某种黑色山脉一样的东西耸立在她眼前，看上去有着似曾相识的质感，还传出一股诱人的甜味。她驱动着大概是四肢的部位碰了碰，确定那是布料的感觉。

　　这时她听到马蹄的响声，通过地面传来了震动的感觉，她看到了费伦泽，对方在她眼中突然变得那么高大，压迫感十足。它扶起了黑色的那东西，佐伊从下往上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只是那人像是进入了熟睡，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透过其他的视角看自己的脸实在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不过她不应该继续浪费时间了。和人类行走时用两只脚走路的方式完全不同，身为一只老鼠，就得先适应老鼠四肢着地的活动方式，好在她现在也算是一只有着成熟思维的老鼠。

　　刚进入洞-穴，光线顿时消失了一大半，但她能看得很清楚。她顺着洞-穴的通道向里面跑，习惯动作之后的她速度加快了不少，两边的石壁很宽阔，至少是足够马人直接进入的，偶尔会有流动的风打在身上，但味道都不怎么好闻，越是往里走味道越是浓厚。

　　整个甬道里只有细微的声音响起，那是她跑动时发出来的声音，除此之外佐伊也没见到任何生物，没有老鼠也没有蝙蝠，什么都没有，只有偶尔会堆积在甬道里的森森白骨，碰撞之后滚落在地，发出不祥的声音传到远方。

　　甬道的尽头是一处较为开阔的空间，佐伊贴着墙边开始探查周围，她没能找到奇美拉那硕-大到甚至没办法掩盖起来的身体，难道是回来之后又出去了？因为之前的崭新血迹，它不应该没有回来过才对。

　　穴-壁上有着几处残缺，开拓出几个隐蔽的空间，她凑过去，第一个洞穴中空无一物，但有些细小的挠抓的痕迹，不太像是成年的奇美拉利爪的大小。但想来这洞-穴是在那怪物幼年期开辟出来的，会有这些痕迹也就不足为奇了。

　　她跳上一块石头，以此作为跳点窜进洞-穴，向前跑了两步，她分明听到了痛苦喘着气的低-吟。

　　在第三个洞-穴里她见到了希德，一个有着深褐色马身的年轻马人，它比费尔要强壮一些，此时正贴着墙角，一副脱力的样子，它身上有着大大小小的咬痕跟爪痕，它少了一条胳膊，但好在还活着。那怪物并没有马上杀死它。

　　正想要先叫它一声，提醒希德马人们已经到了，出口的却是吱吱的声音。马人困惑地看过来，脸色唰地变得惨白，热气从后背吹来，还有什么东西滴在身上变得湿漉漉的，佐伊心里一突，刚想逃跑，被撕裂的痛楚直达精神的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