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提早结束的婚礼（上）416

　　“你几点钟起的床？”等女孩点头后，卢娜已经坐在了位置上，随意地问道。

　　“六点。”佐伊扫了卢娜一眼，没有动刀叉。

　　“味道真好！”卢娜把大盘子里的香肠扒拉了几条，咬下去的口感并没有背叛她的期待。

　　“没什么，我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对这个夸奖佐伊并没有显得多开心，她确认卢娜已经开始吃了，才小心地开始用餐。

　　煮饭这种事情就和其他大多数事情一样，只要多费点心思和时间，技能熟练度就会大大增加，而且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事情，对她来说这并不是值得夸耀的技能。

　　卢娜一边吃一边观察旁边的佐伊，作为一个十一岁的孩子，佐伊别说是在饭桌上闹腾了，她甚至都不会主动和卢娜交谈，只是自顾自地吃喝，动作麻利、却又很斯文，显然是教养在约束着她。

　　但是当卢娜放在她身上的视线超过五秒钟，她突然就停下了咀嚼，很不自在地瞥了卢娜一眼，直到对方移开视线，她才愿意继续吃东西。虽然没有养过猫，但卢娜莫名觉得两者有些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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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接连过去了好几天，两人的相处还算是相安无事。卢娜并不是个喜欢计较细节的人，她总是很随性、言行举止虽然称得上是古怪，却很好相处，也很少用强硬的标准去要求佐伊；而佐伊由于自幼的家教和性格，也不会主动给卢娜添麻烦，甚至很少提要求。

　　“晚安，佐伊。”卢娜已经换好了睡袍，她盖好被子，正打算熄灯，却注意到一直以来打过招呼后就会上楼睡觉的女孩还站在原地，手指搅着睡袍的衣角，一副想开口却又不愿开口的模样。

　　“怎么了？”卢娜刚出声，伴随着瓢泼大雨，惊雷的轰鸣声便紧随其后。即使门窗紧闭，塔内的隔音效果也并不好。佐伊很明显地抖了一下，卢娜恍然大悟，“原来你是害怕打雷。”

　　“我不害怕！”佐伊羞恼地喊道，“只是声音太大了我睡不着！”

　　卢娜想了想，掏出魔杖敲了敲窗户，仿佛被套上了隔音层一般，雷声和雨声突然变得微弱了。

　　“一个人睡觉真寂寞。”她自言自语道，“要是有人能满足我的愿望就好了。”

　　片刻之后……

　　“只有小孩子才会害怕雷声。”都已经躺在一张床上了，她还非得再声明一遍，“我只是讨厌潮湿和杂音……洛夫古德教授，能请您点着灯吗？”她很快又添了一句，“没关系，您还是把它吹熄吧。”

　　每次熄了灯后她总是很不安，邪恶仿佛就藏在那些黑暗中正瞄准她最脆弱的时机出手。这种情况下她还很容易做噩梦，梦里她被看不清脸的人追逐着，恐惧如影随形。但这些都不是应该由对方来承担的责任。

　　她能感觉到床铺另一边动了动，应该是卢娜熄了灯，现在周围应该已经一片漆黑了，不过没关系，反正她正闭着眼睛呢，只要反复安慰自己，就算是在黑暗中她也能睡着。

　　“不想睁开眼睛看看吗？”卢娜推了推她，也许是她那悠悠的语气带着能让人平静下来的力量，佐伊试探着撑开了眼皮，发现她居然能在熄灯的情况下看清躺在身边的人的轮廓，只是笼上了一层浅浅的光晕。

　　卢娜引导着她躺平，正如她所预料的，佐伊的表情飞快地在困惑和惊讶的区间切换，大海般的瞳孔中映射着顶上的星光，渐渐地，她的身体不那么僵硬了，甚至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手掌穿透静止的星河，她似有遗憾地叹息着。

　　“点了灯就看不到了。”卢娜说，“虽然是假的，但很漂亮，真假就不那么重要了，是不是？”

　　“那是因为您已经了解了真正星空的美丽，才能说出这种随性的话。”佐伊叹气，“我很少出门，没人会主动带我出去玩，不过我喜欢看书，待在家里也没关系。”

　　“明天我想吃煎牛排。”卢娜突然说。佐伊为难地皱眉，她在塔里连牛排的影子都没看到过，而巫师是无法变出食物的。

　　她把实际困难讲出来之后，却换得对方十分自然的“去霍格莫德买吧”的回答。

　　“去过霍格莫德吗？”佐伊摇摇头，“明天有古怪姐妹的露天演唱会，我一直喜欢她们的音乐，你听过她们的《今夜如此》吗？”

　　佐伊算是回过神来了：“您不用这样做。”她轻声说，“请不要觉得我很可怜，明天我只要留下来看家就可以了。”

　　“你居然想留在家里不做事？偷懒可不行！”

　　“什、什么？”佐伊为这天外飞来的谴责惊呆了，她希望找到卢娜是在吓唬自己的可能，但对方的态度却不像是在开玩笑，“……您是要我搬东西吗？”卢娜点了点头，佐伊不由得被另一种憋屈所困扰，但比起同情她倒更乐意选这个，于是她屈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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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巫师塔学习的时光意外的并不难熬，或许是因为自己也对这样的环境感到放松吧，卢娜批准她阅读巫师塔里的任意一本书籍，也准许她在任何一块区域活动。打扫完全可以交给塔里那些施过魔法的工具，就连准备餐点也完全可以自动化，但是卢娜对此拼命抗拒，她想要吃用心调理过的食物，而不是那些难以下咽的狗食（用词显然被夸张化了）。

　　日子平稳地一天天过去，却也不会缺少加速的心跳。那些会让佐伊手忙脚乱的，全都来源于导师本人那异于常人的思路。卢娜会教她什么是骚扰虻、什么是弯角鼾兽、讲魔法部内部的奇闻轶事、还会和她一起挖戈迪根煮茶、制作奇形怪状的灵感收集针（堆满了塔顶的那个东西）。她当然也会教佐伊基础的魔法知识，魔咒、魔药、变形、占卜、天文、符文，即使有时候她自己也会被难住，两个人盯着坩埚绞尽脑汁地突破难题。

　　大半年过去，期末考试由魔法部统一监考，这意味着他们必须离开巫师塔，去魔法部准备的考场进行考试。

　　“真的不用我跟你一起过去吗？”卢娜从早上开始就一副恹恹的模样，佐伊甚至怀疑她是不是生病了，但每次她想要打探情况，都会被卢娜巧妙地转移重点。

　　“只是顺着飞路网去考试，我又不是小孩子！”被人关心的感觉并不坏，但她依然想要展现出自己可靠的那一面，尤其是导师是个时不时就会冒出奇思妙想的人。

　　“我会赶回来做晚饭的，洛夫古德教授。”佐伊说完，就发现卢娜正呆呆地盯着自己看，“洛夫古德教授？”

　　“嗯？”卢娜回过神来，“刚才有一只骚扰虻……”

　　“我知道您在走神。”佐伊叹气，她拽了拽肩上的挎包，把飞路粉往炉火里撒，那火焰立刻就变成了绿色，“我出发了，再见，教授。”

　　卢娜等佐伊的背影完全消失在炉火中，才虚弱地抬起手挥了挥。

　　“唉，又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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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哪位教授那儿学习？”坐在佐伊前面的小孩转过身来傲慢地问，“德拉科·马尔福。我是著名的魔药大师斯内普教授的学生！”他得意地指了指自己。

　　“西弗勒斯·斯内普！”佐伊指着男孩，即使不及最有名的邓布利多教授，这个名字也同样被冠以了权威的名号，没有人会质疑斯内普的能力，但他的德行却遭到相当的问责。

　　“我不喜欢斯内普，我的双胞胎姐姐在他那儿学了一段时间，斯内普喜欢偏袒某些学生。”一个黑皮肤的女孩就坐在他俩的右边，也顺势加入对话，“她现在转去了西比尔·特里劳尼教授的巫师塔。”

　　“斯内普教授只会中意那些真正有才华的学生，你姐姐是帕瓦蒂·佩蒂尔？她可耻地选择了逃跑！”德拉科轻蔑地说。

　　“她只是选择了更适合自己的方向。”女孩克制住恼火的情绪，不再和德拉科搭话，而是看向佐伊，“帕德玛·佩蒂尔，我在菲利乌斯·弗立维教授那里学习。”

　　又一个有名的魔法大师。佐伊和她握了握手。

　　“到你了。”德拉科抬起下巴审视地打量着她，“你在哪位大师手下学习？”

　　“佐伊……（她犹豫再三还是下定了决心）佐伊·西格尔。”两人显然都听说过这个家族，微微睁大了眼睛，“在卢娜·洛夫古德教授门下学习。”

　　帕德玛困惑地抓了抓头发，她翻遍了脑子里的名字，还是没想起来卢娜·洛夫古德教授到底是哪位大师。德拉科的反应异常明显，他猛地锤了一下桌子。

　　“你在开玩笑！”男孩难掩震惊。

　　“什么？”佐伊皱着眉不解地看着他。

　　“我知道卢娜·洛夫古德。我爸爸以前和她是同学，但那女人不就是个傻瓜疯子吗？你却告诉我你在她那儿学习！”

　　“我警告你，先生。你要是再侮辱我的导师——”

　　“不信你去问其他人，那女人根本就是个笑话，她的神经不正常！每个人都知道！”德拉科嘲讽地弯起嘴角，“她和她那些可笑的幻想，简直像是吸入了过量的迷幻剂，搞得有谁真的会相信那些胡言乱语一样……”

　　“你并不是她的第一个学生，但所有她的学生最后都因为受不了她离开了，趁你还没有浪费太多时间，赶紧找个更可靠的导师才是正经事！”他抱着胳膊告诫道。

　　“说起换导师，你可以去问问看魔法部的人，他们负责管这个。”帕德玛也说，语气很是担忧，大概是认为佐伊遭受了什么人的欺骗才会落到这般地步。

　　早该想到的，洛夫古德教授的巫师塔之所以一直破破烂烂，并不全是因为她本人的不在乎，更重要的是她没有钱去修补、修饰它。老实说，洛夫古德教授能在教育上给予自己的帮助并不大，虽然一年级的基础课程没什么问题，但自己总有一天会需要更加深入的课程辅导，佐伊无法欺骗自己，她很明白卢娜的水平还不足以支持自己的执念。

　　想要什么，就要自己来取。

　　那么自己也只有成为最优秀的那一个，或许才能够得到那人的青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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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从炉火中走出来，佐伊迎面撞上了什么东西，吓得倒退一步。

　　“洛夫古德教授！”等她看清楚那东西的真面目原来是卢娜时，不由得生气的大喊。

　　“你有什么话想和我提前说吗？”卢娜轻声问，“不管你想说什么，我都已经做好准备了。”

　　道别也好、质问也好、嘲笑也好，都不是第一次发生的结局。

　　“我听说您师从邓布利多先生，对吗？”佐伊问道，虽然现在已经恢复了平静，但她得知这个消息时着实受到了惊吓。

　　“没错。”卢娜恍然大悟，“明白了，我可以帮你写引荐信。”

　　“您确实需要写一封信给那位先生，否则就太没有礼貌了。”佐伊点点头，“毕竟接下来好几年都要麻烦他了。”

　　佐伊一挥魔杖，围裙飞到她手上，她熟练地绑好带子。

　　“以后六点钟就要起床。”

　　“……嗯？”

　　“怎么了？您得去上课才行！”佐伊加快了语速，“睡懒觉可不会让您变得更优秀，您得去补习，才能回来教我不是吗？”

　　“我去上课？”卢娜歪了歪脑袋，“难不成是去找邓布利多教授？”

　　然后她就看到佐伊肯定地点点头。

　　“你不换导师吗？”卢娜惊讶地问，“应该有人告诉过你我有多靠不住了吧？他们都说我只是‘喜欢妄想根本不存在的事物’。”

　　“可是谁都不能证明它们不存在！”佐伊反问道，一副难以理解的模样，“既然我们都不是全知全能的神，又怎么有资格断言这世上不存在弯角鼾兽、不存在骚扰虻、不存在‘腐牙阴谋’呢？比起拒绝相信这样的可能性，亲自去寻找不才是正确的吗？”

　　“教授？”佐伊发现面前的女人又开始发呆，便出声喊道。没想到卢娜突然往她跟前一站，紧紧地抱住了她。

　　在第一个亲吻袭向佐伊的额头后，女孩觉得一股热气猛地窜上脸颊，她颤抖着想推开把自己锁在怀里的这个人，却没想到卢娜又吻了吻她的脸颊。

　　“您、你在做什么？！”佐伊混乱地躲在角落。

　　“嗯……感谢之情？”卢娜用指尖托着下巴，迟疑地说，“我真的很感动，除了我的父母，你是第一个肯定我的梦想的人。”

　　还没等佐伊羞怒地大喊大叫，窗外突然想起轻轻的敲击声。一只猫头鹰停在那儿，歪着脑袋看着屋里对峙的两人，它的腿上绑着什么东西。

　　佐伊的脸色一变：“我先去厨房了。”她刚想绕过卢娜，卢娜就已经打开窗户把那只猫头鹰放了进来。

　　“魔法部长赫敏·格兰杰？为什么寄信给我？我们很久没联系了……”那只猫头鹰并没有停留，卢娜刚解下信封，它就抖抖翅膀消失在夜幕中。

　　卢娜迅速解开了疑问，当她撕开字迹工整的信封（符合现任魔法部长讲规矩的性格），露出里头微微震动着的红色的信后，想也不想就看向女孩。

　　“好吧，今天我做了一件不太理智的事情。”佐伊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的魔杖施了一个小小的法术，导致我不得不为了掩盖这件事把那个男生拖进女生盥洗室藏起来。”仿佛试图减轻罪行，她补充道，“当然，那时候我们已经考完试了，我没有让他失去资格！”

　　谁让他多管闲事，还一直用高高在上的语气批评她的导师、以及导师所热爱的事业呢？

　　“我真的有在反省了，教授。”佐伊小心地指了指卢娜手上的信，“但您再不打开它，吼叫信就要爆炸了。”

　　这个提醒有点儿晚了，态度严厉的大声训斥下一秒便充斥着整间巫师塔，在沉静的月光下，扩散到很远很远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