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飞翔的蛇（上）
德拉科趴在洗脸池边上，就差把脑袋直接埋进水管里了。盥洗室里断断续续地响起干呕声，最开始的几次他真的吐了，先是上一顿还没消化完的饭菜、接着是苦涩的胃酸，现在就连胃酸也没有了，只剩下反射性的一阵阵恶心感促使他持续着自己的行为。
德拉科抬起头，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在精神性的压力和痛苦下，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失去生命力的躯壳，正在亲手把里头的灵魂扯成碎片。
他早该想到的，存活在想象中的那些呼风唤雨的荣耀，是由怎样肮脏的血腥堆积起来。镜子里的人脸扭曲了，变成了倒在地上哆嗦的罗尔的脸，钻心咒在他的体内肆虐着，他扯着嗓子吼叫，宣泄着极度的痛苦。
而那痛苦是由他德拉科·马尔福一手造成的！
“不是我的错……不是……是他逼我动的手……我不做他会杀了我……”德拉科捂着脸发抖，也不知是在向谁做解释，他又回到了那个场景，罗尔正在遭受惩罚，因为他没有抓到波特，却呼唤了黑魔王，影响了黑魔王的计划。
咔嚓，盥洗室的门被从外边推开，佐伊望着濒临崩溃的德拉科的背影，轻轻锁好了门，想了想，她又加上了防窃听的咒语。
“你也是来谴责我的吗？”德拉科吸了吸鼻子，哑着嗓子问，顽固地不愿意抬起头。
“没有人会谴责你，德拉科。”佐伊在他的面前不需要伪装，关切地上前，“我们都知道你别无选择，黑魔王喜欢看别人痛苦，他用恐怖去控制他人。”
也许是压力已经到达了临界值，德拉科突然呜咽了起来。
“为什么非要让我来？我不想！我做不到！他有那么多忠心的仆人，他们……他们甚至喜欢做这些事情，为什么不让那些喜欢的人去做！我受够了，自从胳膊上刻上了黑魔标记，就再也没遇到过一件好事！先是要我杀人，现在又让我折磨别人，我只能看着他在地上打滚，听着他求我停下……”他把脸埋进臂弯，哀求似的喊叫，“我只是想要受人尊敬，我根本不希望有人死！”
“那你为什么不逃呢？”然后他听到面前的女孩这么说。
“我不能！我要是逃走了，他会杀掉我全家！”
“前提是黑魔王确定你变成了逃兵。幸运的是，他现在并没有那么多放在我们身上的注意力。”佐伊说，“当然，这并不是说你就可以逃离一切了，这场战争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不管他想还是不想。”
“德拉科，你告诉我不想要杀人，我相信那是你的真心话，”佐伊迟疑了，因为她知道即将说出口的话可能会让德拉科走上更危险的道路，但她想起即将到来的剧变，她需要更多的人手，“那就来救人吧，让自己的心更好受一点。”
“我希望你能来帮我。”佐伊看着他，德拉科愣愣地回望着，似乎也还没有反应过来，“但你绝对不能泄露机密，除非是我需要你告知的人。我的意思是，哪怕是你的父母、朋友或是你的恋人……当然，你也不可以向他人暴露我的存在。”
“我……我做不到……”德拉科苦笑，“就算你希望我帮你，我又能做什么？我只是个无法下定决心、也没有胆识、只敢忍气吞声的家伙，我没办法像你那样拥有觉悟。”
“你远比你所想的要优秀，德拉科。”佐伊说，“你没有失去良知，暴力没有让你放弃思考，你怀疑现在的生活方式，对吗？那说明你还有机会成为你希望的那个人。”
“最重要的是，她再也不会相信我了，但她会愿意和你谈话。”佐伊突然露出狡猾的笑容，“在我们这群人之中，这是只有你才拥有的机会。”
“不过，德拉科，如果你真的不愿意，我不会强求。我给不出证据证明你加入后一定能平安无事，真相一旦暴露，你会死。”佐伊伸出手，“你是马尔福家族的独子，也是唯一的继承人。卢修斯先生求我保护你，但假如你选择了那条路，你就只能自己照顾好自己了。”
“你呢？你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命，是不是？”德拉科轻声说。
“我在乎，但我愿意承担这份风险，因为我拥有更重要的东西。”佐伊肯定地说，“我愿意为它而死。”
“我不想死，佐伊。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理解。”佐伊点头，她刚要收回手，却被紧紧地握住了。
德拉科没能恢复平静，他的脸上还残留着那么多对未来的忧虑，但佐伊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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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都没能给你换套新袍子……”纳西莎抬手抹了抹眼角，她温柔地看着德拉科，仿佛回到了德拉科第一次踏上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的时光。
她上前理了理德拉科的领口，又拍打着长袍上的褶皱，当她执起德拉科的手臂，成年礼的金表在手腕上闪闪发光。
“好了，西茜，让他上车吧。”卢修斯搂住妻子。
“记住，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如果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困难，去找西弗勒斯，他一定能帮上忙。”卢修斯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站台周围吹起了风，一张被人遗弃的《预言家日报》在空中打着旋儿，啪的一下贴上了砖墙，斯内普那张阴沉的脸被印在了图片上，再次回到霍格沃兹的他，已经成为了新一任的校长。
“其实，我可以留下来，在家里陪你们……”德拉科忍不住开口，他很清楚，自从父亲失去了黑魔王的宠爱，日子变得有多么难熬。
“不行。”卢修斯严肃地拒绝了，“回学校去，我会解决家里的问题。”
“一切都会变好的，德拉科。”纳西莎眼角含泪，“在学校里要好好的，不过我希望圣诞节的时候你能回家。”
德拉科的喉头动了动，他无法回应母亲的期待。
“如果你回不来，记得寄信回家。”卢修斯说。
“我可以抱抱你们吗？”德拉科刚说完，纳西莎就冲上去紧紧把他搂在怀里，卢修斯无奈地笑笑，但也上前，三人拥成一团。
“哎哟，你们家感情可真好！”
德拉科抬头看去，说话的人胸前佩戴着一枚小徽章，说明他是魔法部新成立的麻瓜出身登记委员会的成员，奉命将血统存疑的学生带走调查。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看他赖着不走，卢修斯冷漠地问。他注意到这人一脸怀疑地打量着他们时，顿时恼火地把袖子挽起来，露出胳膊上的黑魔标记。
看到黑魔标记，男人惊恐地张大嘴巴，赶紧顺从地低下头。“十分抱歉，尊敬的先生！我只是例行检查……请不要、请不要……”
“看到您二位我就明白了，麻瓜怎么可能生得出您儿子这样仪表堂堂的……”男人谄媚地搓着手，这时，另一边有人喊他的名字，似乎是抓住了一个“泥巴种”，他便匆忙地离去了，临走还不忘一直讨好地向卢修斯低头。
德拉科一直目送他离开，他亲眼看见男人钻进人堆里，揪着一个小个子男生，粗暴地推着那孩子往他同伙的方向走，那孩子的哭声扩散得很远很远，但没有人敢管这闲事。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目击类似的场景了。在黑魔王的命令下，这些通过“盗窃”（又一个颠倒是非的谎言）取得魔法的麻瓜出身的巫师，毫无疑问都是罪犯。
他们将会被带到魔法部进行严格的讯问，一旦确认这些人没有身为巫师的近亲，就会被收走魔杖、经过简短的定罪后便丢进阿兹卡班，根据可靠消息，摄魂怪又重新回到了那里。
“爸爸、妈妈，我先上车了。”德拉科给了父母一人一个亲吻，拎着行李上了踩上了列车的梯子，比起过去将大件行李打包后用猫头鹰送到学校的做法，这次他说服了母亲让他带着自己的扫帚。
汽笛声响起来了，列车渐渐加速，很快便将马尔福夫妇的身影甩在了后方，再也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