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即使世界毁灭（一）
赫敏冲向身后那扇不起眼的小门，她原本想要尝试推开它的，却发现当手触碰到门扉的瞬间，周围突然成了一片漆黑，耳中一点声音也听不到了，就算是她自己的呼吸声和脚步声，也仿佛全被吞噬了似的。
只是心中仍有个声音，不是通过她的耳朵而是通过她的心灵，告诉她继续前进。不知为何，听到这个声音，她也就真的冷静了下来，继续向着前方跑去。
大概也就几息之间，赫敏只是眨了眨眼，却发现火光突然映照在她的眼帘中。准确地说，是她突然出现在一间屋子里，周围是石质的厚墙，只开着一扇小窗，窗外是深沉的夜幕。屋子里空落落的，又很狭窄，只有在前面有着点燃火焰的壁炉，还有一张背对着她的摇椅，缓缓地前后摇晃着，一道影子拉长了垂在角落，看起来像是有人躺在椅子里，周围虽有木柴燃烧时的噼啪声，却给人一种非常孤独和寂静的感觉。
赫敏往前一步，这时她的鞋子踩在地板上发出了响亮的一声响，在空寂的环境中只会更让人在意。“谁？”她听到躺椅那边传来一道幼稚的声线，那很明显属于小孩子，声音中还带着明显的惊恐。
躺椅在原地吱呀吱呀地回转了半圈，没有经过他人的搀扶，仿佛它主人的心意操纵着一切。赫敏分明看到，有着一头微卷的金色长发、看起来很像是洋娃娃那样可爱的、蓝眼睛的小姑娘把自己缩在躺椅中，她看起来才六、七岁的样子，虽然她试图不要表现出怯懦的神情、努力做出威吓的姿态，但她很明显地身体都在抖，赫敏的突然出现让她很害怕。
转瞬之间，赫敏便明白了对方的身份。她不自觉地往前走了一步，却发现小女孩更害怕了，这使得那张躺椅在地面上发出很明显的拖拽的声响，赫敏停住了她的脚步。
“你好，佐伊。”她轻柔地说，努力表现出亲善的态度，“我的名字是赫敏·格兰杰，你可以叫我赫敏。”
“……我不认识你。”佐伊抗拒地说，“你不要叫我的名字，我也不想知道你是谁。”可她没办法继续后退了，壁炉反而作为壁障阻止了她的行动范围。
“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呢？”赫敏问道，她没有试图继续靠近，而是保持能让佐伊感到安心的距离，心中却不自觉地想起以前自己社区附近的那些野生小动物，对陌生人保持警惕的时候也是这种样子。
不自觉地就扑哧地笑出声来，然后在佐伊“恶狠狠”地瞪过来的时候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硬生生地忍住了。
“有什么可笑的！你也和那些嘲笑我的人一样，看不起我、觉得我很脏吗？‘坏胚’！我知道那些魔法部的大人私底下是怎么说我的。”佐伊的眼神阴郁，拳头紧握。
“我没有……”赫敏赶紧澄清，因为她看到佐伊的眼角渗出了点点微光，“我觉得你非常可爱，真的！”她诚恳地和佐伊对视，希望她能够认可自己的诚意。
“可爱什么的……”佐伊扯了扯嘴角，“反正都只是借口吧，因为根本不会有人会真的这么认为，他们都觉得我应该早点去死，就和外面的那些怪物一样，都想把我撕碎。我到头也只会是一个人，只能留在这逼仄的小房间里，这里才是最适合我的牢笼。”
“你为什么总要说这种会让人悲伤的话呢？这世界上当然有人会希望你活着，希望你得到幸福，邓布利多教授一直在保护你，马尔福一家不也是你的依靠吗？他们带给你的温暖不是真情实意的吗！”赫敏从来都很不喜欢佐伊说这种很自虐的话，每当这时，她眼中的光芒就会渐渐消失，给人一种仿佛被摄魂怪吸走了全部快乐那样的感觉了，消沉绝望到让人看不下去的程度，连心脏都会隐隐刺痛起来。
赫敏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个很好脾气的人，应该说她总是会因为一些小事烦躁不已，但多半都可以通过克制将它们平息下来。可当她面对这种状态的佐伊，心中的怒火却怎么也消失不了，反而越来越想要大喊大叫。
“邓布利多和马尔福……”佐伊沉默了一会，低下头像是在沉思赫敏的话，“可那些，其实都是属于我母亲的，不是么？邓布利多是因为是我母亲的导师、是我外公的好友，才会担当我的监护人……而卢修斯先生他们，也只是因为和我母亲交好，他们在意的并不是我是谁……”
“还有德拉科·马尔福！卢娜·洛夫古德！还有我！”赫敏语气激烈，“我们总不可能是看在你妈妈的份上才对你友好的！”
可佐伊露出困惑的表情：“德拉科？他只是想要担任他的保护者的角色，让自己处在强者怜悯弱者的优越感之中，那会让他感到自我满足……”她的那些不公正的胡言乱语险些让赫敏冲上来揪住她的领子大声咆哮：你难道一直是这样看待周围那些全心全意为你付出的人的？！你是有多看不起那些真心啊！即使赫敏非常讨厌德拉科·马尔福，这个总是阴险的、一肚子坏水的斯莱特林男生。
但即使是第三者，也能看得出德拉科对佐伊的在乎，那种甚至超脱了纯粹友谊，变得更像是对家庭成员的那样强烈的在乎。就像是佐伊曾经私底下和赫敏抱怨，德拉科简直是把她当成没办法对自己行为负责的小妹妹了，还老是喜欢把自己放在兄长一方。
“明明我才是年纪更大的那一个！”这时候的佐伊虽然是在抱怨，但赫敏看得出她其实很开心，眼神也很温柔。
但是佐伊的下一句话把赫敏即将爆发的脾气给硬生生止住了，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不似作假的疑惑。
“卢娜·洛夫古德？那是谁？还有你，又为什么能够闯进只有我才能到达的这个房间？”
佐伊警觉地看着赫敏，那种陌生的眼神在赫敏心中已经很久远了：那是三年前她们之间刚见面的那段时间才会出现的，看待陌生人的眼神。
显然，这里的佐伊和她认识的那一个，是不一样的。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龄上的表现有所差别，比起三年前的疏远的礼貌，现在的佐伊对自己的敌意毫不掩饰。赫敏莫名感到低落，像是已经习惯露出柔软腹部的刺猬突然有一天又把竖满刺的那一边面朝自己的感觉。
“我不想见到你，不想见到任何人！为什么还要让我去思考那些复杂难懂的事情呢！反正总有一天会被怪物吞噬，反正总有一天即使是这个小小的屋子也肯定会毁坏……但在那之前让我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留在这里等死也不可以吗！”佐伊终于到达了极限，啜泣着，扯着嗓子喊起来。
赫敏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心头无名火起。她不再去管保持安全距离的事情，趁着佐伊没反应过来，冲到了那张躺椅跟前，双手紧紧捏住佐伊痩窄的肩膀，她愤怒极了，甚至没注意到自己用劲太大，这更是加剧了对方的不安，以为赫敏要来伤害自己，佐伊拼命挣扎起来。
“你、你要做什么……”佐伊哭得更厉害了。
“别哭了。”赫敏的声音却冷硬如铁，“你有什么可哭的呢？放弃挣扎的人明明就是你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认定自己是孤独的呢？我们从来都在你身边，一直都在啊！你要是觉得痛苦你就求救，不要觉得丢脸，伸出手来拼命喊‘救救我’啊！我不能向你保证其他人的回答，但只要你愿意向我伸出手，我绝对会回应你的。”
佐伊被她的大吼大叫吓到失声，蓄在眼眶里的泪水闪着光。她失神地注视着面前比她年龄大上几岁的女孩，虽然她毫无疑问是在说着训斥的话，虽然她将佐伊一直以来的遮羞布毫不留情地撕开，但为什么这个她根本就不认识的女孩，说话时却要露出这种痛苦的表情呢？
“佐伊，朋友的意思，就是说我会因为你的痛苦而感到难过，会因为你的无助而悲伤，会为了让你开心拼尽全力。”赫敏心中一动，她突然察觉到自己话语中的某些违和，但现在可不是深究这一闪而逝的情感的时机，她看向佐伊已经停止哭泣，却非常迷茫的眼睛。
“大姐姐，我不懂你的意思……”这新奇的称呼又让她心脏一跳。
“佐伊，你要相信你是被人所爱的，所以绝不要想着放弃活着……”赫敏有些犹豫要不要说接下来的话，虽然那也是她的真心实意，但怎么想都感觉说到那一步很不对劲。
可是面前的小女孩正泪眼汪汪地看着自己，赫敏的直觉告诉她这时候只差临门一脚了，不管是怎样的语言，不管是怎样的心意，从来都只有说出来才会算数。
“佐伊，哪怕未来邓布利多教授和马尔福一家都不站在你那一边——当然我只是说一个不存在的可能——”赫敏不得不停下来先安抚佐伊的情绪，这女孩听到刚才那句话又哭了出来，“即使整个世界都认为你的存在是错误的，我们——”她停顿了一下，觉得自己不能代替马尔福和卢娜做出决定。
“我也会站在你这一边，我向你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