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你爱我吗？

　　对于这个收购案， 陈靖文很明显站在启迪那一边。

　　“我们把股份出售给启迪吧，他们的开价十分合理。Lim，你这笔投资做得很好， 当初这么多人选， 我偏偏看中了最年轻的你， 我一把年纪，眼睛倒还没有花。”

　　“那陈总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说过的话吗？”凌曦突然问了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当然记得。”

　　“我那时候说， 国内风投行业还不成气候。私募业务之所以出现标杆性的公司，原因是投资方本身能打通从私募到上市这个环节。相应的，风投行业要出现真正出现靠谱的公司， 也要尝试操作自己的项目上市实现利润， 为此必须给予创业者持续性的支持。我现在的看法还是没有改变。白虎游戏是我们培养的优秀公司，如果未来可以成功上市，我们能借助这个项目在行业里做出名声来……”

　　“凌曦。”陈靖文直呼他的中文名， 这表示他后面的话不容置疑：“我们很可能等不到那个时候。即使我不玩手游， 也知道这是个变数很多的行业，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现在绝对是最好的脱手时机。我知道你和白虎游戏的CEO关系很好， 但是资本为了利益最大化做出的任何决定， 都是合情合理的，他也会理解的。”

　　陈靖文说完又补了一句，似乎是在惋惜些什么：“他还年轻， 只要有能力， 后面有的是机会。”

　　“我明白了。”凌曦垂下眼眸，不再多言。

　　走出办公室以后， 凌曦想发条短信给夏风扬，但是终究没有发出去。

　　这家伙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家了， 吃饭睡觉都在公司，现在还早，估计还在补眠。如果现在告诉他这个已经有百分之九十九可能性的决定，他怕他再也睡不着了。

　　…………………………

　　但是夏风扬并没有睡，他得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去说服。

　　是的，说服，找尽任何可以说服一个股东不以三倍价格卖掉他们股份的理由，可惜收到的大多数是意味不明的相同答复，想是凌辰应该已经一一造访过了。以前以为商场的沉浮变幻，事实总是残酷，谁知和今天比起来只是冰上一角。

　　刚刚唐麟打电话过来，说多摩资本会出售持有的15%的股份，推进启迪对白虎游戏的收购。

　　“风扬，对不起，这是我们公司高层的决定。”

　　“你不用这么说，唐麟，谢谢你专门告诉我这个消息。”

　　夏风扬心无波澜地回复，无论融资的时候谈的多么志同道合，面对诱惑的时候最先倒戈的果然都是这些投资公司。也怪不得人家，有钱不赚，天诛地灭，专门打电话来知会你一声，让你心中有数，已经算是讲义气了。

　　挂了电话以后，他的心情突然又变得无比沉重，他把手埋在手臂里仔细回忆，还有什么人，现在手中握有股份，却还没有站队的？

　　匆匆在脑里过滤。

　　只有一位股东他至今都没有联系，不是联系不上，而是不敢，因为他害怕从最信任的人那里听到背叛的宣言。

　　手机突然又响了起来，他吓得一哆嗦，终于来了吗？

　　仔细一看，却是医院的电话。

　　护士在那边说万鸿现在在医院里面大发脾气，情绪极度不稳定，希望他可以过来劝劝他。

　　夏风扬瞬间觉得脑壳好疼。

　　事情是这样的，万鸿那天在路上晕倒之后，就被路过的行人送到医院。经过一轮详细的检查以后医生说他的身体有复发的迹象，建议他留院观察。如果没有好转，还是得去德国找专家治疗。

　　这个检查结果让万鸿整整三天没有说一句话，仿佛七魂六魄都被丢到了外太空似的。医生说估计是旧病复发了精神上受到了刺激，让他们多和他说话。

　　可是无论夏风扬和万玲怎么和他搭话，他都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这样子的日子又过了两天。

　　有一天，万鸿突然毫无征兆的开口了，而且一开口就是毫无征兆的咆哮状态：“你！总是过来这里干嘛，公司还管不管了？还有你！今年都几岁了，男朋友还找不找了？你们都是圣母，是白莲花，非要在我这个废人身上浪费时间？滚，都特码给我滚！还不滚是吧，是不是想看我从这里跳下去？”

　　刚进门的夏风扬和万玲突然被他莫名其妙一顿骂，完全没反应过来，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万鸿已经开始摔东西了。

　　“哥……你先冷静点好不好？”

　　“滚！”

　　夏风扬有点火了，万鸿从来都不骂万玲的。

　　“万鸿，你不要太过分了。”

　　“闭嘴！话最多就是你，烦死了，看到你张脸就烦，全部都给我滚！”

　　万鸿就像一个因受伤而发狂的狮子，不分敌我，谁靠近一下都会被狠狠咬伤。

　　要不，还是让他冷静一下吧。

　　出去的时候夏风扬和万玲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这次医院又打电话过来说他情绪不稳定，不知道又是为了什么事情

　　夏风扬只能先放下工作的事情赶到医院，一进病房的门，一个坚硬的长方形物体就劈头盖脸地朝他的头砸了过来。夏风扬躲闪不及，刚好甩中他额头，让他一时眼冒金星，差点没站稳。

　　夏风扬摸了摸额头，用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万鸿。万鸿的脾气真是越来越难以捉摸了，完全就像变了个人一样，这样下去就算是圣母白莲花都受不了，何况夏风扬这种暴脾气。

　　所以他有些气恼地说：“万鸿，你怎么又乱丢东西？”

　　万鸿坐在床上定定地看着他，因为视线比夏风扬低，这种斜向上的目光更显阴沉：“你来的正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公司被收购这么大的事情，一直都没有人告诉我？”

　　夏风扬这才发现刚刚砸他脑门的是一个手机，他马上明白了。

　　为了不影响万鸿的病情，夏风扬没有把公司正在被收购的事情告诉他，他叮嘱所有来探望的同事和朋友，不要让万鸿接触网络，医生和护士也很配合地以防止辐射的由头不给他碰手机和电脑，所以一直相安无事。

　　刚刚一定有人来过这里。

　　可恶，他们怎么连一个病人都不放过？

　　夏风扬气得半死，但仔细想想，纸是包不住火的，而且启迪的人也不可能不来。创始人万鸿手握了30%的原始股，即使他不可能转移手中的股份，也得来向他施加心理压力，真是狠毒。

　　“万鸿，你先听我说。”夏风扬走过去坐在他身边规规矩矩地坐着，语气就像是一个做了错事的小孩，急着向家长解释。

　　可万鸿不是家长，解释并不能引起他的同情心，反而将他深藏在体内的冷酷无情淋淋尽致地激发出来，在病态的渲染下更显狠戾。

　　“我听你说？那你什么时候听过我说了？！我警告过你的……我很早就警告过你的，不要去招惹那个姓凌的，他和他哥没那么简单，要小心要小心，千万要小心。现在引狼入室，惹得一身骚，他那哥哥现在要收购整个白虎游戏，我们努力了三年的公司马上要付诸东流了……而你呢？你看看外面的人都怎么说你的！”

　　“嘴巴长在别人身上，我能管他们怎么说？我又不在乎这些东西。”

　　万鸿笑了起来：“风扬，你该不会现在还天真到以为凌曦不会卖掉股份吧？”

　　“我还不知道他会不会，但是人家好歹也帮过你啊。”

　　“他难道没从我们这里赚钱吗？只要把白虎游戏的股份卖掉他就可以升官发财，我又不欠他什么！！我不是你，一点小恩小惠就跟着别人走了，谁知道人家转手就冷酷无情地把公司卖掉了，你还巴不得贴上去被人上，你怎么这么贱？我现在很后悔……”

　　意识到他要说什么，夏风扬的脸色变得煞白：“万鸿，如果你还当我是兄弟，就请你不要再说后面的话。”

　　他的声线已经在打颤了，但是依旧没能阻止后面那句残忍的话。

　　“我很后悔……当初把公司交给你。”

　　万鸿悲愤的瞳孔倒映着夏风扬瞬间空洞的眼神。

　　他突然真切地明白，他也许再也不可能和万鸿一起在大排档吃烧烤和喝二锅头了。

　　……………………………………

　　宁静的夜晚，夜色如大海，心事如浪潮。

　　凌曦离开公司以后，就直接回到夏风扬公寓，一抬头就看到了有个人靠在墙上静静地等在门前，他抽烟的姿势前所未有地寂寞和脆弱。

　　“脆弱”是因为瘦了很多，脸色苍白地过分，黑色的眼珠上面雾蒙蒙的，长长的睫毛好像无力起飞的蝴蝶。这副皮包骨头的样子，恐怕在床上再也打不过自己了吧。

　　凌曦开了门，夏风扬叼着烟默默跟了进来。

　　“要听东方资本的决定吗？”他回头对夏风扬说。

　　夏风扬：“说呗，不然我还回来见你干嘛。”

　　凌曦：“公司会将持有的股份全部出售给启迪，推动这场收购。”

　　“哈哈哈……果然如此，你们这些资本家真是特么的一点儿惊喜都没有。”夏风扬苦笑扔掉烟，直接回到房间，把门反锁了。

　　从最信任的人那里听到这样的坏消息，他发现他竟然没有特别伤心。

　　因为他几乎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情况，投资机构又不是慈善组织，有利不图，天诛地灭，大家都会卖，是他也会卖。

　　夏风扬把自己像蝉蛹一样严严实实地裹在空调被里，大概是被子很软，莫名其妙觉得鼻子很酸。

　　凌曦知道最近发生的事情已经超过了夏风扬的负荷，让他生生闷气也好，于是就自己坐在大厅看文件。

　　但是差不多过了一个小时，也没见他人出来，只能去敲他的门：“风扬，出来吃晚饭。”

　　敲了好半天，门里终于传来一个闷闷的声音：“我不饿，我不吃。”

　　“那我把吃的放冰箱了，你饿了就自己出来热着吃。”

　　“唔。”

　　凌曦又坐过了一个小时，夏风扬还是没出来，他继续敲门：“开门，到点了，我要进去睡觉。”

　　夏风扬这公寓是单身公寓，就一个房间一张床。

　　里面依旧传来他闷闷的声音：“不想和你睡，你要睡就回你家睡。”

　　凌曦的借口随口就来：“我家甲醛味浓，在那里睡觉会得癌症马上死掉。”

　　“怕得癌症马上死掉你就睡沙发。”

　　这就有点过分了，凌曦马上毫无风度地踢了门一大脚：“夏风扬，你这饭是我煮的，地是我拖的，衣服是我晾的，水电费都是我交的，你把我厨房烧了说要照顾我现在竟然让我睡沙发？！！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他说完这一段以后，里面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了。

　　凌曦第一次感觉自己行为举止和个傻逼似的，隔个五分钟就去敲门，和他说话，可是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这家伙该不会饿死在里面了吧。

　　在他准备一脚把门踹烂的时候，夏风扬突然“嗙”一声门开了。

　　“行，我和你讲道理，公司是你投资的，CEO也是你选的，第二轮融资也是你拉的，我脖子上的合同印还在呢，你现在还不是言而无信，说卖就卖！！”

　　凌曦对着他冷冷地笑：“所以你这就泄气了？干脆你也把手里7.5%的股份也卖给凌辰算了，以现在白虎游戏的市值，已经是一笔数目可观的资金，这辈子可以当个什么都不用干的富贵闲人。什么要做最伟大的艺术游戏公司，然后这个最伟大的游戏公司里面有我们为之付出的日日夜夜，分分秒秒，当做笑话听听就好。你就是怕了吧，夏风扬，你是个胆小鬼。”

　　“你才是胆小鬼，我的公司我是绝对不会卖的，老子怕个毛线，老子他妈的什么都不怕！！！！”

　　夏风扬大骂着跳过去，把挑衅他的凌曦一把扑倒在地板上。

　　两个人就此扭打起来，谁也没有让谁。

　　凌曦没想到夏风扬的小身板就这么一点点，劲儿还挺大的，这小猫咪被惹毛了简直就和疯狗一样，他被夏风扬踢了好几下，背上也抓了好几道血痕。

　　他把夏风扬整个人扛起来丢到床上去，于是战火就从地板烧到了床上。

　　一开始还只是打架，后来由于拉拉扯扯，两个人身上的衣服越来越不整齐，干脆就做起那种苟且之事来。

　　凌曦从来不知道人在干架状态下，情丨欲竟然会如此高涨………三下两下就把夏风扬的衬衣除下来，手指熟练地照顾他的身体，本来还张牙舞爪的男人马上就失去了攻击力。

　　但是他嘴上依旧不饶人，继续疯狂挑衅。

　　夏风扬其实真的不应该说“要做就快点！”的，更不应该刺激他“你他妈就这种程度？”的，太过激烈的动作和无处诉说的心事让他几乎要昏死过去。

　　夏风扬仿佛在天堂与地狱间游荡，但身体如此紧密的结合完全没有拉紧彼此心灵的距离，反而更加遥远。

　　激烈运动后的两人都筋疲力尽，再也没有精力吵架或者打架了，只是搂在一起睡得死死的。

　　凌曦半夜里莫名其妙惊醒了。

　　其实在夏风扬家睡觉，他半夜突然醒来的次数挺多的，大多数时候是被夏风扬踢醒。

　　但是这家伙今晚很乖，温顺地窝在他怀里沉沉地睡着了，只是嘴皮子在轻轻地动，不知道在喃喃说着什么梦话。

　　他凑过去听，没想到他说的竟然是一句：“凌曦……你爱我吗？”

　　凌曦内心一震，一股疼痛感马上从左心房传过来。

　　梦里的自己会怎么回答他呢。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他只听到夏风扬说：“那你……能不能不要卖掉我的公司？”

　　这个蠢货。

　　如果，只是如果。

　　如果存在那么一个可以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的平行世界，那么凌曦一定会像以前一样安慰他，亲吻他，抚慰他这段时间所受的种种令他也心疼无比的伤痕，然后告诉他，在他左侧的心房里一直有一个专属于他的位置。

　　他欣赏他，所以他会帮助他，支持他，拥护他，永远不会放弃他，并尽一切可能撑起他的梦想之路。

　　如果这算是爱情，这便是他从小就缺失又不怎么愿意说出口的爱情，他便就此认输，弃械投降。

　　可这样一个世界并不存在。

　　在这个现实世界里，他无法遵从自己的心愿，不顾一切沉沦在个人感情的沼泽里。因为没有什么不用付出代价就可以轻松做到的事情。

　　他从床上爬起来，把夏风扬身上的被子盖好，然后跑到阳台打了个电话。

　　对方似乎知道他会打过来，接得很快。

　　“我们见个面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白玉团子小豆汤和白漆方柱角的营养液，你两真是元老级别的读者了哈哈哈

　　第一次来晋江，没想到已经写到现在了～

　　非常谢谢订阅的天使，我更新比较慢，真是对不起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