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她的选择

　　慕容凌的剑便直直的刺入了他的心胸。

　　艾儿瞬间僵滞，呼吸凝窒，血亦凝聚，心便也停止了跳动，没有了温度，更没有了痛。

　　静，可怕的静谧，感觉不到丝毫气息的流动，似乎连空气都凝滞了。

　　眼前只有那触目惊心的红，从他的心口慢慢的渗出，慢慢的扩散，深深的刺入她的眸。

　　些许的红艳沿着亮眼的剑刃慢慢地滑落，一滴一滴的坠落，慢慢的溅开，却又快速地隐入尘土中，快速地渗入，只留下点点的痕迹。

　　身躯只是雕塑般的僵直，有的只是呆滞般的直视，此刻她除了惊，已经渲染不到任何情感。

　　心没有丝毫的痛，亦或者是感觉不到了，只有彻骨的冰寒，从头冰到脚的凝固。

　　胸口急剧地起伏，似心在狂乱地舞动，却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只是想哭却哭不出的呜咽。

　　没有压抑，却释放不出声音，没有抑制，却滚动不出眼泪。

　　原来最痛时不是痛哭的发泄，而是想哭却哭不出的呜咽。

　　“皇上……”惊云的惊呼，伴着无法抑制的颤抖，隐着的是无边无际的恐惧。

　　慕容凌的手慌乱地颤着，手中的剑不敢松手，亦不敢撤出。

　　刺入的不是太深，没有穿透，但是却正中要害，便也足以抵命。

　　他刺伤了皇上，而且可能不仅仅是刺伤那么简单，有可能便……

　　这种可能无需多想，只须在脑中轻轻一闪，便足以让慕容凌惊恐到窒息。

　　难以控制的惶恐，难以启口的内疚，还有那难以明状的沉痛，只因他在他的心中，不仅仅是皇上，还是曾经出生入死的兄弟。

　　皇上的眸中却没有丝毫的惊慌，没有丝毫的害怕，只是直直的凝视着艾儿。

　　看到到她一脸呆滞，看到她身躯的僵滞，看到她眸中的惊滞，除此之外，他没有看到她任何情绪。

　　他看到，她的眸中除了惊，便没有了任何的情感，没有慌，没有乱，甚至没有怕，自然更没有伤与痛。

　　他微微闭了眸，感觉炽热的泪珠环过双眸，慢慢的回流，流入那破裂的胸口，混着那鲜红的血慢慢的渗出。

　　痛，伤口在痛，刺裂般的痛。

　　痛，心口在痛，撕裂般的痛，原来她对他竟是这般地无情。

　　即便看着他在她面前死去，有的也只是惊讶，或许比起陌生人没有丝毫的差异，也许有吧，至少对于一个陌生人，她会有着些许同情吧。

　　原来在她心中竟然不如一个陌生人，她此刻对他竟是连同情都没有的。

　　虽然此刻他需要的不是她的同情，但是他却奢望着她多一丝的情感，哪怕是同情也好……

　　终于明白了，他孤注一掷的赌注换来的终究是绝望的心碎。

　　他以为她对他多多少少是有感情的，原来终究是他的一厢情愿。

　　他知道，自己这次输得太彻底，彻底到他舍弃性命，却换不来丝毫的情绪。

　　他还能说什么？还能做什么？

　　还要将她强制的带回宫中？看着她的痛苦，感觉着自己的心碎？

　　那又何必，痛了自己，却更痛了她。

　　竟然如此，他便只能放手，痛便痛吧，痛也只是痛了自己，至少她不会再痛。

　　她竟然选择嫁给慕容凌，应该是爱着慕容凌的，他亦相信慕容凌一定会让她幸福的。

　　虽然他不甘，却又不得不承认，它再残酷，亦是事实。

　　只是为何在她离开的那一刻就已经明白的道理，到此刻才承认。

　　他睁开双眸，再次看向她，她仍旧一脸呆滞地僵滞在原地。

　　罢了，罢了，他还要奢望什么?明知会失望，为何还要去看，就当是看她最后一眼吧。

　　他猛然后退，剑便脱离了他的胸膛，血便如火焰般的猛灰射开。

　　离得太近，血便点点滴滴地溅到了艾儿的脸上。

　　浓浓的血腥，伴着丝丝的暖意，她的身躯突然苏醒般的一颤。

　　四散的红艳让她彻底的绝望，心亦如苏醒般的开始跳动，但却是刺心彻骨般的疼痛。

　　心如同被硬生生地分割，一半浸入焰焰是火中，一半浸入滚滚的水中，如此这般的水深火热。

　　“不……”猛然找回了自已的声音，却也只是单纯的恐惧的凝吼。

　　身躯也回复了柔性，只须几步的距离，她却飞奔地扑了过去。

　　手紧紧地握住他的胸口，血沿着她的指缝慢慢的溢出。

　　触目惊心的红，寒心冰魄的恐惧，手足无措的慌乱，撕心裂肺的凝痛。

　　“不要……不要……”声音终于回复了控制，泪便也紧随着滚落。

　　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滑落，如雨丝般的密集，便再也控制不住了。

　　泪水无间断地滴落在她的手中，充斥着指间的血，她指上的红慢慢地变淡，却又一点点的变浓。

　　泪水更多，却冲不尽那急促溢出的鲜血。

　　“你……”皇上惊凝地抬起双眸，前一刻的呆滞无情，这一刻的惶恐失措，慌乱沉痛，变化太快，太突然，他竟有些无法适应，难以置信。

　　她此刻是在为他而哭吗？

　　她此刻的表情是装不出来的，她亦无须去装，那么她对他并非毫无感情的。

　　“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是故意的，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他是故意的，她不瞎，自然也看得到，只是她不懂，他为何要这么做，命都不要了吗？

　　“没有了你，生与死又有何区别。”血仍就在流，伤口仍就在痛，只是他的眸中却溢出了笑。

　　“快，快去请大夫呀。”艾儿对着惊愣的惊云喊道，只是她却没有深究，为何惊云只是呆呆的立在那儿，不去请大夫，甚至都没有向前扶住皇上，他亦吓傻了吗？

　　“不用了，朕的伤，朕自已知道，只怕……”他故意停了下来，他的伤众人看在眼里，无须他多言，便已清楚。

　　如此这般的剌入心脏，还能活吗？哪个大夫能救得了呢？只怕神仙下凡，亦难起死回生了。

　　“不会的，不会的……”慌乱地摇头，急促地低语，艾儿已不知她是在安慰他，还是在欺骗自己。

　　只是她不能让他这般死，她无法忍受。

　　“朕说过，不会放你走，那怕是死，但是朕若真的死了，你便自由了，你依然可以做慕容凌的妻子，他一定会让你幸福的。”微微的喘息，夹杂着沉重的痛楚，皇上此刻的样子让艾儿惊心，亦让惊去与慕容凌惊颤。

　　“不，不会的……你不会死……”她亦不知自己还能说什么，或许她现在的思绪中只有这种念头。

　　他紧紧地揽过她，任凭他身上的血浸在她的衣衫上，她不在意，他亦不理会。

　　她伏在他的肩，泪水顷刻间便浸湿了他的衣襟。

　　他微微侧过脸，唇慢慢的移向她的耳边轻声，低语：“你可以在朕死之前，陪着朕吗？”喃喃的语调似有着奄奄一息的恍然。

　　她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前，她想，那样他的血就不会再流，那样他的伤口就不会再痛，她自欺欺人地想着。

　　她无法开口，她答应了，便是在心中承认了他会死，她不想，她亦无法承受。

　　“朕差点忘记了，你是慕容凌的妻子，朕又在强人所难了，你回到慕容身边吧，腾这个样子，何心又让你跟着痛苦。”绝望的话语，似有着万般的无奈，他选择放弃，他说他成全他们的幸福，只是拥着她的手却没有丝毫的松开。

　　“我陪你……我陪你……”他伤她是无意，他伤自己却是故意，而且是这般要命的伤，心伤了会痛，很痛，很痛，但是终究有平复的那一天。但是命呢？命丢了，便什么可能都没有了，她还能说什么？

　　慕容凌的身躯明显的一，他明知她的无奈，但却仍就忍不住失望，禁不住心痛。

　　他亦看得出她对皇上并非无情，而是用情太深，所以伤得太痛，便恨得太切。

　　那她对他呢？应该不会无情，否则以她的性子不会答应嫁给他。

　　“你答应会在朕死前陪着朕吗？你答应了吗？”急切地重复，想要的是她肯定的答案。

　　“是的，我答应你，你会陪在你身边。”是为了安慰他吗？还是心中亦是如此想的。

　　他的唇角隐出淡淡的笑，似欣慰，却带着一丝怪异。

　　“慕容，对不起，不过朕会让惊云在朕死后把她送出宫的。而你也无须自责，朕不会追究的，也不会让人追究的。”皇上的道歉，郑重的承诺，让慕容凌惊颤，便也没有了丝毫的反驳。

　　“只要艾儿同意……”既然艾儿都已经答应了，他还能说什么？

　　只是聪明如慕容凌，却在此刻亦忽略了一个问题。

　　“回宫吧。”他揽过她，轻声说道，语气中透着丝丝满足。

　　“现在回宫？至少要找个大夫……”他现在情形怎么能回宫，他的伤至少要找个大夫包一下吧，否则单单流血便流死了。

　　她微微推开他，看向他的伤口，却发现血已不再流。

　　“朕怕来不及了，皇宫中有太多的事需要朕安置，朕不想即默王朝就这般毁在朕的手中，所以……咳……”略显微弱的声语，隐在阵阵的轻咳中，让艾儿更加的惊心。

　　“你这个样子怎么回宫？”看到因着轻咳又微微渗出的鲜血，艾儿的心已经无法用疼痛来形容。

　　“腾在这儿拖延时间，还不如快点回宫，朕安置好了一切，便也可以走的安心些，你放心好了，朕答应了慕容，在朕死后会送你出宫，就一定会遵守诺言，只是你答应了朕的，不会这么快就变了吧。”他勉强地笑道，似安抚，又似玩笑，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心中有的只是紧张。

　　“不是，我答应了你，就一定会陪着你，我只是担心你的伤。”她紧张的只是他的伤，他却岔开了那么远。

　　他似乎暗暗松了一口气，笑慢慢地从唇角淡淡开，眸中亦闪动着欣喜，原来她是那么的关心他，只是说出的话却更主人揪心，“我的伤，已经是这样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艾儿便不再多言，他的伤她又何尝不清楚，只是听他那么说，心却仍旧禁不住猛得揪紧。

　　“皇上……”惊云的声音打断了暂时的沉闷，艾儿微微抬眸，却发现惊云已经不知在何时准备好了马车，这速度似乎太快了。

　　艾儿搀着皇上，慢慢地将他扶向马车，自己也跟了上去，却在此时猛然记起紫烟的事。

　　“等一下。”艾儿猛然喊着正欲驾车的惊云，刚欲起身。

　　她的手却突然被皇上拽住，她奇怪地转过身，看到他眸中那快速隐过的寒气，微微一滞。

　　“你答应过朕的。”太过的慌乱让他的声音带着来不及掩饰的冰冷。

　　她竟然在此刻喊停，她想反悔吗？舍不得慕容凌吗？

　　难道他终究还是失败了吗？

　　“怎么了？”他突然的动作让艾儿不解，他冷冷的话语亦让艾儿疑惑。

　　“你答应过朕的。”他没有放手，只是再次重新刚才的话。

　　“我答应你什么？”艾儿一愣，她此刻只是想下去告诉慕容凌，关于紫烟的事，跟她答应他什么有什么关系。

　　“你……”他握着她的手猛然用力，眸中的寒气便蠢蠢的闪动，不再掩饰了，话亦度得冰冷，“答应了朕，要陪着朕，你不会这么快就记了吧？你就这么会舍不得慕容凌吗？这么迫不急待地想要回到他的身边，朕还没有死呢？”冷冷的表情，却有着咬牙切齿的愤怒。

　　艾儿怔了一怔，才明白了他的话，原来他以为她要回到慕容凌的身边，哎，他永远是那么的自以为是。

　　“好了，我只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凌，你先等我一下。”艾儿轻声安慰道。

　　只是她的那声凌，却深深的刺痛了皇上的耳膜。（艾儿自从医药谷回来便一直那么喊，已经习惯了。）

　　他仍旧拽着她的手，眸中的怒火让艾儿有着一种炽烧的感觉。

　　她微微蹙了眉，疑惑的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什么事这么重要，比朕的生死还重要。”冷冷的话语，竟让艾儿感觉到冷酷无情。

　　只是他现在受了伤，艾儿自然不能与他计较，但是他此刻的样子却完全不像是一个身受重伤的样子。

　　知道他不会松手，知道此刻与他计较不会有结果，艾儿只好喊过仍旧微微呆愣的慕容凌，只是此刻慕容凌的眸中似乎多了一丝疑惑。

　　“凌，你过来，我有件事要告诉你。”艾儿轻声喊道，却感觉被皇上握着的手猛然传来疼痛。

　　她正欲回首，慕容凌却已来到面前，眸中不自觉的闪过欣喜，只是那丝欣喜在看到皇上紧紧握着她的手时僵滞，脸微微阴沉，说道：“什么事？”

　　她微微靠近他，却感觉到手被他拽得更紧，只好低声说道：“紫烟是慕容蝶。”

　　慕容凌一滞，不可思议地望向她，疑问道：“紫烟是蝶儿？这怎么可能。”

　　“是真的……”艾儿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皇上狠狠的拽了回去。

　　随着他一声令下，惊云快速地驾起马车。

　　艾儿最后的话让慕容凌太过惊讶，原先的那抹疑惑便消失了。

　　紫烟竟然是他的亲妹妹，似乎一下子真的让他难以接受。

　　皇上的伤是被他刺的，他只怕终究还是逃不过的，尽管皇上说了不会追究他，但若皇上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又何须他的追究。

　　只是艾儿……

　　如今皇上将她带入皇帝，他没有阻拦，他不能阻挡。

　　不仅仅是因为皇上的伤，更重要的是她自己答应了。

　　只是他此刻心中的痛，却是没人能懂，没人能怜。

　　马车上，皇上微微斜躺着，手却仍旧握着艾儿的手，只是不似刚刚那般用力了。

　　他的双眸紧紧地盯着她，没有丝毫的移动，甚至让艾儿感觉到他的眼睛似乎连眨都未曾眨一下。

　　他不会是……

　　艾儿猛然一惊，手慌乱地探向他的唇，她柔柔的小手轻轻地蹭琮他的唇，他的身躯微微一滞。

　　艾儿感觉到他的变化，也感觉到了他的丝丝气息，便禁不住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的手刚欲收回，却猛然被他反握住。

　　艾儿怔了怔，疑惑地望向他，轻声道：“你没事吧？”

　　她感觉到他的手轻轻一颤，却听到他微弱地说道：“朕累了，想休息一下，来，躺在朕身边来。”

　　顷刻之间，他似乎虚弱了许多，让艾儿的心便禁不住的提起，痛的早已麻木的心仍旧因为心中那个可怕的可能而揪紧。

　　没有丝毫的犹豫，此刻她怎么可能违背他，艾儿乖乖地躺在他的身边。

　　只是她躺在他的侧面，便没有看到他脸上闪过的满意的笑。

　　他转过身，将她拥入怀中，刀子却微微推开他。

　　他眉头轻蹙，疑惑地望向她，她的双眸瞄向他的胸前，担心地说道：“你的伤……”

　　“不要管朕的伤，朕想这样静静的抱着你，朕怕……”

　　她的手按住他的唇，不让他继续说下去，她不想听，她不敢面对那样的事实，那怕是暂时的自欺欺人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