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四公主最近很烦恼,她嫂子怀着身孕,她亲哥竟然连东宫的门都不让她进了,生怕她会惊扰到嫂子安心养胎这回事情。

  可她怎么会呢?她如今也大了一岁,可不再是从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她带上自己亲手缝制的荷包,准备去一趟东宫。

  “公主,您今日的功课可还没写呢。”她的大宫女小跑着跟上她,带着担忧说道。

  “那又如何,晚上我回来补上就是了。”她满不在乎道。她是真聪明,读书写字如今不在话下,便是在上书房里头,哪个先生不夸她几句。

  她小跑着走过一道拐弯,却不小心同另一侧走过来的人相撞。

  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腕一痛,怒不可遏道:“你没长眼睛啊?”却见撞了她的人脚步都没停,径直朝前走去,看都不看她一眼。

  “你!”四公主看着他的背影就来气,

  大宫女忙将她扶起来,仔细一看,四公主的手磨红了一大片,倒是没流血破皮,只是看着就有些疼。大宫女脸色一变,四公主金枝玉叶的,何曾在宫里受过这样的气。

  “四公主息怒,九皇子只是走急了些并没瞧见您。您要打要罚,尽管朝奴才身上撒气便是。”九皇子倒是走了,他身旁服侍的小内侍连忙跪下来请罪。九皇子如何在宫里头日子不好过,他们这些做奴才的都是恨不得低着头靠着墙边走,生怕会惹上贵人。可没想到,今日却落在了四公主手上。

  四公主忽然叹了一口气,看着跪地瑟瑟发抖的小内侍,“我罚你作甚,又不是你撞得我。”

  “罢了,你快些跟上九哥吧。”

  “百合,我们也走吧。”她再不看地上跪着千恩万谢的小内侍,吹了吹手腕上的红肿就继续朝东宫走去。这样也好,一会儿把这伤口露出来,让嫂子瞧见,嫂子没准儿还会哄哄她。

  “九皇子也真是的。”百合抱怨了一句。

  “可别再提这事,皇后如何同他干系也不大,你可别忘了,父皇并没有因为皇后之事而罚他,他还是父皇的九儿子。”四公主轻轻地瞥了百合一眼,皇后被关在坤宁宫中,这辈子怕是只有死才能出来了,她还没有被废,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圣人想要保住九皇子罢了。

  九皇子若是再大一点,或许圣人忌惮,会将他圈禁。可九皇子如何和她相差不了几个月,在圣人眼中,或许都还是个孩子罢了,也并不是很能下手将九皇子除掉。

  这些都是她自个儿想明白的。

  “奴婢晓得了。”百合被她这一眼看的心里头有些发毛,公主早慧,哪儿还有半分这个年纪的天真可爱呢,她忙住口再不提此事。

  可等到了东宫,便见方才还一副淡然内敛的四公主神情一变,眼泪汪汪的小跑着朝正院去。

  “四公主。”

  “四公主。”

  沿路都有人在给她请安,她都没理会,只顾着往里头去。

  “这是怎么了?”陈青瓷昏沉沉的打着瞌睡,听见外头有了响动,又见四公主带着撒娇的哭音跑到她跟前来,她瞌睡就醒了。

  四公主把手举到她眼前,“嫂子你瞧。”

  “怎么红了?可是摔了跤。”陈青瓷看着她小臂红了一大片,忙让人拿药来,一边轻轻的给她手上吹着气。

  “嗯,刚刚过来摔了一跤,可疼了。”四公主皱着眉头往前靠了靠,却很小心地将身子大部分的重量都避开了陈青瓷。

  百合站在一旁叹为观止,这还和刚刚同她说那番话的是同一个人吗?这才多久,四公主就像转了个性子。

  “下回可别乱跑,这么近,你散着步走过来也不过两盏茶的功夫。”陈青瓷听见这话,又亲自给她将有些凌乱的衣袖抚平,又给她将药水仔细擦在伤口上。

  “还疼吗?”

  “不疼了。”四公主小脸上满是坚强,说来手上这一块红不过是撞了一下,也没伤到筋骨,也是她来的快,不然一会儿该消失了。

  “嫂子,这是我昨天刚绣好的荷包。”四公主有些扭捏,将放在袖袋中的荷包取了出来,她对女工着实不感兴趣,也是这段时日,圣人派了好几个绣娘教她做女工,不求别的,只为了让她能静下来学两下,磨磨她的性子。

  她还真的就学了两下,给圣人绣了一个抹额,剩下的时间便是绣了一个荷包,眼巴巴地就想送来。

  针脚有些散乱,花色也看不出是绣了一个什么,陈青瓷却满脸欢喜,郑重其事的收下,“谢谢明珠。”

  四公主听见她唤的是明珠,笑容又深了几分,她靠坐在炕几上头,看着她嫂子如今有些大的肚子,小心翼翼地问:“他还有多久才能出来呀。”

  陈青瓷笑了笑,低头看了肚子一眼,又满是温柔地看着四公主,“你可要摸摸他,他如今会动了呢。”

  前几个月还瞧不出什么,这一个月,这孩子忽然就活泼了起来,在她肚子里头开始动了起来,有时只是轻轻地翻一个身,有时却又像在里头打拳,好不热闹。这些都是在她不注意的时候发生的,等她关注了这孩子,这孩子却又安静了下来。仿佛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

  “快了,等明年六月他就出世了。”

  当下时节都快要过年了,今年却奇怪,雪也还没下,只是有些冷,屋子燃上俩笼炭火也尽够了。她怀着身子,谢景瑜便是连过节的事情都接了去,只让她安心修养,莫为别的事情分心。

  “他是个男孩儿还是个女孩儿?”四公主眼里满是好奇,她轻轻地摸上了那块凸起,里头动了动,吓了她一跳。

  “这样活泼,该是个男孩吧。”陈青瓷笑道,这孩子一动,她其实会难受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真的快要当母亲了,这些痛仿佛就算不上什么了。

  “那很好。”四公主严肃着脸点点头,一举得男,堵住了朝臣的嘴。

  “不过我有一日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小女孩扎着小辫子坐在床头。兴许她可能是个小女孩呢?”陈青瓷又道。

  四公主皱了皱眉,“这样也好。”小公主也可爱,日后还能同她一起玩耍。

  俩姑嫂坐着又讨论了几句关于孩子的话题,陈青瓷方才想起一事,“你的作业可写好了?”外头天都黑了,四公主来的时候,日头可还算早。

  “还,还没。”四公主一愣,却撒不出来谎。

  百合机灵,他们是从上书房下了学就直接来东宫的,她忙将装着书本纸笔的盒子拿过来,“公主的书本都在这儿呢。”

  四公主看了她一眼,百合佯装镇定,天知道四公主有多么不喜欢写作业,不如就在太子妃这儿将作业写了,等回去还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呢。

  陈青瓷看了这主仆二人一眼,不知她们打着什么机锋,左右她无事,便道:“一会儿公主就在这儿用膳,御膳房今日会做虾滑,等你写完作业就该送来了。”

  四公主无法,让人将书本摆在炕几上头,拿着笔开始认真写了起来。

  陈青瓷靠坐在另一侧,看着四公主有些苦恼的写着字,却也觉着日后她的孩子长到这般大的时候,她守在一侧陪着孩子写作业,倒也不错。

  想到这儿,她满心都是柔软的。

  这个孩子,她很想很想陪着长大。

  “嫂子,这句话做何解?”四公主忽而抬头拿着她的书放在陈青瓷跟前。

  “无为而无不为?”陈青瓷拿着念了一回,此句出自《道德经》。

  “公主是如何解的?”她并没有忙着回答,只先问四公主。

  “什么都不做便是都做了。”

  “但我好像解错了,先生也说我解的不大对,只让我回来再好好想想。”

  陈青瓷待她说完,好好想了想,方才道:“你说对了一半,这话的意思是,若想做到一件事情,不应该改变其外在形状,顺势而为,自然便能成功。”这解释是她父亲同她讲学的时候说的,也是世世代代都这样传下来的。

  “那怎么可能呢?”四公主却是不解,“若咱们正在做的一件事情,它朝着坏处发展,难不成咱们也顺势而为吗?”

  “嫂子,我觉着这话说的不大对。”四公主皱着眉,她并没有因为说这话的人是圣贤,就觉着他说的一定是对的。

  “从前,嫂子若也顺势而为,不肯理会彼时性子刻薄的我,那我现在如何还能好端端的坐在你跟前呢?”她撑着下巴,认真地讲着。

  “

  说完这话,却见她嫂子有些发楞,脸上茫然一片。

  她顿了顿,觉着是不是自己太胆大妄为,茫然推翻圣贤说的话,便小心问道:“嫂子你怎么了,是不是我真说错了,我改就是了。”

  陈青瓷立时反应过来,看着她忧心忡忡的小脸,压下心中的激荡,缓缓声道:“不是的,公主你说的很对,我只是想起了别的事情。”

  “那我明日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回答先生吗?”四公主又道。

  “自然可以,本来学问就不是只一家之见。”

  四公主提笔就将自己的答案写在了纸上,准备明日给先生看。

  陈青瓷靠坐在一旁,轻轻抚着肚子,这些日子,难不成真是她钻了牛角尖?

  不知何时,煤球跳到了罗汉床上,依偎在她身旁,琉璃想要上前将它抱开,却被自家姑娘给拦住了。

  陈青瓷抚着煤球柔软而又温暖的毛发,它的脖子上还挂着那个镂空的小球,小球有个暗扣,轻轻一拨动,就能打开,里头是空空的,能放上小拇指大小的东西。

  “嫂子,我写完了。”四公主欢呼了一声,放下手中的纸笔。说来这些作业也不多,可她平日里实在不想写的时候,圣人又病着不能时时召她到跟前去,她就能拖则拖,拖到要熄灯了,方才将作业写完。

  “嗯,净手等着用晚膳吧。”陈青瓷略看过一回,将她的课本收拾好,自有百合替她装回盒子中。

  她身子如何有些笨重了,慢慢地下了罗汉床,却想去外头走走。琉璃只好将披风替她系好,又将手炉放在她手中,“娘娘,咱们就在廊下走走。”

  陈青瓷点点头,站在廊下,看着远方天边还残留着的霞光。她从幼时起,所被告诉的,都是她身子弱,要在家中待到十八岁,方才能见生人,这样才能活下去。

  可她早早地成了亲,早早的见过了一张又一张的陌生面孔,连她亲母也在背地里叹息她的女儿这样早就嫁了人,出了远门,只怕是活不到十八岁了。

  她从小就知道,并且也都是一直按照她的命数在活着。在这十五年里,她一直都不想旁人难过,只好整日里装出一副开心没有烦闹的模样来。渐渐的,似乎连她自己都相信了,她是平和的,没有一丝不甘的在迎接着属于她的命运。

  可她却时常睡不着觉,在深夜中醒来。又不敢惊动身旁睡着的人,只好看着床帐发呆,直到再次睡着。

  她

  “殿下。”琉璃小声的对着从廊下走过来的谢景瑜行了一礼,后退到一旁。

  “外头这样冷,站在这里做什么?”谢景瑜皱着眉头,又伸手将小姑娘身上的披风拢了拢。

  陈青瓷对着他笑了笑,心里头仿佛有个地方终于破壳而出,开始萌芽。

  “殿下,进屋吧,今日御膳房做了虾滑呢。”她牵起谢景瑜的手,笑着晃了晃。

  谢景瑜被晃动了心神,今天的小姑娘似乎比往日笑得开怀了许多,他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低声应了一句,跟着她走进了屋中。

  “哥哥,你回来了?”四公主本来趴在罗汉床上玩着煤球,见人都进来了,忙放下手中的毛线球,做起了乖乖女。

  谢景瑜见着她,皱了皱眉,问过一两句功课,见她答上了,这才开口:“用膳吧。”

  他们二人的餐桌不兴食不言寝不语,晚膳时分又是难得的闲暇时间,谢景瑜又因为她今日高兴而跟着高兴,难免桌上就多了几分鲜活气。

  四公主也敢开口说话了,“哥哥,明日父皇要召我同八皇子他们前去考较学问,我这回定比他们厉害。”

  谢景瑜替小姑娘舀了一整碗的走山鸡鸡汤,方才看像四公主,“骄兵必败。”

  四公主泄了一口气,“哦。”

  “不过你如今学问还行。”谢景瑜又接上一句。

  “嘿嘿。”四公主又有了信心。

  一顿饭用完,外头都要下锁了,谢景瑜竟亲自准备送四公主回宫,这让四公主受了惊吓,却也十分开心,她小心牵起谢景瑜的手,又转过身同站在门口的陈青瓷说道:“嫂子,我明天再来看你。”

  “好,路上当心,可别再摔了。”陈青瓷嘱咐了一回,见他们二人走出了正院,这才进了屋。

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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