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大少爷,你回来了?”

  远处忽然传来的声音惊醒了正计划着和随或同归于尽的顾弥,这道声音着实来得及时,要是再晚上片刻,随或家的车库八成就要炸了。

  那道声音远远地又说:“大少爷,回来了怎么不进去?是不是车子坏了?要不要叫人来修?”

  顾弥脑子懵了一瞬,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其他人,随或刚才不说没人吗?

  随或遗憾地轻叹了口气,恋恋不舍地撒开他那双堪称秀气的手,趁着顾弥还没推开自己,食指勾着她的长发戏耍般绕了两圈,细长发尾慢慢从他手中滑落。

  顾弥瞪着眼,缩在他身前,手比脑子反应快,他才松开手,她就伸手抓住了他西装外套两边,硬是把他又给拉了回来。

  随或唇角再次上翘,眼底闪烁着显而易见的笑意,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胜券在握。

  “你不说没人吗?”顾弥用他的身体挡住自己,借此阻隔他人的视线,她低声骂他,“你又骗我?”

  随或往后微微退了一小步,带着顾弥的身体也跟着朝车外移了移。

  顾弥半边身体露在车外,半边留在车内,被他这么一带,身体平衡失去协调,下意识地更用力抓紧他西装外套。

  “我说的是没有狗仔,可没说过没有其他人。”

  随或站稳,被她主动抓住的感觉还不赖,抬手挠了挠她后脑勺上的头发,指尖掩在她棕红色的发丝中,若有似无地摩挲了一下。

  他低垂着眼帘,饶有兴趣地睨着她:“顾小猫,你怎么这么粘人?”

  顾弥愣了下,突然反应过来,烫着般撒开不听话的手,双手撑着车门,恼羞成怒:“随或你再敢多说一句话,我……”

  “大少爷?你在和谁说话呀?”

  陌生女人的声音越来越近,顾弥感到眼尾余光扫过一条黑色的阴影,剩下的话立刻咽回肚子里,身体紧跟着缩回车中,缩回去之前还不忘报复地推了把随或。

  随或顺势偏过身,身侧露出一个不高不矮的中年女子的身影。

  中年女子穿着常服,手中挎着个蓝色布包,布包里装着菜,她看见车里的顾弥,一下子抬手捂住嘴,眼珠子左右转了转,不确定地望向随或,捂住嘴的手掀开,呈半个喇叭状搭在唇边。

  “大少爷,这就是大少奶奶吗?”中年女人用口型慢慢地说。

  随或神秘莫测地笑笑,歪了下头,看向车里正襟危坐试图捂脸假装空气的顾弥,唇畔的笑意更深。

  他转回头,冲中年女人眨了眨眼,睫毛长长。

  中年女人重新捂住嘴,恍然大悟地也眨了眨眼。

  ……

  中年女人姓路,年过半百,身材微胖,随或通常叫她路姨。

  路姨以前是照顾随或母亲的专业看护,前两个月才跟着随或一块儿回来,算是就此定居在本地了。

  随或口叼,厌食,路姨照顾过他一段时间,比其他人更了解他的习惯,有路姨照看随或,随或父亲也放心。

  顾弥弄清楚现状,挺尴尬的,她和路姨好好道了歉,路姨欢喜她,看她的眼神就像看着自家儿媳妇儿,真是越看越喜欢,甚至恨不得把她家户口摸个透。

  顾弥更尴尬了,试图向随或这个罪魁祸首发送求救信号,奈何随或不该眼瞎的时候就总眼瞎,害得顾弥一路下来,眼睛险些没抽筋。

  当着长辈的面,她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对随或摆臭脸,更没办法动手揍他。

  好在路姨只是来送菜的,菜送到后便主动离开了,走前还记得贴心地吩咐门外的保安看着门,绝对不能让无关人员进来打扰大少爷难得的二人世界。

  亲眼目送路姨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口,顾弥端着僵硬微笑的脸登时褪了色,像一张从大彩缸里滚滚而过的白纸,最后留下的颜色只有浓郁渗人的黑色。

  顾弥温和地关上门,神色平静地走进厨房,再出来时一只手握着光秃秃的擀面杖,一只手握着锃光瓦亮的菜刀。

  手腕一抖,菜刀翻了个面,锋利刀刃噌地掠过一丝寒芒。

  “随!或!”顾弥阴森着脸,持刀盯住客厅里那个身高腿长的男人,周身缠绕着浓郁到化不开的怨气。

  男人站在餐桌边,桌上整整齐齐码着一堆菜,最边上放着一盒鸡蛋,盒盖是打开的,每一颗鸡蛋都超大。

  听见顾弥明显怒气值满点的声音,随或却连头都没抬,垂着眼在桌上的菜堆里挑挑捡捡了半天,半晌才露出一丝差强人意的笑。

  他抬起手,一手一只黄澄澄的土豆,薄唇弧度微微上扬,漆黑的眼底流淌着狐狸般的狡猾色彩。

  “顾小猫,咱们中午吃土豆吧?这两颗长得挺好看,味道应该也不错。”

  谁说土豆长得好看就一定好吃了?

  顾弥心里翻了个白眼,提着刀冲了过去,随或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着她迎面而来的刀。

  奈何顾弥属于坚持社会主义道路不动摇的类型,眼见着随或迎着刀却眼都不带眨一下的淡定,她真是又气又莫可奈何。

  菜刀噌地一声剁进餐桌上的菜堆里,正好把一截大白萝卜切成两半,断口整齐,刀法极准。

  擀面杖的一端却稳稳地抵在随或宽阔的胸口上,残余的面粉在他昂贵的西装面料上蹭出一片白色。

  顾弥紧紧攥着擀面杖,抵着他,一步一步将他抵到墙边。

  就正常身高来说,她比随或矮差不多一个头,但她今天穿的是五厘米的高跟鞋,随或又是低着头看她,她实际上比随或矮不了太多。

  因此,就气势而言,她今天一点也不输随或。

  随或后背抵着墙,胸口硬邦邦的,骨头微微疼,顾弥用了大力气,她是真的不悦了。

  哪怕是这般愤怒,也没有真的拿刀砍了他,他是不是应该重新估计一下他在顾弥心中的地位?

  随或沉吟片刻,想碰一下顾弥的手,顾弥一个冷眼把他手生生瞪了回去。

  随或遗憾极了,罕见地竟然没有一意孤行,主要是因为他觉得此时此刻的场景太棒了。

  顾弥这是在壁咚他吧?

  机会难得,抓紧时间多享受一下才行。

  于是随或顺从而乖巧地低下尊贵的头颅,像一只黑色的大猫,眯起眼,慵懒随性地纵容自个儿的铲屎官对自己肆意妄为。

  顾弥没有察觉到他的意图,她只想把今天的账好好和他算清楚。

  “随或,你今天什么意思?”

  随或眨眨眼:“我什么意思?”

  顾弥点点他胸口,冷眼看他:“你早就知道我发的那条微博,是不是?”

  随或目光闪动了一下,面不改色地回答:“什么微博?”

  “你还跟我装?随或,你是什么人,我应该从很久以前就清楚的,只是太可惜了,我竟然今天才想起来。”顾弥说,“如果说五年前的你是一只只会藏起爪子伪装良善的狐狸……”

  顾弥想拿擀面杖撬开他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狐狸毛,她看着他,一字一顿。

  “那么五年后的你,就是一只宁可割掉尾巴和爪子,也要披上一层兔子皮伪装成兔子的孤狐。”

  孤狐,孤身一人的狐狸,和孤狼很像,却比孤狼更为孤独,或许捕食的手段也更狠厉。

  随或沉默,半晌才移开和她对视的目光,垂眸扫了眼胸口那根擀面杖,口吻平静地说:“顾弥,你知不知道,你拿着擀面杖说那些话时,很像一只鼓着腮帮子努力啃咬坚果的小仓鼠。”

  顾弥:“……”

  随或补充:“而且还是怎么啃都啃不开半颗的那种。”

  顾弥:“……”

  她想拿坚果砸死他。

  随或扬了扬眉,抬起手,瘦长食指和拇指轻轻捏住擀面杖,这种不太文雅的东西落到他手上竟然也比寻常人更为赏心悦目。

  他捏着擀面杖移开一点距离,目光却从始至终没有从顾弥身上离开过。

  “我承认,你口中的那个狐狸,的确是我,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

  他突然抬起另一只空着的手,猝不及防扣住顾弥柔软下颌,用力拉近,幽深眸光毫不遮掩地悉数落进她眼眸之中,烧烫了她。

  “狐狸割了自己的尾巴,试图把自己伪装成兔子,你说的都没错,但你知道狐狸为什么一定要砍掉他的尾巴吗?”

  顾弥抓住他手腕,他手腕骨凸出,硌人,她眼睛眨也不眨,燃烧着簇簇火焰,丝毫没有退让:“为什么?”

  随或说:“因为尾巴对他没用啊,既无法参与捕食,也无法进行伪装,留着一点用处都没有,反而还累赘。”

  擀面杖落到地上,沉重的声响没有惊醒任何一人,随或摸了摸她发鬓,薄唇凑过去,在她耳边轻声细语着。

  “我还没告诉你,你哪一点说错了,狐狸割掉了自己的尾巴,但他从来没有想过也割了他的爪子,你知道这又是为什么吗?”

  顾弥当然不知道,他的呼吸落进她耳朵里,吹得她耳膜嗡嗡震动。

  随或低低笑出声,嗓音低沉慑人,带着一股子难以察觉的狠劲和执拗。

  “因为他还要捕食。如果狐狸只有脑子而没有爪子,他又该如何撕开猎物的皮毛和喉咙?”

  伪装成兔子的狐狸,可以心甘情愿地割掉自己的尾巴,却无法割舍那一副锋利的爪子,除了需要用双爪捕食,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他要保护另一只兔子。

  他不惜砍掉尾巴也要伪装成柔弱无害的兔子,只不过是因为,他想毫无顾忌地待在那只兔子身边,保护她,逗弄她,欺负她,以及爱她。

  可惜那只兔子只看见他撕开猎物喉咙时露出的一双染血的爪子,却没有看见他为了她而割掉的血淋淋的尾巴。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国庆快乐!

  祖国亲妈生日快乐!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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