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桃之夭夭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贴心的前情提要~~~~~~

  重返长安的袁氏女闹市纵马,难得休沐的中郎将一身泥星。

  从波斯食肆的混战乱斗,到饮子铺避雨的烧梨闲谈,长安真是小,总会偶遇在拐弯抹角。

  曲江大会上贵女争番,渤海郡王世子竟将花魁鸢尾送给柳善姜,斗志昂扬的袁醍醐放言拿下崔九郎,以婆罗门轻高面做注,全押崔湃助她力挽狂澜。

  那一封给崔湃的墨香小笺里到底写了什么?竟能让袁氏女逆风翻盘。

  ~~~~我是鬼扯的瞎编剧情~~~~~~

  灯光、摄影、道具、主演群演,各就各位。

  下一个节目请欣赏由崔九郎带来的大型实景舞台《印象曲江池》。

  进士团斗出花魁乃是曲江大会的高潮环节,今日前来曲江池畔游宴的长安庶民,人人争先恐后都想一睹花魁风姿。

  休沐的矮个武侯桑秦领着妹妹桑吉,两人顺着人流往曲江池畔前行,能近几步算几步。

  陷在人潮中,桑秦用自己的身体和手臂护住妹妹,尽量不让她被人流冲撞难受,而桑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曲江池畔。

  她一心想往前再挤一挤,也许再往前站一站,就能有机会再看一眼那个人。

  哪怕仅仅是多看一眼,今日也值得了。

  西落的光线直射桑吉焦急的小脸。

  人潮密集不透风,桑吉的额角、鼻尖已经渗出颗粒可见的小汗珠。

  桑吉身量娇小,一晃眼的功夫,从人群空隙中穿过,消失在桑秦的眼前。

  “桑吉!桑吉?”

  终于来到曲江池畔,挤掉了发髻上的簪花,桑吉浑然不觉。

  她兴奋的小脸泛红,眺望湖岸边远近各处的筵席,仔细的辨别筵席中的宾客,可是筵席均有帷幕遮挡,导致能看见的地方只有一部分。

  找了一圈,并没有发现那抹熟悉的高大身影。

  桑吉有些丧气。

  连进士团来到楼船甲板上宣布花魁人选,都没能阻止桑吉心中的失落。

  桑吉顺着湖畔众人的目光看向楼船上的花魁,是位容貌精致的才俊呢,可是比起她心中的那位,终觉差了许多。

  身旁的看客皆说花魁是今年进士及第的探花郎,前途不可限量。

  “人家自身有学识不说,更是贵胄出身,此郎乃是渤海郡王之子。”

  “哪里有什么鲤鱼跃龙门,寒门难出贵子哟。”

  是这样吗?

  能进入长安入流圈层的人,说到底都是普一出身就生在了那个世界。

  同样是长在长安,氏族与庶民却是活在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轻舟于众目睽睽之下,将一束幽兰色的鸢尾送至不远处的筵席,送至筵席中一位衣着靓丽的贵女手中。

  鸢尾是花魁,是渤海郡王世子公开表达的欣赏。

  桑吉此刻突然明白了一对璧人该是什么样子。

  ————

  凑热闹的看客拥挤在湖畔岸边,吵吵嚷嚷。

  酉初(17-18点)时刻,日光染上浅浅的金色,斜洒曲江池面,又散碎成水面的波光点点。

  南风吹过,波光荡漾。

  风和日丽,花魁已出。

  今日曲江大会该是圆满收官之际,远方丝竹之声,渐高渐低,隐隐约约。

  引得人们停下喧嚣,凝神倾听,又好奇打量。

  于斜阳逆光中,暗影自远方而来,越到近处越见清晰。

  无论是筵席中的贵客,还是湖岸上的庶民纷纷起身,朝暗影望去。

  离开了逆光笼罩的区域,浅金色的光打亮暗影的秘密。

  水面之上,漂浮着硕大的粉红花阵。

  花阵于曲江池中心时而笼聚,时而散开,伴着丝竹之音,声势浩大。

  世人叹为观止。

  高文珺和袁醍醐站在筵席边缘,临湖的一面。

  高文珺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闻所未闻。

  “鲜花开在水面上!这是什么把戏?”

  在长安居然没有见过。

  袁醍醐细看半晌,看出门道。

  “哪有什么鲜花开在水面上,你看的仔细些,水面之下,托着花阵的是竹筏。”

  巧妙的设计,以轻薄的竹筏盛满花朵,可不是花阵在水中游弋吗。

  此刻卢祁那边的筵席宾客也都起身来到水边。

  袁醍醐四下打量一圈,果然于湖畔远处找到崔湃醒目的高挑身影。

  几乎同时,崔湃的目光也向着袁醍醐所站方位看来,袁醍醐朝他点点头,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默契。

  崔湃示意她继续看向水面,提醒她精彩的还在后面。

  袁醍醐兴奋的搓搓革带上的海珠。

  崔湃还是有些本事的,蛮管用。

  十艘竹筏组成的花阵开始在水中变换出各种队形,并灵活的围着中心转动。

  终于,控制竹筏的舟人头戴箬笠从一人高的花丛中现身,在同伴竹笛的烘托下,用水畔人家特有的辽阔声调唱起古老的歌谣。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曲江池面波光粼粼,给水中花阵打上点点光斑,忽闪忽闪,让岸边围观者看清,十艘竹筏之上皆为繁花盛放的春桃。

  满目粉嫩。

  桃花盛开千万朵哟,美丽的女子要出嫁。

  上古民歌,民风质朴,情感浓烈炙热,直抒胸意,桃夭之中是无尽的爱慕之情。

  在场众人奇了,如此精心的安排,又是哪位子弟在表达爱慕?爱慕的又会是哪位佳人?

  ————

  高文珺完全没有意识到献给袁醍醐的花阵跟崔湃有什么联系,她深信眼前的场景都是袁醍醐自己的神作。

  并且她得意的发现自打花阵出现,柳善姜的脸色立刻变得十分难看,以柳善姜的敏锐恐怕在一开始就预感到不妙的结局了吧。

  呵呵,今日也叫你品尝品尝酸涩的滋味。

  素心女社那边简直叫怕什么来什么。

  精巧的设计,盛大的登场,水中花阵果然朝着巧工女社筵席的方向而去。

  桃花阵聚于筵席前的水岸,竹筏上舟人齐齐朗声念诵。

  “袁氏有佳人,倾国又倾城。”

  袁醍醐掩唇大笑。

  还有额外加戏的吗?

  崔九郎还真是好用又实用。

  她朝崔湃远远看了一眼,传达出本贵女非常满意,往后婆罗门轻高面无限量供应的信息。

  崔湃微不可见的颔首,收下了劳苦功高得到认可后的奖励。

  巧工女社的贵女们与有荣焉,开心的哇哇直叫,都忘了顾忌贵女矜持的形象。

  柳善姜懊恼的闭上眼睛,不忍直视对手的压倒性胜利,千算万算,还是低估了袁氏女。

  花阵献礼,大获全胜。

  尽管并未透露出幕后是哪位高门郎君所为,仅仅凭借威震全场的气焰,已然俘获沿岸的少女芳心,不论年纪。

  在场亲眼所见的民众,在未来的岁月中将无数次提及今日的场面,终生难忘。

  曲江池中,楼船之上,尤博力听得进士团议论此女乃是汝南袁氏的嫡女之后,深深的看了女子一眼。

  目睹一切的谢潺,若有所思地的站着,对袁醍醐的行动一无所知,这是第一次妹妹的计划脱离了他的掌控。

  羽翼渐丰的雏鸟,跃跃欲试,谢潺心中却冒出一丝不安。

  逆风翻盘,此乃神作。

  在高文珺眼中,在长安闺女圈中,从东都洛阳归来的袁醍醐,真真正正一战封神,彻底颠覆了长安贵女圈中的固有番位。

  花魁年年有,而今日的桃花将成为记忆中的唯一。

  众人盛赞,此乃斗花的最高境界。

  ————

  曲江池上一波接一波的好戏,接连登场,引得国子监生徒聚会的筵席上议论纷纷。

  当水上桃花献礼至袁氏贵女面前,生徒们开始打听哪家贵女如此貌美,有人起哄说此乃袁二郎的阿姊,众人皆称羡慕。

  袁光逸撇撇嘴角,瞄着远处的回鹘裙女郎,那袁醍醐脸上的笑容没有一点少女被仰慕的羞涩,全然是道不尽的得意。

  是了,光芒万丈于她而言,早已习以为常。

  袁光逸甚至深深的怀疑,这场好戏怕不是袁醍醐自导自演的?

  她绝对做的出来。

  跟国子监生徒筵席相隔甚远的弘文馆这一边,朱修丕咂巴着嘴。

  嘿,袁氏贵女果然不简单啊!

  想起那日通儀坊争道,袁家姐弟两个争锋相对的微妙,朱修丕明白了一二,有个这么厉害的阿姊可以罩着,袁光逸这个草包居然不搞好团结,说他蠢,他还不相信。

  仅仅是雕虫小技便能深击人心,花阵此局背后的操盘手足见心细如针。

  适才自随从拿回婆罗门轻高面起,苏恩泰就注意到了崔湃私底下的小动作,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筹谋到布局,

  苏恩泰望着崔湃挺身而立的背影,像一把敛尽锋芒的利剑,心中赞赏崔家小子长大了,我们都老啰。

  ————

  花阵引来沿岸围观。

  桑吉终于在远处临湖的筵席中找到了崔家九郎的身影,只觉男子眉宇间的疏离尽退,目光专注。

  顺着男子的目光寻去,桑吉心中一滞。

  春桃重蕊多瓣,细瓣随风浮散,散在女社的筵席中,兜兜转转落在贵女的发髻间、罗裙上。

  袁醍醐昂起头,细瓣流连俏颜,与额间花钿美成一线。

  贵女手臂间的帔帛轻盈,于风中飘逸而动,好似敦煌经变图中的飞天仙子降临人间。

  月宫中的姮娥也该是这副模样吧,原来这世间真有仙子一般的女子。

  曲江池的水面倒映出桑吉因拥挤而显出的狼狈。

  簪花不知去向,发髻微乱,衣裙皱皱巴巴,桑吉握拳的手掐得指尖泛白。

  “小姑娘,你怎么了?面色不好。”

  “无碍的,只是,只是有些透不过气来。”

  不比不知道,一比恨不得赶快去死掉。

  这是桑吉长大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命运对自己的嘲讽,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一个在天上不知人世疾苦,一个在地上操劳辛苦。

  桃花阵中的仙子才是有资格站在崔九郎身边的女子。

  ————

  崔湃命阿水领一队家仆砍下沿途桃枝,放置于竹筏之上,这绝不是什么提前安排,实际上在崔湃前来曲江池的路途中,他就留意到沿途竹筏上一边打鱼一边吟唱的舟人。

  春桃并不名贵,极为常见,随手便可以取得。

  然而此刻,当身着回鹘女装的傲娇少女站立于花阵中,却让崔湃一刻也移不开眼,人比花娇,便是眼前的风光。

  不知为何,曾经只是让他觉得五官漂亮的小脸,此刻鲜活、灵动,竟然变得美艳无双。

  桃之夭夭,宜其室家。

  听在耳中,也落在心里。

  “九郎的杰作?”

  卢祁不是傻子,岂会看不出来这是崔湃使的手段,只是……

  “如此行事,下了柳善姜的颜面,也不怕她知道之后闹着你哭鼻子?”

  崔湃想到柳善姜打小的任性,道:“她哭鼻子的次数也不缺这一次两次。”

  “……”

  “婆罗门轻高面好吃吗?”

  “好吃得很。袁醍醐愿割爱,话说你是如何办到的?”

  嗯,终于问到重点。

  崔湃一掌重重拍在卢祁的肩头,“这就是为婆罗门轻高面付出的代价。”

  卢祁嘴里包着波罗门轻高面,欢天喜地,原来崔九郎这么爱自己。

  崔湃清算的声音传来,“卢三,你欠我的人情只怕要拿上长卷,好好记记。”

  嘴硬!

  卢祁一拳打向崔湃的胸口,被崔湃利落闪开。

  话说袁醍醐吩咐阿水交给崔湃的香墨小笺上,仅写了一行字:美味之恩,献花来报,不开玩笑。

  字里行间尽是女儿家的好胜心。

第13章 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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