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藏住不说

  赛场中国子监和弘文馆的生徒已经乱做一团,球场上的守卫人手不足,无法第一时间处理下群体性突发事件。

  主|席位上的秦大娘子焦急的捂着胸口,“好好的击鞠竞技怎么还打起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两鬓斑白的骠骑大将军握住自家夫人的手,从容说道:“无碍,你看崔家小子不是下去了吗,这点事情在南北衙诸卫军人眼中不过是儿郎们打闹罢了。”

  老将军单手抚髯,盯着场下的乱状,儿郎们打架斗殴见点红都是家常便饭,这崔家小子八百里增援一般的急冲下场,只怕是为了卷入其中受到惊吓的袁家小姑娘。

  ————

  场中本来缠斗的双方被南北衙卫队武将制服,出手快准狠,没有直接揍人已经算是留了情面。

  不止卢祁,国子监和弘文馆两方都有人受外伤,都有人见血,都忿忿不平,医官已经入场查看伤者,判定都是些皮外伤,不碍事。

  柳善姜终于冲到卢祁身边,本来正在给卢祁额角止血的高文珺收回了手,卢祁看了一眼她们两人,没有说话。

  袁醍醐看见崔湃望着卢祁的伤势并没有多言,从崔湃的脸色也看不出喜怒,不知道他要如何了结宾贡生和弘文馆的冲突。

  尤博力走过来慰问卢祁,看了他缠着布带的额角。

  两方的人马都在等,等比赛是否继续。

  崔湃扫视两方队员不甘心的神情,目光并没有看身前的尤博力。

  “你们还想打吗?”

  尤博力慢慢起身,看着弘文馆生徒们说:“你们的主力队员已经受伤,继续比赛我们宾贡生岂不是胜之不武。”

  崔湃点头,“好,你们还想打。”

  尤博力严肃地直视崔湃,“对,我们想要冠军的荣耀。”

  崔湃挑眉,“今日就给你们一个证明的机会。”

  崔湃替补卢祁出场。

  弘文馆队员们欢呼雀跃,吕二上前搭着崔湃的肩膀,这种热闹他怎么可以错过,“我也是弘文馆生徒,替补出场。”

  南北衙武将就读于弘文馆者众,纷纷响应,换上鞠袍,构成了新的弘文馆队伍。

  什么那么不可一世!宾贡生握紧了拳头,上马应战。

  卢祁对崔湃、吕二笑道:“喂,你们别把人家打哭了。”

  “……”

  卢祁的话让人怎么接?

  袁醍醐把本来想嘱咐几句的话吞进肚子里。

  崔湃转身看向欲言又止的袁醍醐,他侧着脸对她说:“助我一臂之力可好。”

  ?

  袁醍醐:“怎么助你?”

  我又不能替补上场。

  崔湃向她伸出手掌,“将你的球杖借我一用。”

  “……”

  骑虎难下,这种时候不借给崔湃,倒让自己失了气度。

  ————

  直到看见武将们上场,袁醍醐才理解到卢祁那句别把人打哭了的评语,才理解到为什么南北衙诸卫将士不好意思参加社团竞技。

  放他们上场好像放虎狼归山,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的剧情宣告结束。

  国子监助威的队伍看得垭口无言,而弘文馆这边完全是得见传说人物的疯狂。

  宾贡生队伍说自己来自塞外球风野,武将们说自己战场下来手很糙。

  他们击的哪里是鞠,击的分明是人。

  武将们挥舞起球杖来像是挥舞的偃月长刀,你不退让,感觉脑袋都要被他们砍下来。

  比分以碾压的方式拉开差距。

  尤博力面色森寒,额角流下冷汗。

  宾贡生们已知胜负回天乏力,却不能让南北衙的武将如此当众戏耍他们,既然已经撕破脸,何必再像尤博力一样顾及什么颜面。

  几个宾贡生私下打了颜色,就算输,也要教训教训对手。

  擒贼先擒王,他们选中的目标必然是被对方视为精神领袖的中心人物。

  崔九郎名声在外,不好惹,几个人决定同时动手,杀他个措手不及。

  卢祁观其动向,冷笑宾贡生不知好歹。

  “非要去拔老虎胡须,崔九郎手中握着的球杖随时就可以变成致命的武器,只要他想。”

  袁醍醐看着宾贡生的动向,脸色难看,这群人现在脸都不要了吗!

  她盯着被众人围住的身影,浮光晃动,夺目晃眼。

  袁醍醐反应过来那是自己球杖上镶嵌的金边反射的光。

  崔湃手握金边球杖如同三尺横刀,生生打断了对方围剿的数根球杖。

  宾贡生望着断落一地的残木,难以置信。

  飞舞击球,崔湃一击过半场,直入球门,宣告闹剧结束。

  镶金边球杖闪着亮眼的光点,映入所有人的眼中。

  崔湃策马行至尤博力身前,扯动嘴角,“击鞠竞技,不过一场游戏,无须认真,你们想要证明的东西,谁在乎?”

  宾贡生看重的荣耀,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一场闲来无事的游戏,他们的拼命,长安城中没有人会在乎。

  尤博力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地上的残屑,这是他们战败的战场,

  纵马狂奔的崔湃哪里是在赛场,明明是驰骋疆场,那里才是英勇男儿的荣耀。

  袁醍醐望着赛场中的男人,久久不能回神。

  那些长安城中的纸醉金迷在他心中犹如凡泥,不过儿戏,毫无意义。

  “醍醐,你怎么了?脸色不好看?”

  眼见赢下宾贡生比赛正兴奋的高文珺,扭头发现身旁袁醍醐的异样。

  袁醍醐怔怔得望向高文珺关切的脸,没有焦距的目光又扫过巧工女社成员精心装扮的脸,又看向柳善姜莫名其妙的脸。

  从洛阳返回长安,她又在争什么?又在证明给谁看?

  她在反感宾贡生使尽手段的时候,别人又在背后如何议论她的虚荣?

  现在想来如此可笑。

  没有人觉得她们奇怪吗?没有人觉得她们是吃饱了撑得?

  ————

  在未到现场的袁仆射面前,袁光逸哇啦哇啦地将事件绘声绘色的复述了一遍,世家子弟间的奇闻异事果然只是圈层里面的谈资。

  袁光逸手中拿着袁仆射特意为姐弟两定制的金边球杖,侃侃而谈。

  “球杖镶嵌金边强化了硬度,倒成了崔九郎打遍球场无敌手的利器,阿耶果然好眼光。”

  一个饶有兴致的听,一个兴奋的讲,这场景在袁醍醐耳中自动消了声音,她只觉得好吵!

  “乖女儿为何不开心?”

  袁训看着并没有加入畅聊的女儿。

  袁醍醐只敷衍说自己击鞠累了,便先行告退。

  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内心的空虚,什么才算是有意义?

  如果找不到这个答案,她是不是就要恍恍惚惚过一辈子,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像往日一般在长安城中吃喝玩乐,浑浑噩噩活在虚荣里。

  回到内苑房间的袁醍醐望着崔湃还回来的球杖出神。

  金边球杖受猛力击打已有裂痕,再也不能完好如初,如同她混乱的心绪。

  什么才是有意义?

  袁醍醐找不到这个答案,却想起了一个人。

  ————

  对于闷头走进金吾卫的袁氏贵女,没有人敢拦。

  崔湃对于袁醍醐的突然造访毫无防备,正在和崔湃议事的卢祁很识相的提出改日再议。

  离开的卢祁回身望了一眼金吾卫威严的门匾。

  击鞠执教明明已经结束了,金吾卫什么时候成了让人随便进出的官司。

  卢祁啧的一声,他兄弟这回动用的特权,闻所未闻啊。

  当崔湃赶回内侧院的时候,袁醍醐站在光影斑驳的树荫下已经等了很久。

  她背着手站立,表情严肃,好像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找他。

  崔湃立刻想问,又强行忍住,他单手解着护臂来掩饰内心的急切。

  “我的球杖坏了。”

  袁醍醐从背后抽出金边球杖,递到他眼前。

  这是她为了来金吾卫找他想到的借口?

  崔湃盯着球杖上的裂纹,伸手想接过,“我赔你一支。”

  袁醍醐收回球杖,没有说话,仍旧不开心,崔湃安静地等她提出条件,她说:“不够。”

  很好,她还可以要求得更多,他都可以给。

  崔湃挑眉,“你要如何?”

  袁醍醐握住球杖放在身侧,认真的盯着崔湃的眼眸,“我想知道在长安城中什么才算是有意义的事情?”

  ?

  他都准备以身相许了,她居然问个什么劳什子玄学?

  怎么了?

  崔湃很想摸摸她的额头,突然又回想起什么。

  击鞠竞技,不过一场游戏,无须认真,你们想要证明的东西,谁在乎?

  她也想证明自己。

  崔湃抚着下巴,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自己的话不仅让尤博力内心动摇,同样也撼动了袁醍醐原本的观念。

  自己又亲手给她添了个堵?

  这样很好,至少让他在击鞠竞技之后,又有了让她主动见面的理由,足够充分的理由。

  免去了他绞尽脑汁的筹谋如何不期而遇,只为了让她再来见见自己。

  崔湃缓过一口气,用手背掩住嘴角清清嗓子,咳咳。

  “也许说来话长。”

  “没有关系,我有的是时间。”

  袁醍醐睁着真诚的大眼睛,他愿意帮她一切好谈。

  崔湃立在她身前,却没有说出口。

  如果需要一辈子呢?

  风儿轻轻,稍带微微的凉,

  心心念念,想对你诉说衷肠,

  藏住不说,最是意味绵长。

  ……

  什么才是有意义的事情,于他而言,跟她一起便有意义。

  作者有话要说:  后半段剧情不只是吃喝玩乐,女主终要成长

第39章 藏住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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