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惊变

  长生换好衣服回来,就见她蹲在地上,神色慌乱,急问道,“沈管事,你怎么了?”

  沈珍儿“蹭”得一下站起来,攥住他的手,“周侍卫,快,快通知王爷!柔邑跟张威勾结,季城有诈!”

  长生心中一惊,见她手里攥着写着柔邑文的绢帛,一下明白过来,“沈管事,那你怎么办?”

  “我自会趁机逃脱,你快去通知王爷!”

  长生见她目光笃定,不疑有他,旋身出去,立刻策马飞奔。

  赵霁和王幕一收到信号,便领着铁骑快马加鞭的往季城赶去,刚要快接近金水镇,就听探子快马回来回禀,“王爷,少将军,边境九原坡附近的两万柔邑兵马忽然不知所踪。”

  赵霁勒马立在原地,面色凝重。

  王慕急急道,“不知所踪?两万人马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属下衣不解带的盯着他们,可不过是如了个厕的功夫,两万铁骑便不知去向。”

  王慕冷静下来,“有没有查过马蹄印,可有往北撤退?”

  “属下查过往北方向的山道,只有单向的马蹄印。”

  王慕皱起眉,边疆地形图在脑子里闪过。落水山脉横贯两国边境,而处在这两国交接处的九原坡,原是落水山脚下的一块坡地,往南,穿过一片密林,可直达青平边界的吉祥镇,往东,没有遮挡,长驱直入依山镇。这几年,柔邑与青平虽数次交战,但都集中在依山镇岗哨前的平原附近,只因往南的密林,遍生沼泽,常年瘴气弥漫,形成天然屏障。而往东方向,一马平川,易攻难守,所以依山镇附近素来是十里一岗哨,重兵防守,柔邑大军若想从此强攻,区区两万余人,只怕难以成事,就算守将朱扬只会纸上谈兵,要拿下依山镇,只怕也会折损他们大半人马,援军一旦被截断,此举无异于孤军深入,依那可颂王严谨的性子,怎么可能如此冒进?

  虽是晚上,夜风吹来依然有些燥热,赵霁立在马上,遥遥看了看掩映在林中往季城去的官道,电光火石间,忽然明白了什么,目光忽的一凛,“表弟,如若你是可颂王,想拿下青平边境十镇,该从哪里下手?”

  王慕略微思忖,“最好的办法自然拿下吉祥镇,这样,只要翻过吴青山,便可轻易占领季城,然后一路南下直达章州……”他忽的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惊惧,“你是说,这柔邑铁骑,很可能进入了密林?”

  他顿了下,“可那树林瘴气沼泽乃是天险,就算能够成功穿过密林,士兵一旦折损过半,即便吉祥镇没有重兵把守,轻易也拿不下城池。”

  赵霁敛眉,眸中晦暗不明,“表弟,你可知那沼泽地是因何而成?”

  王慕不解,“这当然是因为地处两山之间常有山雨连绵……”他忽然顿住了,山雨连绵,可这北地不是已经大旱数月?如此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旱,只怕连沼泽地也早已干涸龟裂,此举无疑是上天给柔邑铺平了一条南下之路。他心中大惊,脸上已露出骇人之色。

  细细思来,如今吉祥镇所属的西路军不过万余人,加上指挥使是朱扬新提上来的将领彭九,不知底细,如若吉祥镇失守,季城首当其冲。

  他面色一滞。就听一骑马蹄声远远的传来,长生飞身下马,急急道,“启禀王爷,少将军,季城有诈!”

  王慕道,“怎么回事!”

  “沈管事在张威房中发现跟柔邑私通的绢帛,”长生将沈珍儿跟他说过的话,一字一句复述道,“请君入瓮,弃城之日,便是身死之时。”

  赵霁眸色一沉,就算这张威跟柔邑私通,可此时张晓已控制住季城,就算此时接手季城,柔邑大军攻下吉祥镇也需要些时日,这请君入瓮,从何说起?他正暗自思量,前方忽的又有一匹快马直奔而来。那马背上的探子摇摇欲坠,身上带了血,到时人已经从马上直直的跌了下来,“王爷,少,将军,吉祥镇,指挥使彭九叛国,柔邑铁骑,已翻过吴青山,直逼季城!”他说完,吐了口血,便没了生气。

  此话一出,无异于平地一声惊雷。

  “彭九这个叛徒!”王慕咬牙切齿的踢了脚路边的石子,待冷静下来,脑海里闪现出沈珍儿那双清澈的眼睛,还有季城上千无辜百姓,心中从未觉得像此刻一般心乱如麻,此时前往季城,无异于以卵击石,可如若不去,那季城必定生灵涂炭。他虽从小征战沙场,少年得志,但从未遇过此等场面,一时有些犹疑不决。

  就见听赵霁忽然喊了一句,“表弟。”

  王慕转头,就见他看向自己的那双眸子,平静幽深,如古井无波,“且调一千兵马随我去季城,你和长生率余下将士速速前往章州,配合指挥使布置防线,并将情况火速禀明圣上,请求调东路军支援章州会战。”

  他平淡的语气仿佛在谈论今晚的天气,可微抿的薄唇和锐利的眼角,无不透露着一种自信和果决,让他不自觉的肃然道,“是。”

  长生深知王爷脾气,虽想陪同前往却不敢提出异议。王慕安抚似的拍了下他的肩膀,刚调转马头,就听见身后一道凌厉的鞭声破空扬起,他回过头,就见赵霁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清冷的声音在空荡的树林里异常响亮,“将士们,不怕死的,跟我来!”

  他立在马上,紧绷着下骸,整个人在月色下散发出一种肃杀之气,王慕遥遥的看着他消失在树林,一骑绝尘,那气势跟端坐在瑞王府中,庄重自持的王爷简直判若两人,他心中一动,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觉醒,眼中忽的一亮。

  指挥使府邸中,沈珍儿已经从惊惧中回过神来。她找来了张晓,让人泼醒了张威,正要逼问,就听到吉祥镇失守的消息紧急传来。

  张威一听狰狞大笑,“今日,我就要整座季城给我陪葬!”

  张晓从未上过战场,乍一听柔邑大军很快就要兵临城下,嘴唇已经有些发白,“你说那柔邑大军已经拿下吉祥镇正要攻过来?”

  “是,是!”报信的仆从哆哆嗦嗦的又磕了个响头,“当家的,这可如何是好?”

  风娘此时已经从金水镇过来,攥着张晓的手,饶是她惯常看上去冷静,此时也有些变了颜色。

  沈珍儿遥遥看了下城外的山川,咬了下唇,王爷和少将军此时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吧?如今吉祥镇失守,再领兵前来无异是以卵击石,不如保存兵力,迂回作战,才是上策。

  张晓虽胆小怕事,却也是中过秀才,饱读圣贤书之人,此时已经冷静下来,他命人套了马车,抬手把风娘拉上车,又急急道,“珍儿姑娘,季城很快就要失守,你赶紧跟风娘一同前往白城避难吧。”

  “张郎,你怎么办?”风娘攥住他的手,没有上车。

  张晓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你们先走,我稍后就来。”依然是那张文弱俊秀的脸,可沈珍儿分明从他眸中看出豫色,心中忽的一动。

  风娘定定的看着他,忽然笑了,“张郎,你在骗我。你这个人,一撒谎,就不敢看我的眼睛。”

  “风娘……”

  她顿了下,叹了口气,“我知你心有报国志,可一直苦于无门,如今沦落为乱臣贼子,若再弃这季城几千百姓不顾,你只怕下半辈子日夜不得安宁。”

  张晓眉心一动,眼眶有些红了,“风娘知我心。”

  风娘握住他的手,笑道,“放心,我陪你一起。生也一起,死也一道。”

  沈珍儿忽然好像又看到了院中那棵粉色如祥云般的合欢花,一季花开一季花落,不变的是这树下人至死不渝的爱情。她眼眶微酸,嘴上却笑道,“这么恩爱的样子,真是羡煞旁人。”

  “既然你们不走,我也要留下来尽一臂之力。”她摩挲了下脖子上挂着的那颗翡翠玉珠,心中忽然异常平静。她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厨娘,家国大义之于她,其实远不如一餐温饱的饭食,一锭沉甸甸的银子,她眷念的,不过是足下燥热的土地,还有眼前,那些触手可及的温情。

  而这季城里,又有多少个家?

  不出半柱香的时辰,原本已经闭户安眠的百姓们都被叫了起来。一时间,整座城池,鸡鸣狗吠,乱成一锅粥。不论贫穷富贵,之前畏惧张威暴行躲在家中的人家都心急火燎的套上车马,带上钱财,南下避难。小孩不懂战争之苦,只因熟睡中被叫醒而啼哭不已,穷人家的小女孩跑得太急,出门时,掉了个小布偶,在骡车上抹泪,直到沈珍儿急忙帮她找回来,这才展开笑颜。半柱香后,季城真正成了一座空城,他们终于松了口气,张晓遣散了原来作乱的那些手下,远远听到吴青山那边凌乱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急急的拉过两匹快马,“来不及了,快,赶紧离开这。”

  张晓和风娘同乘一骑跑在前面,沈珍儿紧跟着,策马出城,忽然感觉脖子上一空,翡翠玉珠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想起捡布偶时被篱笆刮了下衣服,玉珠必定是那时候掉的。她急急的拨转马头,脚上一蹬,就要重回城去,就听风娘喊道,“珍儿,你做什么!为了颗珠子,连命都不要了吗!”

  她没回头,声音从风里传来,“它跟我的命一样重要!”

  她扬鞭一抽,纵马回到小木屋前,果然在草丛里看到那颗温润的玉珠正静静的发着绿光,她小心翼翼的拍去珠子上的灰尘,用绳子串上,重新挂回脖子上,一颗心忽的就安定了下来。正要翻身上马,近处的街道忽然传来几道急促的铁骑声,就听见“吁”得一声,一个铁甲银盔的外邦人已经停在栅栏外,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还以为这季城,真成了座空城,原来这里,还有个绝美的小娘子!”

  边上有人尖锐的笑道,“哈直将军,听说这青平的小娘子个个粉嫩娇艳,今晚正好可以试试口味。”

  他说完,人已经翻身下马,色眯眯的走了过来。

  沈珍儿死咬着唇,惊叫道,“你不要过来!”拿着马鞭的手胡乱在空气里甩了一下,谁知“啪”得一声正好抽在那人脸上,出现一条狰狞的血痕。

  那人啐了一口血唾沫,脸色陡然一变,“小娘儿们,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说完一把钳住沈珍儿的手,抬手就要朝她脸上甩上一个耳光,沈珍儿紧闭住眼。电光火石之间,空气里忽然想起一道极快的风声,等她反应过来,一支长箭,已经直直的扎进了那人的心口。

  沈珍儿一转头,就见赵霁一身戎装立在马上,清冷的眸字,在月色下闪现出骇人的冷光,眼中顿时涌出泪来。

第1章 惊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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