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君心难测
等到元春终于含羞带怯的表达完自己的意思，才渐渐地觉得眼前的气氛有些不太对。水沧溟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柳贵妃和平时没什么差别，神色淡然的垂眼饮茶。太子殿下低着头，只能看见肩膀不停地耸动着。如果此时有人能够看到他的眼睛的话，一定能看见那眼底满满的激动。
“皇...皇上？”元春迟疑着，仔细将刚刚的话回想了一遍，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宫里受宠的嫔妃请求皇帝给自己娘家的兄弟赐婚并不是始于她这里，历朝历代都是很寻常的事情。没道理皇上会生她的气。目光满满的移向坐在一边的太子，难道是太子跟皇上说了什么？看着水沧溟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淡，元春的心也开始渐渐地往下沉了，脸上的柔媚的笑容开始变得有些勉强。元春对于水沧溟的基本认识还是有的。这位皇帝，平常的时候嬉笑怒骂言行无忌，但是当他开始让真的时候，就是有人要倒霉的时候了。而这一次，不知怎么的元春觉得倒霉的人可能会是她。
“元贵妃，你可知道你说的那位林表妹是什么来历？”水沧溟淡淡的问道。
元春抬头道：“林家表妹是前江南盐道御史林如海之女。”
“那...元贵妃可知道林如海的父亲是什么人？”
元春一怔，蓦然想起从前还在贾家的时候老太太有的时候会一脸骄傲的提起她的姑姑贾敏，然后就会说道：“你林姑父是安钦郡王的后人呢。”元春咬咬牙，低沉道：“臣妾不知。”不能认，虽然不知道皇上为什么会突然惦记起早就没有继承爵位的林家，但是既然已经让皇上惦记上了，皇上可不会好心情的去体谅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水沧溟声音平淡无波，点点头道：“爱妃不知道没关系，朕告诉你就是了。林家先祖林臻，那是太祖先皇帝跟前第一军师智囊，襄助太祖开国，乃是第一功臣。太祖先皇亲封安钦郡王，朕的皇祖在位时制定了降封制度，从此历代爵位依次递降。但是同时皇祖赐安钦郡王世袭罔替。只是当时的安钦郡王一心隐退，所以之后历代林家嫡子嫡女皆记入金册，世子成年授郡王号。现在你可知道林家姑娘是什么身份？”
元春在听到皇帝说世袭罔替之时就已经脸色苍白如纸，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林家背后竟然还有这样的身份。世袭罔替...即使是现在的皇室成员如果没有绝世的功勋也得不到这样的厚恩。而林黛玉...是安钦王府的郡主，未来安钦郡王的亲姐姐。元春一时间心思纷乱，但是最本能的自救还是有的，连忙起身就想要跪下请罪，“皇上......”
“哎呀，贵妃娘娘，你可是怀有龙种在身呢，小心磕着碰着了，这伤害皇嗣的罪名可不比藐视太祖，肆意逼婚的罪名轻啊。”坐在一边一直没有说话的陌函突然抬起头来，笑眯眯的看着元春道，一边指着身后水沧溟身边的宫女太监道：“你们还不扶着贵妃娘娘，若是本宫的小皇妹出了什么事情你们有几条小命赔？”身后立刻有两个宫女上前扶着元春不让她有机会跪下去。元春原本要下跪请罪哀求的话被陌函这么一打岔，全部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更是被陌函一口一个小皇妹叫的心里隐隐堵得作痛，只能楚楚可怜的望着水沧溟，“皇上......”
水沧溟还没来得及搭理元贵妃，那边已经有人禀告道：“焰王殿下求见。”水沧溟闻言，脸上一喜笑道：“让焰王自己进来吧。”一般男子是不能擅自进入后宫的，但是很显然皇甫冰炎不在此列。不一会，皇甫冰炎一袭青色布衣漫步走了过来。登上凉亭扫了众人一眼才道：“臣......”水沧溟大手一挥，笑道：“免了免了，皇甫啊，你来找朕有事儿？”求朕吧，求朕吧......水沧溟绝对相信皇甫冰炎是为了黛玉才来的，心中的狐狸尾巴立刻翘到天上去了：呵呵，求朕吧，只要你求朕，朕什么都会答应的啊。
“一点小事。”皇甫冰炎淡淡道。
“一点小事？”水沧溟眨眨眼睛。不愧是朕的镇国大将军啊。老婆都快被人抢了也只是一件小事？
“没事没事，坐下来谈。”水沧溟热情万分的模样让元春惊异不已。看看旁边的柳贵妃依旧是一副淡然无波的模样，心底隐隐有些不舒服。柳贵妃淡笑道：“都是自己人，焰王不必如此拘礼。”皇甫冰炎拱手谢过，随意坐了下来，抬头了一眼还站在一边的元春道：“皇上可是还有事要处理？”水沧溟笑眯眯道：“没什么大事，焰王先说说你的事吧。”皇甫冰炎淡淡道：“也没什么。听墨玉说京城里有人仗着自己的女儿在宫里身居高位，肆意上门逼婚。此事，云松先生极为愤怒。所以要微臣进宫给皇上提个醒。”水沧溟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好半天才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换成了一张苦脸。对于自己的授业恩师皇帝陛下是既敬又畏。老先生该不会还打算要朕抄写一千遍宫训吧？这是某皇帝君童年最恐怖的记忆之一。
摇摇头，甩开不好的回忆，皇帝再接再厉，“就这事？没别的了？听说朕那小师弟的姐姐也没人那啥...逼婚来着。焰王不是在教小师弟武功么？就没想帮帮忙什么的？”叫你装！
皇甫冰炎再次扫了元春一眼，元春忍不住身上一寒，只听见他缓缓道：“成亲...总是要有新郎才行吧？”
“难道会没有新郎不成？”
“如果还有人去骚扰林家姑娘，贾家应该永远也不会有新郎了。听说元贵妃的弟弟出生的时候含着一块美玉？本王一直想看看美玉碎了还能不能粘回去。”元春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她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焰王说的只是那块玉，他分明是在说如果贾家再去林家惹事或者提亲，就要对宝玉不利。
水沧溟怒瞪着对面的人道：“大胆！你可知道那贾家是朕的爱妃的娘家？”
皇甫冰炎淡然道：“你砍我头吧。”
闻言，水沧溟还是只能苦着脸，笑得一脸谄媚，“朕哪里敢啊。皇甫将军，朕还要靠着你荡平四海呢，你可一定要活的比祸害还遗千年啊。”元春刚刚提起来的欣喜顿时有降到了谷底。渐渐地开始觉得有些难堪。那三个人都是坐着的，只有她一人站着，而且水沧溟似乎也没有要她坐下的意思。听着那三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元春慢慢的有些站不住脚了。原本就是有孕在身，站了这么久着实有些累了。抬眼看了一眼坐在一边根本没看自己的水沧溟，元春的身子忍不住晃了一晃，身边的两个宫女立刻一左一右紧紧地钳住她，恭敬的道：“娘娘请小心。”
元春心中暗恨，一抬头就对上水陌函笑眯眯的眼睛，“贵妃娘娘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元春只能强笑道：“多谢太子关心，本宫没事。”
刘贵妃淡淡道：“元妃姐姐不舒服就回去休息吧。”
水沧溟这才笑道：“贵妃说的对，元妃不舒服就回去休息吧。那个...最近就不要随意出凤藻宫了。把那个宫训抄个一千遍。没问题吧。”如果老师真的要罚朕抄宫训不知道能不能拿来挡挡，就算不能也要找个人和朕一样倒霉。不对！比朕更倒霉！
“没...没问题。臣妾告退。”元春告退的身影已经有些狼狈了。宫训并不长，不过是一千多字还不到两千，但是如果抄写一千遍，那无疑是一个十分巨大的工程。元春开始怀疑自己还有没有出凤藻宫的机会。她有些慌张...她要失宠了吗？不...不对，她还有小皇子。想到这里，元春摸摸已经有些显得肚子，心中稍稍安定了些。但是背后的人似乎并不愿意就此放过他。水陌函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父皇，那个贾家的什么夫人欺负安钦郡王后人，咱们是不是应该对安钦郡王府有个交代啊？”水沧溟点点头道：“言之有理，那个...贾家的王夫人么重责三十大板，贾政治家无方，降为从六品翰林院编撰，其妻王氏随夫降位。”
闻言，元春脚下忍不住一个踉跄，却被人牢牢地扶住。顿了一顿还是往凤藻宫而去了。此时，她确实不敢再回头求情。因为她不知道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元春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入宫近十年，竟然会栽在这么一件小事上。因为一个林黛玉，不仅自己被变相的禁足，王夫人挨了板子，就连贾政官职也被从正三品降到了京城里随处可见的从六品。君心难测，莫过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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