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低眉求情为哪般

　　离赛诗花会不远处的茶楼二楼窗口处坐着一个异族男子，身形修长，一头夹杂着暗红的长发随意的披着。额间缀着一颗暗色的宝石，一双银眸却带着如鹰一般的犀利光芒。他拎着一壶酒，漫不经心的往嘴里灌了一口，眼睛却依旧没有离开窗外下方的街道，“那是什么人？”男子下巴微微挑了一下，问身边的人。离他最近的一个侍卫模样的壮汉往外看了一眼，立刻就看到自己主子所指的地方。即使在这王孙公子名门闺秀如云的地方，那一行人也是相当惹眼的。男子摇摇头招来茶楼的伙计问道：“下面那几位是什么人？”

　　茶楼的伙计看了一眼，又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坐在那里的异族男子，道：“那位穿红衣服的是西宁王府的寒星郡主。另一位黄衣的是北静王府的王妃，小的见过一次。其他人...小的眼拙就不认识了。”

　　男子转过身看着他道：“那个白衣女子呢？”

　　伙计想了想，有些不约定的道：“听说焰王今天也来了，这位，可能是焰王新娶得王妃。如果是这样，下面那两位小公子其中有一位应该就是安钦郡王世子了。”男子点点头，他身边的侍卫看他没有什么要问的，便拿了一锭银子将人打发走了，“王子？”男子抬手揉了揉眉心，目光依旧落在下面那抹如雪的身影上。虽然看不见容颜，但是那双带着淡淡的笑意的眼眸却让人感到温馨和宁静。跟他们那里的女子差的太多了。只是...看着年龄好像很小的样子，竟然已经成婚了。还是个王妃？

　　“焰王？”

　　侍卫低声道：“王子若是没有听说过焰王的名字，应该听说过青龙皇朝鹰军元帅，镇国大将军的名字。”

　　“战鬼。”男子神色一变，眼中掠过一丝战意。

　　“不错。”侍卫点头道，“今天战鬼也在这花会上，王子咱们......”男子摆摆手笑道：“遇上了也无妨，来者是客。皇甫大将军总不会一点面子也不给本王吧。”侍卫点点头，眼底却划过一丝担忧。他们是来恭贺青龙皇朝皇帝寿诞的，原本也没什么。但是王子提前悄然进入青龙都城，若是被人发现了总是不好的。男子皱着眉想了想，突然笑开了道：“回头将咱们带来的雪魄给那位姑娘送去。”侍卫点头称是，不知道该不该提醒自家主子那位不是他们北戎国的姑娘，更不是一般的女子，那是他们北戎宿敌的妻子啊。

　　迎了薛宝钗，水寒星心情极好的拉着黛玉一路欣赏街道两边的花草。安娴走在她身边低声问道：“听说你家郡马要纳那个薛宝钗做侧室？”水寒星撇撇嘴道：“什么纳那个薛宝钗啊，还有那个史家姑娘。人家要演娥皇女英咱们就只好看着啦。”安娴不解道：“既然你都不在意了，还跟那薛宝钗赌什么气？”水寒星送了一对白眼给她，“谁跟她赌气了？这丢什么不能丢了面子。总不能让人说我堂堂一个郡主还比不过家里的小妾吧？”安娴好笑的摇头道：“你这是争得哪门子的气？跟个小妾争气，真是出息了你。”水寒星吐了吐舌头，做个鬼脸给她。

　　“林妹妹......”

　　身后传来宝玉乐颠颠的声音。众人回头就看到宝玉宝钗等人从后面跟了上来，身边还跟着探春湘云。红莲皱皱眉拦在宝玉前面道：“郡马请自重。”宝玉素来最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称他什么郡马，一听就会让他想起那刁蛮的寒星郡主，也跟着皱眉，伸手拨拨红莲道：“你让一让，我要和林妹妹说话。还有，我叫贾宝玉不叫郡马。”红莲沉着俏脸分毫不让，淡淡道：“谁都知道贾二爷是皇上御赐寒星郡主的郡马，郡马这样说话将郡主和西宁王府的颜面置于何地？还有，咱们家姑娘请你称呼一声焰王妃或者皇甫夫人。”这两句话的功夫，宝钗等人也到了跟前。宝钗上前拉着宝玉道：“宝玉这是在做什么？还不快给焰王妃和北静王妃见礼。”宝玉自然是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何况他从前和黛玉一起长大，根本想不明白为什么现在就变成要跟黛玉见礼了。皱了皱眉，扯开了宝钗的手。湘云站在宝玉身后道：“林姐姐和爱哥哥还有咱们都是一处长大的。自家兄弟姐妹还要那些繁文缛节的规矩做什么？”

　　宝玉听了大为赞同，连连点头，对湘云也更加和颜悦色几分。

　　陌函不耐烦的皱了眉头道：“咱们先回去吧，焰王叔他们该着急了。北静王叔说中午请咱们吃饭呢。”安娴点点头道：“正是呢，时间差不多了。寒星，你跟咱们一起走吧。郡马要不要一起？”水寒星扫了宝玉一眼，自然是不想要他跟着的，宝玉却是看了看黛玉连忙道：“我也要去。”水寒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对宝钗等人道：“你们先回去吧，本郡主和郡马一起回去。”宝钗看了看众人，再看看黛玉，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林妹妹，咱们姐妹许久没见了？不如一起聚聚可好？”黛玉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咱们没什么好聊的。”她和宝钗想来关系有些古怪。她不喜欢宝钗，自然也感觉的到宝钗不喜欢她。所以向来是不怎么交往的。如今宝钗却主动说想和自己聚聚不是奇怪得很么？

　　安娴淡淡道：“薛姑娘，虽然你就要嫁入荣国府了，但是这称呼上还是要注意一些。什么姐姐妹妹的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叫的。”宝钗也不反驳，只是看着黛玉道：“焰王妃，宝钗真的有些事情相商，不知道可不可以借一步说话？”墨玉道：“没空。薛姑娘，我姐姐没什么好跟你谈的。姐夫她们还在等我们呢。”宝钗看着墨玉却也不肯让步，有些委屈的道：“咱们好歹一块儿长大的。王妃当真一点就请也不念么？宝钗自问...并没有做过什么对比起王妃的事情啊。”她们这不大不小的一群人站在路中央很是惹人眼，黛玉轻叹了一口气道：“薛姑娘跟我们一起过去吧。”水寒星不赞同的想要说话，被安娴拉住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让她去堵在这里平白让人看热闹。好好地花会也没必要搞得天翻地覆的。

　　进了之前皇甫冰炎等人所在的茶楼，安娴等人直接上楼去了，留下宝钗湘云等人、黛玉带着他们在角落里一个被屏风隔开的位置坐了下来。红莲和紫苑都时候在身边，碧痕上前为黛玉倒了茶，“薛姑娘，有什么事请说吧。”宝钗抬头望着黛玉，眼底带着泪意道：“我哥哥得罪了王妃，还求你念在咱们还有些亲戚关系的份上饶他一命吧。”黛玉一怔，有些茫然。过了片刻才想起来她说的是薛蟠的事。其实薛蟠的是黛玉并不知道。在杭州的时候皇甫冰炎打伤了薛蟠，他们离开之后皇甫冰炎就再也没有提起过任何关于薛蟠的事情。黛玉想着看当时皇甫冰炎打的也并不重，想来薛蟠也并没有什么大碍，就放到了脑后，差不多都忘了，没想到薛宝钗今天提起来了，“薛大公子怎么了吗？”

　　黛玉一提起来，宝钗便已经泪流满面。说起来薛蟠真的不是一般二般的倒霉。原本被皇甫冰炎打的内伤，伤还没好又被押着回京。押解的衙役自然都是知道这人得罪了焰王殿下的，只怕是没有活路了，也不怎么关系他的死活。一路天寒地冻的押解回京直接丢进了刑部大牢。宝钗和薛姨妈接到消息自然想要赶紧疏通一二，但是一来这犯人是焰王殿下亲自吩咐的，没有几个人敢徇私，二来薛家母女到底是女儿身，人面也广不到哪儿去。正巧元贵妃省亲在即，王夫人也没空管这些事情，只能推说等到贵妃省亲之后再说。一来二去就是一个多月，等到他们看到薛蟠的时候薛蟠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了。这样还不算，无论她们花再多的钱，那些负责此案的官员都一口咬定薛蟠就是死罪，秋后问斩。就是搬出元贵妃的名号也不好用。最后还是宝钗花了重金才撬开刑部大牢一位小官的嘴，说这事儿是焰王亲口吩咐的，除非焰王松口，别说是贵妃了只怕就是皇后也不好使。然后再一问才知道，事情的开端竟然是薛蟠在杭州得罪了焰王妃。

　　“林妹妹，我哥哥不懂事，得罪了你。但是他是无心的。求你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请焰王放过我哥哥吧。”宝钗乞求道。

　　黛玉秀眉微蹙，侧头问红莲道：“红莲可有听说这事儿？”红莲性情沉稳大方，黛玉身边许多事情都是由她打理的。当初去江南红莲也是跟去了的。红莲点头道：“听说过，只不过和薛姑娘听说的似乎有些不一样。”黛玉挑眉，看着她，“薛姑娘说薛大公子是因为得罪了咱们姑娘才被关进大牢的未免有失偏颇。据红莲所知，薛大公子明明是因为前些年在江南杀了一位叫冯渊的公子才被抓起来的。”宝钗俏脸微红，道：“当初明明已经判了我哥哥无罪的。”红莲微笑道：“所以那个判案的官员似乎也被请到刑部去陪薛家大公子了。”

　　“林妹妹......”宝钗无话可说，只能望着黛玉希望他能够心软。黛玉抬手揉了揉眉心道：“既然事情是这样，薛姑娘，我大概也帮不上什么忙。这就失陪了。”见黛玉起身要走，宝钗焦急的起身伸手想要拉住她，“林妹妹，我们家里只有哥哥一个男子，若是他有什么意外，薛家就...请你看在咱们姐妹一场高抬贵手吧。”湘云也上前拦住黛玉道：“林姐姐你怎么这样？宝姐姐都这样求你了，你就跟那个焰王说一声不行吗？”黛玉看了她一眼道：“若是薛大公子真是冤枉的，或者只是因为得罪了我就要被砍头，黛玉自然会去求皇甫大哥，但是薛大公子真的是冤枉的么？”清丽的明眸灿若寒雪，宝钗不由得偏开了眼道：“薛家可以补偿，无论多少钱都可以。只求留下我哥哥一命。林妹妹，只要我哥哥能活下来，薛家愿意以一半的家产相赠。”这是薛姨妈的意思，只要能救唯一的儿子，就算要她用整个薛家去换她也是愿意的。黛玉摇摇头转身离开。宝钗伸手抓着她的衣服衣袖不肯放手，“林妹妹，你素来心善，难道真的要我跪下来求你么？”

　　红莲一脸不悦的上前要将宝钗拉开。

　　“这里需要帮忙么？”屏风后面，转出来一身外族服饰的男子，一双银眸含笑打量着里面的众人。红莲连忙挡在黛玉身前，一脸警惕的看着那男子。异族男子也没有把她的警惕和敌意看在眼里，银眸里带着淡淡的笑谑的意味。黛玉看了那人一眼，淡淡的对红莲道：“咱们走吧。”带着红莲三人从另一边的屏风出口往外走去。留下宝钗等人在那男子的目光下有些手足无措。那男子看着黛玉出去，突然开口道：“姑娘，在下萨飞鹰。北戎人。”

　　黛玉停了一下，没有回头直接上楼去了。萨飞鹰望着她的背影摸摸下巴笑道：“很有意思的姑娘啊。”跟在身后的侍卫无言，王子，就算你不懂中原的服饰文化也不能故意无视人家的身份啊。人家是王妃好么？

　　"姑娘，那个异族男子是什么人？好像不是普通身份的样子。”红脸有些担心的回头看了一眼那依靠在屏风边上笑的不羁的异族男子，总觉得这个人不简单。黛玉想了想道：“皇上的寿诞不是快到了么？每年都有许多别国的使者来祝寿。这人叫萨飞鹰，应该是北戎的王族吧。”经常和皇甫冰炎聊天，皇甫冰炎也并不吝于让她知道外面的世界。对于北戎她也有一些了解。北戎尚武，民风彪悍。现任北戎王萨烈好战。自他继位之后屡屡在边界兴起战争。膝下有七子三女。

　　红莲奇怪的道：“皇上的寿诞还有一个月，他现在就进京了，但是驿馆那边似乎也没有收到消息啊。”

　　黛玉淡淡道：“他既然肯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咱们面前，大概也就不怕被人知道。应该不是想要做什么大事。”红莲想了想，点头同意黛玉的说法。

　　她们踏上楼，皇甫冰炎已经在楼梯口等着她了，“那薛家的人没有为难你吧？”黛玉失笑道：“皇甫大哥，薛姑娘怎么会为难我？”先不说她为难不为难得了，薛宝钗就是再笨也不知道在大庭广众对焰王妃出言不逊吧。皇甫冰炎也不反驳，只是牵着她进去，道：“先用一些东西，咱们再回去吧。”黛玉点头，想了想还是跟皇甫冰炎道：“刚刚在下面遇到一个异族男子，他说他叫萨飞鹰。皇甫大哥认识么？”皇甫冰炎垂眸，掩去眼中的寒意点头道：“北戎王第三子，据说是最有可能登上王位的儿子。没想到北戎王这次会派他来给皇上祝寿。他可又说什么？”黛玉摇摇头，皇甫冰炎淡淡一笑道：“不用理会他，皇上和水溶会处理的。还有薛家的事你若是不喜欢也不用理会，以后他们再来烦你直接将人赶走就是了。”黛玉含笑点点头，看着皇甫冰炎道：“皇甫大哥，谢谢你。”皇甫冰炎调了下眉没有说话，拉着黛玉进去了。

　　刚刚坐下来，茶楼的管事就上来道：“有一位客观送了一样东西要交给焰王妃。”

　　有人端着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上来，送到众人面前。然后恭敬的退了下去。皇甫冰炎上前看了看木盒，轻轻打开，一股淡淡的幽香顿时飘散开来。盒子里装着一盆花。青玉的花盆翠绿如玉一般的小巧叶子，中间开着两朵雪白的花儿。那花形并不如何复杂，只是晶莹如雪的花朵让人感到一股淡淡的寒意，还隐约的泛着雪色的光芒，给人一种遗世独立冰清玉洁的感觉。先前那一盆白海棠也算的上白玉无瑕了，但是若放在眼前跟这花儿想必就立刻显得黯然无光了。

　　“这是...雪魄？”黛玉看着桌上的花，有些迟疑的道。

　　“雪魄？”不知者一脸茫然，比如宝玉，水寒星还有红莲等人，知道的人一脸垂涎，如水沧溟，水溶之流。水沧溟啧啧赞叹，“好大的手笔啊。”

　　“这话儿到底有什么了不起啊？”水寒星对于所有白色的花朵都没有好感，所以虽然觉得这花的确很漂亮，但是绝对没有她的十八学士好看。水陌函鄙视了她一眼道：“传说雪魄生长于雪山之巅，冰雪之中。不沾半点凡尘之土。十年生根，十年发芽，十年长叶，十年开花。花开之后三月不谢。花谢之后整棵花草就会枯死。四十年之功只为了三个月的花期。而且此花移植不易，不能用突然，只能用雪山之巅的寒玉做成花盆移栽，往往也不容易成活。最最重要的是，据说在花谢的最后一刻将它摘下入药，可以生白骨活死人。世人誉之为人间仙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