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喜热闹私上战场

　　嘉麟关外百米处的南蛮大营里，灯火晦暗不轻的晃动着，灯光下，桑岩阴鸷的脸更加让人感到胆战心惊。扫了一眼跪在地下的人，桑岩低头打开手里的画卷。画卷上，一名白衣女子坐在窗前扶窗望着远处，神情淡然温婉。清丽的容颜精致却带着婉约出尘的气质。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副画卷，看着那双淡淡的眼眸，就让人觉得仿佛那人就是在看自己一般，让人不自觉的心中感到安宁和淡然。桑岩眼色一沉，心中涌起一股陌生的骚动。

　　“你确定着就是皇甫冰炎的妻子？”状似轻怜的抚动着手中的画像，桑岩问着地上跪着的人。

　　“这却是是秦络姑娘亲手交给属下的，想来不会有错。”桑岩想了想，有些妖异的碧眸淡淡的一笑道：“阿络办事本王一向放心。既然如此应该错不了。皇甫冰炎倒真是好福气，竟然娶了这样天仙一样的美人儿做妻子。真是糟蹋了啊。不过...他的好福气也该到此为止了.......”

　　下面跪着的黑衣人默默低头听着他的自言自语，不敢多嘴。他此时心里想到的是那个精致俊雅的黑衣少年，和他脸上那与儒雅的容颜极为不相称的诡异笑容，“南蛮王想大我林家的女儿的注意，就让本公子看看他的本是够不够吧。”不知为什么。黑衣人对这个几乎不所不能的南蛮王第一次产生了质疑。那个焰王已经很不好对付了，如今又来了一个看似温雅实则腹黑的林家公子，南蛮王真的赢得了么？桑岩有些不耐烦的挥挥手让人退下，低头沉思着接下来想要招呼皇甫冰炎的计划，没有看到底下跪着的人眼中的怀疑和闪烁。

　　皇甫冰炎虽然从墨玉那里明白了黛玉到底在气些什么，却并没有时间给他跟黛玉解释。很快的，安静了几个月的南蛮军队有传来了异动桑岩派了自己手下的头号大将在城外叫阵，另外还兵分几路想要偷袭嘉麟关的其他关口。虽然还没有严重到要皇甫冰炎亲临的地步，但是皇甫冰炎也要坐镇中军。正事来了的时候私事自然就只能先放在一边了。因为战事将起，为了安全，黛玉和阿慕水寒星三人也不被允许再去军营了。整天呆在府里和秦络抬头不见低头见，水寒星的火气比在京城的时候还要旺盛数倍。

　　“小玉妹妹，咱们出去玩儿吧。”闷了两天，水寒星终于还是忍不住了。这几天，黛玉呆在将军府里半步不出，阿慕兴致又不是很高，她跟秦络更是相见两生厌，水寒星觉得自己快要发霉了。她来边城就是为了见识一下边关战火的壮烈磅礴。为什么打仗了反而要她躲在城里啊。黛玉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微笑道：“只能在城里逛逛，多代一些人，不许出城。”意思是她不去，要去水寒星也只能自己去。水寒星撇嘴道：“小玉妹妹，干嘛那么听皇甫冰炎的话啊。你们难道不想见识一下两军交战的情形吗？”黛玉无奈的摇头道：“那是打仗，不是玩游戏。”两军交战，血流成河，黛玉不以为那有什么好看的。水寒星白了她一眼道：“我当然知道那是打仗，所以才想去看看啊。”很明显，水寒星并不明白自己的意思，黛玉只得道：“那是战场，不是只有壮烈磅礴，每一刀下去那都是一条命。寒星，确定你要去看那些可能昨天还和你说说笑笑的士兵突然在你面前死去？你真的能把这当成是游戏来看待？”

　　水寒星愣了愣，显然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皱着眉咬着朱唇想了好一会儿，就在黛玉以为她放弃了，转身想要和一直沉默不语的阿慕说话的时候，水寒星一跃而起，击掌道：“有了，我要上战场，我要和他们并肩战斗！”

　　小小的花厅一片寂静，就连站在黛玉身边侍候茶水的绿儿也一脸诧异的看着水寒星。就连在边城从小长大的姑娘家也没听说过谁说要上战场，这个京城来的郡主好生奇怪。黛玉沉默的看着水寒星，眼睛里明明白白的写着不赞同。水寒星不悦的道：“小玉妹妹，你不会跟那些俗人一样，觉得女儿家不该上战场吧?咱们女儿家怎么可以如此看轻自己？我们绝对不会比那些臭男人差的，本郡主就要给那些臭男人看看，他们能做的事本郡主一样能做，而且还会比他们做得好！”看着水寒星一脸踌躇满志的握拳宣誓，黛玉很想说，我不是看不起你是女儿家，而是担心你的武功实在不够看。可惜，这样的话是绝对不适合此时讲出来的，不然的话只怕水寒星立刻就要跑到战场上去跟她证明了。

　　见黛玉不说话，水寒星满意的伸手戳戳她道：“怎么样？去不去？”黛玉无奈的举了举手里的茶杯道：“寒星，你觉得我可以上阵杀敌吗？”

　　水寒星摸摸鼻子，至少她还没有激动地脑子不清楚。就算黛玉真的想去，她也不敢带她去。皇甫冰炎会拔了她的皮不说，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带在身边纯属碍手碍脚。眼睛一转，水寒星看着坐在一边的阿慕，“阿慕妹妹，去不去？”阿慕看看黛玉有看看水寒星，眼睛明显的比刚刚亮了许多。水寒星在心中偷笑，知道她心动了。黛玉看着水寒星眼珠打转，就知道她在动什么歪主意，赶紧拦住道：“阿慕公主身系南蛮王室，事关重大怎么会跟你一起胡闹？你也别闹了，咱们家里也有好玩儿的。”水寒星不甚敢兴趣的道：“这小小的将军府里能有什么好玩儿的？要是京城的黛园还差不多，至少有个漂亮的精致景致可以欣赏。”

　　"黛玉？那是什么地方？”一直好脾气的含笑看着她们闲聊的秦络忍不住插话。水寒星立刻来了京精神，笑眯眯的道："黛园是咱们那位焰王爷三年前专门为了亲娶进门的王妃在府内新修的别园啊。那景致别说是京城了，就是咱们青龙王朝的园子里也是数一数二的。最重要的，能进去的人啊少之又少，数遍了也不超过十个。可是羡煞了京城的千金闺秀呢。是不是啊，小玉妹妹？”说着还冲着黛玉挤了挤眼睛，笑的一脸古怪。黛玉并没有如他所愿的脸红羞涩，只是微微一笑，眼神温柔如水。秦络看在眼里，半垂的眼眸中划过一丝妒恨，轻声道：“原来是师兄为郡主建造的园子，那自然是极好的了。郡主真是好福气。”黛玉浅笑道：“师妹过奖了。皇甫大哥言出必行，自然是对我极好的。”

　　“言出必行？”秦络眨眨眼睛，有些疑惑的看着黛玉。黛玉淡淡道：“没什么。”便不再提这个话题，转过头去跟阿慕说话了。任由秦络在心底百般思量，层层盘算。

　　送走了秦络和水寒星，阿慕却流了下来。黛玉微笑着看着阿慕道：“阿慕公主，还有什么事吗？”自从两军开始交战，阿慕的情绪就一直有些不对。但是她到底是一国公主，有许多事情并不宜对别人讲。所以她不说黛玉也不好问。阿慕低头想了想道：“王妃，我想要上战场。”黛玉微微蹙眉，但是很快又展开了笑道：“公主是听了寒星郡主的话也心动了么？上战场的事儿也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公主还是三思的好。”阿慕摇摇头道：“不是，王妃...我跟寒星郡主不一样，她只是...没见过打仗，想要去看热闹。我不一样，我...我母亲还有我的家人都被桑岩杀了，我要替他们报仇！”阿慕的眼睛里燃烧着仇恨的火焰，和平常的模样判若两人。与两年多以前见过的那个天真娇憨的小公主更是天差地别。国破家亡的仇恨对阿慕的影响并不只是他们平时所看到的那样。黛玉轻叹一声，伸手轻轻地拍拍阿慕的手道：“公主的事原本我没有说话的权力，但是...公主你也该明白，只是你一个人上战场并不能帮上什么忙。南蛮王室以后都要靠你了，你真的确定你想要把你以后的人生，你的生命都放在仇恨上和桑岩同归于尽吗？”

　　阿慕怔怔的看着黛玉。黛玉温声道：“无论如何，公主总该承认，论行军打仗，你的确不如鹰军的将士在行是不是？”阿慕咬着唇，眼圈儿有些发红道：“难道我就什么都不做？就这样等着吗？你不知道，那个桑岩她是个疯子，他好残忍，我母皇对他恩重如山，可是...他居然，居然屠了我南蛮王室满门。如果不是...不是哥哥他们掩护，大祭司拼死护送，我也活不到今日。”黛玉柔声道：“所以你更要好好珍惜自己。他们拼命地保护你逃生。总不见得只是希望你上战场为他们报仇再拼掉这一条命吧？”

　　阿慕低头不再说话，黛玉也不逼她，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边等她自己思考。黛玉毕竟不是阿慕本人，所以她不认为自己有资格去阻拦和质疑阿慕心中的仇恨，只能给予她自己的建议和意见。至于最后怎么选还是她自己的事。最后，阿慕咬着唇默默的走了。黛玉看着她有些孤独的背影轻叹了一声。也不过是比自己大一两岁的年纪，却要在国破家亡之后承担起整个部族的责任，这些日子的强颜欢笑已经够难得了。黛玉知道，如果换了自己也不会比阿慕做的更好，“派人看着阿慕公主和寒星郡主，尽量不要让他们出城。特别是寒星郡主，必要的时候可以打晕了带回来。”轻声吩咐了一声，黛玉起身转入书房里面，那里存放着林家的探子送来的消息，一些军中的普通卷宗和许多关于南蛮地方的书籍。

　　黛玉仔细的阅读着手里的书卷，旁边放着笔墨，顺手将一些有用的东西摘抄下来。看着看着，不知想起了什么，微微蹙眉，眉宇间划过一丝担忧。

　　“见过夫人。”灰色的身影悄无声息的进入书房。黛玉已经很习惯的搁下手中笔看着跟前的人道：“如何？”灰衣男子道：“刚刚秦姑娘往阿慕公主住的院里去了。”黛玉点点头，毫不惊讶道：“既然秦络是桑岩的人，阿慕公主自然是她要注意的对象。”毕竟，传说南蛮王室的宝藏是十分惊人的。桑岩倒现在一直没有对阿慕有什么行动就已经让人十分不解了，“多派人保护阿慕的安全。如果秦络想要对她动手，咱们也不用客气。”灰衣人点头应是，正要转身告辞，门外传来一丝极低的声响，灰衣人如一阵风一般的从另一处窗口消失在书房里。黛玉才来的及眨眨眼睛，再侧首看，秦络的身影袅袅婷婷的出现在屏风外面，“郡主，在么？”黛玉微笑道：“秦师妹，亲稍等。”搁笔起身，黛玉走了出去笑道：“可是有什么事？”

　　秦络犹豫的看看黛玉道：“刚刚这里有人么？我好想看到一个人影闪过。”黛玉不动神色，心中却暗笑秦络说看到人影闪过明显是客气了，她只会是在外面听到里面有人，绝不可能看到。虽然秦络一直避免在她面前动武，可惜她却始终忘不了秦络是一个可以和仇恨天争锋的高手这一事实，“皇甫大哥派了个人保护我，不过我倒是没看到他在哪里。这些整天高来高去的功夫我是半点也不懂的。”秦络笑了笑也没有追问，“原来如此，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黛玉坐下为两人各自倒了一杯茶，道：“秦师妹独自还找我，是还有什么事要说吗？”秦络看着黛玉平静的容颜，心中蓦地闪过一丝不安。总觉得那平静清澈的眼波下面藏着些什么东西。偶尔甚至会让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在这双清澈的眼睛前演着一场拙劣的戏。在心中告诉自己是自己多疑了，秦络笑道：“没什么大事，只是这段日子蒙郡主照顾，秦络马上就要离开了，所以才想亲自谢谢郡主。”黛玉睁大了眼睛，似乎很是惊讶的看着秦络。秦络笑道：“郡主何必如此惊讶？将军府虽好，到底不是秦络的家，我迟早是要回去的不是么？”黛玉浅笑点头道：“秦师妹说的不错，无论如何还是自己的家好。不是么？”

　　秦络点头感叹道：“是啊，还是自己的家好。只可惜...秦络早已经没有家了。”

　　秦络的父亲，也就是皇甫冰炎的师傅是她唯一的亲人，她父亲过世后，秦络在这个世上的确没有亲人了。咬了咬唇，秦络看着黛玉道：“郡主，你说到底什么才是家呢？”黛玉低头浅酌，微笑道：“此心在出即是家。”

　　“此心在处即是家？”秦络喃喃道。半晌才粲然一笑道：“不错，此心在处即是家。我确实该回去了。师兄不在，郡主可以代师兄送我一程么？”看到黛玉挑眉，秦络微笑道：“现在情势不同，送到城门口就可以了。我不想...独自一人离开。感觉很寂寞.......”黛玉专注的看着杯中茶水，听完秦络的话才抬起头看着她点头道：“无妨，这原本就是该我们做的不是么？我也不愿秦师妹一身寂寞的离开。”

　　闻言，秦络展颜笑道：“那、多谢嫂子了。”

　　“夫人，不好了！”绿儿急急忙忙的进来。黛玉无奈的看着这个机灵但是一着急就惊慌失措的小丫头道：“怎么了？慢慢说。”绿儿喘息着道：“寒星郡主...寒星郡主跑出去了。”黛玉皱眉道：“去哪儿了？”绿儿道：“好像出城去了。还有...还有阿慕公主。夫人叫人看着他们，不知道寒星郡主跟阿慕公主说了什么，两个人原本说要出去逛街，结果一出门就把随行的人甩开了。已经...已经有人去追了。”黛玉眉头皱的更紧了，道：“寻常人哪里制得住寒星郡主。风林，云谷，去把他们两个追回来。如果不肯回来就直接打晕了带回来。”

　　“是！”两个声音从隐秘处传来，很快又消失不见了，然后再也听不到一丝动静。黛玉才看着秦络无奈的笑道：“这个寒星郡主真实胡闹，战场哪里是女孩子可以随便去的。”秦络笑道：“寒星郡主一代女杰，虽然有些冲动倒也当得上巾帼不让须眉。这就是师兄亲自训练的风云八骑么？果然身手不凡。不过郡主把他们都派出去了你身边怎么办？”

　　黛玉浅笑道：“不平时也不出门，他们跟在我身边真是委屈了。将军府里能有什么危险，有府里这么多人就足够了。”

　　秦络低声自语道：“是么？师兄对郡主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