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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是两百万呐！夫人您也太不小心了！”
掌柜的这么一喊，店门口就聚集了一堆人。
“对不起……”
格林夫人除了说对不起，都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罗教授在一旁也心疼得不行，蹲在地上捡碎瓷片：“我还说过几天就来把这花瓶带回去，好不容易看见一个宝贝，这下真是心都跟着碎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外面就有人喊：“碎了也没什么，按照规矩，叫打碎的人赔偿呗！”
“就是，这两个打碎的吧？他们是外国人，有钱，赔得起！”
“对，可千万别把人放走了。没有让掌柜的自己出这两百万的道理！”
“他一个掌柜的一个月看店才几个钱，哪里拿得出两百万？”
“肯定不会让掌柜的赔吧？掌柜的又不是做慈善的，凭什么客人打碎的花瓶，最后他来赔钱？”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还都是冲着格林夫妇去的。
他们俩对华夏文化有一定的了解，华夏语也学了几句，有的话还是能听个一知半解，加上又问了霍元乙，当然知道这些人说的是什么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觉得很无奈。
但既然是格林夫人把花瓶打碎的，他们也不会推卸责任。
何况，还有顺子这个合作伙伴看着呢，自己如果连这点诚信都没有，将来怎么跟人合作？
“哎，两百万倒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这个花瓶着实可惜了，这放着见风就能升值，上升空间大着呢。”
罗教授感叹，一副怜惜花瓶的模样。
外面围着的人也劝：“花瓶碎了也没办法，好在这两个老外看着还算实诚，知道赔钱。”
“这些人根本不知道我们华夏古董的价值，在他们看来，这可能就是个好看的花瓶罢了。”
“只要赔钱就行，摔碎了古董，人家古坊斋没有坐地起价都已经是良心了。”
格林先生问霍元乙那些人在说什么，霍元乙就委婉地把那些话翻译给格林先生听。
他听说这个花瓶升值空间大，而且是宝贝，大家都觉得可惜，他自己也深感遗憾。
从口袋里掏出支票本儿。
“很抱歉，我们也不是故意摔碎这个花瓶的。”
他写了能兑换两百万人民币的支票，就要往掌柜的手里递。
掌柜的红着眼睛，要伸手不伸手的。
“也不是我非要让您赔偿，只是这个花瓶碎了，如果不找事主，我就得把这条老命抵给东家了。关键是，我一条老命，也不值得这个价钱。”
“老先生，很抱歉，是我们粗心才会犯下这么大的错误。这个钱，多出的，就当是给您赔不是。”
这兑换出来的钱，肯定是要超过两百万的。
掌柜的刚要伸手去接，就被林小满拦住。
“慢着！”
【1391】落款（一更）
“你做什么？”
掌柜的手都没伸过去就被拦住，眼睁睁看着那张支票到了她手里，半眯起眼来，颇有威慑力。
“赔偿是要的，但掌柜的，谁说这个花瓶就值两百万了？”
“空口无凭，这个道理，大家应该都懂吧？”
她担心围观的人起哄，所以直接就朝门外问。
是啊，空口无凭。
“你这小丫头知道什么，这可是乾隆年间的花瓶，还不值两百万？这两百万，还是我看在罗教授的面下，压了价的。”
“就是我喊上三百万，这花瓶也值得！”
眼看着支票就要到手了，却被人中途截胡，掌柜的心情抑郁到了极点，偏偏脸上还不能显露出来。
“可我看这花瓶，根本不值这个数啊，而且，光凭你说它是乾隆年间烧制的，那就是乾隆年间烧的了？”
“那我说外面的路边摊上的那个青花瓷瓶，还是元朝的呢！”
林小满这么一说，别的人没反应，倒是顺子骤然明白过来，刚才的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外国友人也好面子，不愿与人争。
这边人起哄让赔偿，格林夫妇也不缺那点钱，直接就赔了。
可到底这花瓶值不值那么多钱，谁知道呢？
格林夫妇吗？
他们其实虽然喜欢华夏的古董，但对古董的研究说不定还不如林小满这个考古专业的学生。
可还有一个罗教授呢？
不是说他是收藏家，又是历史系的教授吗？
他断定的真品，难道还有假？
看刚才花瓶打碎之后他痛心疾首的模样，倒也没让人产生怀疑。
可一切进行得太过顺利了，现在细想，却是有许多疑点。
这小成家的小姑娘好生聪明，一下子就抓住了关键。
如果今儿个真让格林夫妇在他们的地界儿上吃了这么大的亏，以后的合作还能顺利进行？
他脑子里细细过了一遍，直接就站到了林小满一边。
“对，掌柜的，我妹妹说得没错，赔偿我们肯定是不会赖账的，但谁能证明这个花瓶真的有那么价值呢？”
顺子气势一出来，说话就比林小满管用多了。
掌柜的被他这么一问，也不慌，心下虽然已经把这俩傻逼骂了个底儿朝天，但面儿上，还是得和和气气地解释，甚至带着几分委屈。
“我们古坊斋的东西，真品就是真品，从来童叟无欺。再说了，这粉彩折枝瓶，罗教授也看了的，他都看准了是真品，怎么可能有假？”
掌柜的朝门外隐晦地看了一眼，门外立马就有人插嘴。
“莫不是这人想赖账不给钱吧？又不是让你们赔钱，你们怎么还拦着呢？到底跟谁是一国的？该不会是崇洋媚外的汉奸吧？”
“肯定是了，看他们这副腆着脸巴巴跟在两个老外屁股后头的模样，还真是奴颜媚骨啊！”
看来，这外面看热闹的人还挺有文化。
林小满噗嗤一笑。
“不是我们不肯赔偿，这支票就在我手里，见天就能兑现。可这花瓶，你们说多少钱就多少钱，这不是讹诈吗？还有这位罗教授，我先请问一下，是什么学校的历史系教授？”
林小满一点不怯场，还质问起罗教授来，这让罗教授和掌柜的都有些懵。
“人家是帝都师范大学的历史系教授，还是鉴宝协会里的专家，他说的难道还有假？”
“就是，小姑娘怀疑谁也怀疑不到罗教授头上，他在我们这潘家园可是名人，不知道多少人求他鉴宝，他都给看呢。”
“罗教授可是个好人，怎么到小姑娘嘴里成了合伙诈骗的骗子了？”
“人家罗教授犯得着跟古坊斋合伙坑人吗？人一个大学教授，还要不要名声了？”
“……”
可能是林小满的话说得不太好听，围观群众大多向着罗教授说话。
还言语里多有看不上林小满几人捧外国人的臭脚的行为。
“既然罗教授是帝都师范大学的教授，我也不疑有他，不过，还请罗教授再仔细看一看，这东西到底是不是乾隆年间的粉彩折枝瓶。不瞒罗教授，我们也是听说前段时间北方鉴宝协会出现了一些鉴错宝的事儿，才希望能够拿到更确切的证据。”
前段时间鉴错宝？
不是含沙射影指那个被开除的高级鉴宝师吧？
如果她提到的是邹专家，罗教授心里一跳。
这个小姑娘到底什么来历，怎么连北方鉴宝协会的事儿都知道得那么清楚。
邹鉴宝师和一些卖家联手欺骗买主的事儿，传出去对鉴宝协会的影响很大。
前段时间为了压下这个丑闻，他们会长还专门举办了一次交流会，意在检讨自己，又花了巨大的代价才请到了鉴宝界的泰山北斗。
他只算是鉴宝协会的一个小成员，还没资格参加那样的盛会，所以，也没见过林小满。
只是听她提起前段时间的大事，心里就有些打怵。
他在潘家园这么多年经营起来的名声，可不想因为一个小姑娘毁掉呀。
可……
他一转头，就对上了掌柜的危险的目光。
于是狠心咬牙，再次捡起那些碎瓷片，仔细观察，甚至连放大镜都用上了。
“没错，这就是乾隆年间的花瓶。且看这左右两只螭龙纹饰对称，花纹是那个时代最流行的牡丹和菊花，还有它的落款，小姑娘，我一个堂堂帝都师范大学的历史系教授，难道还能骗人不成？”
而林小满呢？
她刚才已经发了信息，问了蒋玉兰，帝都师范大学历史系到底有没有一个罗教授。
那边也回复了她，确实有这么个人。
据说，此人还混进了鉴宝协会。
林小满心里有了数，再看罗教授，他恼羞成怒的样子，只怕是心虚得很。
“罗教授，实在是失敬。我在帝都师范学院也有同学，她说您在帝都师范大学还是很有名的，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林小满这么一捧，罗教授心里就是一松。
还好，算这小丫头片子识趣。
“只是，我想请问一下，这粉彩折枝瓶的落款，为什么是楷书？我记得这只乾隆年间烧制的花瓶，落款应该是篆书吧？难道，是我记错了？”
【1392】做局，拆招（二更）
“怎么可能？”
罗教授心里一噎，但嘴上却是脱口而出。
怎么会是篆书呢？
这丫头是在哪里看见的？
“咦，不是吗？可能是我记错了，可我在帝都博物馆的藏品库里是见过这只粉彩折枝花卉纹双螭耳瓶的呀。”
帝都博物馆？
罗教授冷笑：“小姑娘，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博物馆我没去过百遍，也有几十次了，怎么没见过你所谓的这个粉彩折枝瓶？”
“人家夫妻俩都承认赔偿了，你还在这里横加阻拦，莫不是自己想昧下这两百万？”
这个话说人家一个小姑娘，就太重了。
但罗教授不觉得啊，他现在是怒极反笑，觉得被一个小姑娘接二连三地下了面子不说，还在这里听她胡言乱语，简直是有病！
“你不相信帝都博物馆有这个花瓶？”
“罗教授恐怕不知道吧，帝都博物馆除了展示出来的东西，还有收进库房里的，那些东西，虽然不是外人都可以见到，但每一件现在都拍照在电脑里存档了的。”
“我认识郁文昭，郁教授，如果请他帮忙，是可以调档出来查看的。”
“到底帝都博物馆里有没有这个花瓶，到时候一查就知道了。”
“只是，我没想到今儿个在外面还能看到一个相似的粉彩折枝瓶。”
只是相似？
啥意思？
围观群众面面相觑，他们好像已经察觉到了林小满话里的隐藏含义。
这相似，到底不是一模一样。
如果说一模一样，还可以说这花瓶原本是一对，流落了一只在外面。
可如果只是相似，难道这个碎掉的花瓶，还能真得过帝都博物馆里面入库的藏品？
还是，罗教授能厉害过帝都博物馆里面供职的专家？
“这个粉彩折枝瓶，乍一看，确实很像真品，颜色绮丽，瓶身挺拔。但仔细一看，整体造型，却是比真品矮上了一两厘米，这样看着，花瓶的肚子就偏大，欠缺了优美的线条感。”
“还有的螭龙纹饰，做工粗糙，真品的螭龙身体刻阴线。再看它的颈部两条鱼，扁平呆板。”
说着，林小满甚至把双螭耳朵捡到了一边，还有颈部的碎片，都拼凑了起来。
到底是学考古的，她拼图极快。
“真品的这两条鱼相互对称，惟妙惟肖，活灵活现。”
“颈部绿釉偏蓝，可真品的釉色却是纯正的草绿色。再看这个腹部毛病就更多了。”
说话期间，她把花瓶碎片基本上都拼凑起来了，当然，没有拼成一整个花瓶，却是把她说过的那些部位的碎片都展示给了大家看。
“真品牡丹花和菊花叶子颜色由浅入深，不像这个赝品，也不知道是不是作假的时候太急，平涂上釉色，以至于花瓣眼色没有深浅变化。”
“如果大家不信我所说的，可以找来任何一个乾隆年间的花瓶对比，看看人家的做工，和这个赝品到底有多大的区别。”
“一个工艺品，别说两百万，就是两万块，都是不值当的。”
“掌柜的，如果你觉得这么个赝品碎了跟你东家不好交代，麻烦你让东家过来，我们当面交代！”
“……”
林小满的一番话，霍元乙是原原本本地翻译给了格林夫妇。
他们听了都惊讶地看向林小满，忍不住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没想到，京大考古系大一新生，竟然都比帝都师范大学历史系的教授厉害。
他们这么说，霍元乙忍不住一笑，却也没有告知二人。
那个教授跟掌柜原本是串通好的，说不定就在等着格林夫妇这样的外国友人上钩呢。
像他们这样的，简直就是现场待宰的肥羊。
以往说不定这个教授配合这个掌柜的骗了多少人的钱。
只不过常在河边走，也有湿了鞋的时候。
这不，遇上了一个懂行的小精怪，他们的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这都是你一面之词，我们古坊斋与你无冤无仇，小姑娘休要胡说！”
古坊斋掌柜恼羞成怒，甚至已经给店里的保安使了眼色。
他们这里，还没人敢闹事，林小满是第一个。
如果这时候一计不成，他们就只有用暴力威逼这些人合作了。
也希望小姑娘能有点眼力见儿，不要惹火烧身。
“怎么？两百万的物件儿，难道连见你们东家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
“还是说，你做局骗人，是瞒着这古坊斋的东家？中饱私囊？”
林小满别看人小，说话的时候故意释放强横气场，倒是让掌柜的差点喘不过气来，无法辩驳。
不过，他反应还算快，涨红着一张老脸，指责林小满等人为了赖账，空口白话污蔑他与罗教授的清誉。
罗教授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他有把柄被握在了掌柜的手里，不得不替他说话。
可现如今这个局面，如果他坚定要站在掌柜一边，只怕今后名声都要没了。
林小满也似乎看出了罗教授的迟疑，更添了一把火：
“罗教授到底是一时打眼，还是和掌柜的之间有什么约定？您一个历史系的教授，又是鉴宝协会的专家，前段时间鉴宝协会才有一位专家出事，我想您必定不想步他的后尘吧？”
那当然是不想的！
前段时间的那位邹专家，现在都已经离开帝都了。
因为他在这里名声尽毁，被鉴宝协会逐出并且遭到了排挤。
现在圈子里根本没有他的容身之处，有人说他已经去了国外，还有人甚至说他被以前的苦主们找上门要求赔偿，现在已是倾家荡产。
他不想沦落到那种下场！
可他看向掌柜的，却又只能把心一横：
“哪里来的小丫头片子，也敢妄议我们鉴宝协会的事！你该不会也是帝都师范的学生吧？你是哪个专业的，我倒是要去找你的老师好好聊聊，怎么能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颠倒黑白，向着外国人！”
这是想威胁她吧？
是吧？
林小满笑眯眯地看着他：“我不是帝都大学的，我是京大考古系的，我的老师有好几个呢，要不，我现在帮您叫来，让他们也见识见识，这赝品花瓶？”
【1393】齐爷（三更）
“你是京大的？”
罗教授一惊，这是京大哪个教出来的臭丫头，不知道尊师重道？还崇洋媚外？
在这种事情上，帮着外国人，不就明摆着说他们华夏人不实诚吗？
他觉得这姑娘没教好，哪怕是你看出了问题，你怎的不知道向着自己人？
到底跟谁一条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