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直面相对

　　聂景杰在任星玮家住的时间不久，但因为聂大少爷擅长买买买和瞎折腾，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挺多的，搬出来时，他叫了好几个人来帮忙，大包小包地拖进电梯。

　　他最后锁上了门，在路过于晨家门口的时候，他站住了脚步，呆呆地看着紧闭的门。

　　这是周末，她肯定在房内，但他没有勇气去敲门，也没有勇气跟过去那样死皮赖脸地黏着她。

　　她要的是安全感，可在他过往和现在的词典里，却压根儿就没有这个词。

　　没有的东西，要怎么才能给对方？

　　也不知在门外站在多久，他缓缓垂下眼眸，一滴泪水落在了她门外的地砖上，慢慢晕成了一块深色，将他与她全都往无尽的深渊拖拽下去，回不到当初，也找不到出口。

　　她正站在门后，透过猫眼看着他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站在那里，等着父母批评或者原谅。

　　但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批评，更不会选择原谅。

　　林殊颜把刚炒好的菜端上桌，轻声说：“晨晨，来吃饭吧。”

　　于晨回过头，走到餐桌旁坐下来，瞄了她一眼，不客气地说道：“你别老呆在我家行不，该回哪儿会哪儿去，你还真担心我从这里跳下去不成？”

　　“我倒不怕你跳楼，我就怕你吃不饱，饿瘦了，这样子我在你旁边就会显得跟木桶一样，”林殊颜笑嘻嘻地咬着筷子，“所以我得确保你别瘦下来就行。”

　　于晨漫不经心地夹着菜往嘴里送，又继续赶人活动：“我说，这大周末的，你要不去陪陪任星玮？”

　　“他没空，他去找于院长了。”

　　于晨皱眉：“找他做什么？”

　　林殊颜心里酸涩了一点，但她和任星玮商量过，于宏的病还是先瞒着于晨，毕竟要于大小姐一下子接受生命中两个男人都正渐行渐远这事儿，只怕是会让她一时无法承受。

　　她于是说：“不就是讨论讨论学术问题嘛，难道还约着一起涮火锅喝啤酒？”

　　于晨心不在焉，也没在意林殊颜的神色和回答，继续说着：“我昨天看新闻见到你家任星玮了，媒体都快把他夸成下一个比尔盖茨和乔布斯了，你好好盯着他，小心别让他膨胀了哦。”

　　林殊颜嚼着菜：“哦？我家任星玮？”

　　好像有种所有权既定的感觉，这种感觉还不错。

　　“我是说，两个人的相距不能太大，任星玮太优秀的话，你也得迎头赶上才行，”于晨谆谆教导，“两个人的人生不能一起成长的话，感情肯定也是长久不了的。”

　　林殊颜看着她。

　　她什么道理都懂，活得也很清醒，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所以就算她喜欢聂景杰，她也绝不会允许他破了她的底线。

　　也正因如此，她现在才会那么痛苦。

　　可要是她不坚守着这些底线，她或许会更难过。

　　“既然要继续读书，就好好复习吧，”于晨也没什么心思吃饭，碗一丢筷子一放，拽起林殊颜，“滚回家好好学习去，别老在这里碍本小姐的眼！”

　　林殊颜被于晨连哄带骗地赶了出去，无奈地看着她把门关上，只能灰溜溜地准备回家。

　　刚走出小区门，抬眼却见聂景杰那辆X5停在路边，似乎在等她。

　　“你不是早上搬走了吗？”林殊颜坐进车里。

　　“本来我都到家躺着的了，但你男朋友赶不及时间，就拜托我来接你去他家嘛，我这不勉为其难嘛。”聂景杰又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嘿嘿笑着。

　　“去他家啊？”林殊颜脸上红着。

　　她和任星玮在一起也没多久，虽然他的爸妈之前都见过了，但那时候的确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还是以周玉婷为中介来见的。

　　这次去他家，算是正式以女朋友身份见家长了吗？

　　聂景杰开车望着前方，继续打趣：“心情激动吧？放松放松，深呼吸一口气啊！他爸妈都那么喜欢你，见家长什么的不过是走个过场，说不定就找了个大师给你们算算生辰八字，订个婚期什么的。”

　　林殊颜憋着气，脸上绷不住地开始笑。

　　“哟，颜颜小学妹那么开心啊，”聂景杰跟着笑，而脸上的笑容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凝固了，声音压了下去，“不过大概……大概星玮又要当我一次伴郎了吧……”

　　林殊颜这才敛住了脸上的笑容，颇为同情地看着他的侧脸。

　　他的眼里有泪光点点。

　　“你又要……”林殊颜说，又连忙换了措辞，“你要结婚？”

　　“大概吧，我大概……大概都要当爸爸了，”聂景杰苦笑一下，“早上她把孕十六周的报告送到了我家，说是孩子大了，如果再不结婚了就不能打掉了。我妈又是那种老好人，觉得流产对女人伤害大，劝了我好几个小时呢。”

　　十六周？四个月？

　　林殊颜想起前几日在医院见到的那个叫屈灵的姑娘，她脸色不太好，但身材还是十分苗条纤细的，也看不出怀了孕。

　　就那么一点点大的肚子，胎儿就已经在其中发育好了？

　　“四个月……会有孕相吗？”林好奇少女殊颜问。

　　“看情况吧，”聂景杰答，“好像有的会比较突出，有的又几乎看不出来。”

　　他说着，斜眼瞥了一下林殊颜的腹部。

　　林殊颜连忙捂住肚子：“我没有！”

　　“没有？”聂景杰略带苦涩地打趣着笑，“你这肚子都比我那个不知道怎么招惹来的结婚对象的肚子大！”

　　林殊颜气得用力收腹，嘟囔：“说不定她真的是假怀孕呢！”

　　“像你之前来捣乱那一次？”聂景杰不屑地笑笑，“我也希望她是假的啊，就算来骗点钱也好，但我妈盯着她一步步地验孕了好几次，真的是两道杠，做不了假。”

　　林殊颜沉默。

　　就算她再是个不谙世事的人，也自然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而聂景杰一时自言自语地开始说道：“像你和星玮这样真好。我多希望能回到三年前，重新认识她，好好地追求她，趁早跟她表白。只可惜，唉，这可能没有这种机会了，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

　　林殊颜跟着他的语气而心疼起来：“聂学长……”

　　“哈哈哈哈哈没事没事，我不就发发神经随便感叹几句嘛，”聂景杰伸手一把擦过眼角，吸着鼻子，继续哈哈大笑，“你知不知道星玮跟你在一起之前干过一件事，你的微信头像不是红色围巾的猫嘛，他那时候不知道怎么发蠢了，想暗戳戳地跟你头像组个cp，居然去找了只戴绿色帽子的猫，哈哈哈哈哈哈绿色帽子，亏他也有那么傻不拉几的时候。”

　　心里甜丝丝的，有蜜糖流过。

　　但她看着聂景杰这苦闷的样子，却也无法接他的话。

　　说什么都会刺激他，都像是在变相秀恩爱。

　　而此时痛苦的不仅是他，还有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

　　她又哪里能完全开心得起来？

　　车子到达任星玮家时，任星玮的车也刚到。

　　聂景杰跟任星玮打过招呼，也不想留下来看人家两人恩恩爱爱，找了个借口就跑了，连车尾灯都显出了一股浓重的落荒而逃的味道。

　　林殊颜遗憾地叹气：“看来，晨晨也只能是他不忘而不可及的白月光了……”

　　任星玮说：“你也是。”

　　“嗯？”

　　任星玮低头盯着她的眼睛，牵住了她的手：“我的白月光是你，朱砂痣也是你。”

　　这几天林殊颜每天都会抽空往任星玮给她地址的那别墅里送东西，那别墅没人住，空空荡荡的，她以为只是这一家人还没来得及搬家，谁知道原来人家家里不止一栋别墅。

　　现在眼前的这一栋就明显地比那套还大些，有花园有泳池，居然还建了一个小篮球场，可以玩三对三斗牛。

　　嘤嘤嘤有钱人真好。

　　院子前，可爱的盛女士已经迫不及待地站在那里迎接她了。

　　A3大小的纸铺满了桌面，一片白花花亮闪闪的，全是盛月亲自过目挑选出来的婚纱样式。

　　林殊颜目瞪口呆地站在桌前，听着从美国专程飞来的华裔设计师详细地介绍着每一款的风格和特色，但似乎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手肘子捅捅任星玮，小声说：“怎么回事？”

　　原以为是第一次正式见他爸妈，她还认真做了一通心理建设，没想到他们把这一部直接跳过，进入下一道流程了。

　　要下一次来他家的话，大概该商量备孕了。

　　小林同学一阵发寒。

　　任星玮耸耸肩：“我妈突然通知的，我也只是参照执行。”

　　“那我怎么办？”

　　任星玮睨着她笑：“那你也参照执行吧，现在就选，婚，纱，吧。”

　　他把最后几个字咬得格外有暧昧气息，林殊颜吸了口凉气，抖抖浑身的鸡皮疙瘩。

　　任振邦从楼上下来，林殊颜收起鸡皮疙瘩，连忙立正行注目礼。

　　任振邦看起来心情十分畅快，毕竟儿子刚刚给他赢了个巨大的面子和市场，而此时看着未来的儿媳妇，也觉得她身上似乎也开始带着某种旺夫的气质了，笑着摆摆手说：“殊颜你慢慢选啊，不合适的话我们可以再重新设计，一定要你自己完全满意为止。”

　　“不不不，不会……”林殊颜吓得急忙低头去看那些设计图。

　　不对不对，不是那么个情况啊！

　　不是说好了一年之后再讨论下一步问题的吗，怎么现在就要选婚纱了！

　　设计师跟个读心器一样，立马开始介绍：“我们婚纱制作都是全手工的，在订了款式后，还需要花费一定的时间去寻找合适的面料，所以制作周期少则半年，多则一年。当然您也不必担心身材变化的问题，就算产后有微微发胖也没关系，我们会预留一些改型的空间。”

　　说完，她低头看了一下林殊颜的小腹。

　　林殊颜：“……”

　　刚刚才被聂景杰嘲笑了一通，现在又被设计师给误会了……

　　这段日子每天每顿饭都被任星玮盯着，都吃成了球，是真的要减肥了嘤嘤嘤。

　　送走设计师也已经到晚饭时间了，林殊颜只能硬着头皮留下来和这家人一道吃晚饭。

　　席间听着任振邦和任星玮闲聊着公司的事儿，盛月也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戒指的设计图很快就能到啊婚礼的酒店也已经差不多选好了等等等等，她开始有些恍惚。

　　自己是这家人的一部分吗？

　　好像有点开始融入的感觉，开始慢慢觉得踏实并温暖。

　　她不经意地转头看了一下任星玮，而他也几乎是同时觉察到她的目光，也望过来对她笑了一下。

　　可是，真的要和他结婚了吗？

　　好像都没太多恋爱的感觉呢。

　　晚饭后，任星玮开车送林殊颜回家。

　　“有心事？”

　　林殊颜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霓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就觉得有些恍惚，好像才跟你在一起，但在别人的眼里，我们都要结婚了，特别不真实。”

　　车子在小区门外停下。

　　任星玮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侧身看向她：“怎么样才真实呢？”

　　林殊颜红着脸缩了缩：“不知道。”

　　任星玮牵过她一只手，低着头，盯着她的指尖，说：“我以前看过钱钟书说的一句话，没遇到你之前，我没想过结婚，遇到你之后，结婚这事我没想过别人……”

　　林殊颜心跳陡然加速。

　　“重新遇到你之前，我被我爸妈催了好几年，但始终觉得心里的那个空缺是留着那个电脑桌面上的女孩的。然后你出现，严丝合缝地补上了那个空缺，”任星玮声音温柔得如夜色一样流淌，“大概如果不是你的话，我也不想恋爱，更不想结婚，但幸好是你，我觉得我……”

　　“等等！”林殊颜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嗯？”

　　林殊颜拿出手机，打开照相功能：“我们拍张照，做头像，免得你又要当戴绿帽子的猫。”

　　任星玮：“……”

　　不对啊，我好不容易才烘托得那么甜蜜的气氛，你就这样残忍地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