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一早的王府气氛有些奇怪,走到哪儿都能瞧见三两个人凑在一处窃窃私语,好似发现了什么惊天大事。这全是因为早上用饭时,往日只有顾知安和忘忧、裴月薇的偏厅里,多了位来历不明的姑娘。

  不见裴姑娘,却见一个打扮‘奇怪’的年轻貌美女子毫无顾忌的和顾知安说话。这可不是奇谈吗!不过他们小王爷的红颜知己,倒也不少。

  但最重要的是,到底是什么时候住进王府的,他们昨晚睡觉前可没看到这姑娘。

  “这位是?”

  “能解蛊的人。”顾知安看一眼曲绣,“胡叔,你们先出去,我和她在这里就行。”曲绣是南诏的人,蛊这门东西,是南诏不外传的绝学,不管是种蛊还是解蛊,自有秘法,不宜让人知道。

  曲绣感激的看着顾知安,见胡图离开,稍稍松了口气,“对了,你待会儿帮我扶着她,解蛊的时候有些疼。”

  这话让心中想要了解这其中门道的顾知安掐灭这个念头,这其中门道怕是他看了也学不会。南诏人下蛊无声无息,解蛊又要承受疼痛,难怪人说南诏能在苗疆安稳百年无人敢进,和这些让人敬畏的东西脱不开关系。

  “恩。”用人不疑,不过看曲绣小小年纪,顾知安难免会担心有意外。

  瞥见顾知安眼里担忧,曲绣皱起眉,不满抱怨,“我虽然年纪小,可我下蛊的手法可一点不比那些老头子差,何况我自己也能炼蛊,天资出了名的高。”

  顾知安挑眉一笑,坐在床边把昏迷的胡夭夭扶起来,“那就有劳了。”

  “诶!不客气不客气,我只是这么一说。”曲绣摆摆手,见顾知安已经准备好,不敢耽误立刻从袖中拿出一个竹筒,形状大小不过两根手指一般,可刚拿出来,曲绣脸色一下严肃,缓缓走到床边。

  抬眸看着顾知安,“待会儿不管看到什么,都别奇怪。”

  捏着塞子,曲绣盯着胡夭夭的脸色,见她脸上已经出了汗,知道种在她身上的子蛊已经蠢蠢欲动,正顺着血脉靠近。

  顾知安耳力过人,眼力自然不差,诧异的看着胡夭夭小臂的皮肤下有东西在动,顺着一点点爬到手腕处。

  “这——”

  “它动了。”曲绣低声打断,拿出小刀,划破胡夭夭的手指,又拿着竹筒放在手指下接住滴下来的血珠。

  不对,这血的味道……怎么不对劲!

  曲绣眉头一紧,看向顾知安,“她是不是吃过什么东西?子蛊不愿意出来,连——母蛊都吸引不了它。”

  “什么?”

  “胡姑娘是不是吃过什么东西,或者是……有人在以血养蛊,这根本就是大忌!这样的话,子蛊一旦贪恋能养它的血味道,很容易失控的!真是胡闹,说不定,两个人都得死。”

  曲绣有些急,“我就说,我下的根本不严重,昏睡几天而已,不会危及性命,怎么会能让你们俩不得不亲自捉我们。”

  顾知安眼神一凛,“有其余办法吗?”

  以血养蛊,是……裴月薇。

  “别急,我有办法,只是要你帮忙,喏,借你的手一用。”曲绣看着顾知安,见他点头,才放心的拉着他的手,用匕首在他手心划了一道,再把胡夭夭的手指放在伤口上,“用你的血把它引出来,它一出来我会立刻掐住。”

  “恩。”

  胡夭夭难受的呜咽一声,靠在顾知安肩上,脸上滑下来的汗豆粒大。曲绣有些担心的偷瞄着顾知安,生怕自己出错害了顾知安,却见顾知安面色沉着,心一下安定。

  两人盯着胡夭夭被划破的手指,房间里静得只能听到呼吸声。伤口处慢慢露出一个黑色的东西,正在蠕动着爬出来,曲绣集中注意力盯着那条东西。

  遍体发黑,已经不是她下给胡夭夭时候的样子。

  真被血给养凶了。

  顾知安也盯着那蠕动的黑色东西,眼神讳莫难猜——这种东西,哪怕不是蛊,在身体里影响也不小。南诏,果然是个去不得的地方。

  那东西似乎闻到了喜欢的味道,挣扎着从伤口处爬出来,当整个身体掉出来的一瞬间,曲绣眼神一凛,几乎眨眼的功夫便伸手掐住,转身扔在地上一脚碾碎,地上一摊绿色的水渍。

  长出一口气,转过身看着顾知安,“那我帮你们包扎一下?对了,也不知道胡姑娘把忘忧蛊放在什么地方,我刚才也没在她身上感觉到,是不是在之前换下来的衣服里?”

  顾知安把胡夭夭扶着躺下,见她脸色虽然还很苍白,但一直皱着的眉头舒展开,也松了口气。胡夭夭是胡图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胡图在王府这些年,劳苦功高,从未办错过一件事。

  于情于理,他都该替胡图照顾胡夭夭。

  只是这忘忧蛊到底是什么东西,曲绣竟然这么看重。

  “忘忧蛊是什么东西,你能感觉到,也是子母蛊吗?”

  “不是不是,子母蛊是一种,还有很多,忘忧蛊只是我跟着书上炼出来的,这东西能让人忘掉最难忘的感情,所以我才带着来,要是那个人忘了我,那我也要把他给忘了。”

  闻言顾知安忍不住摇头失笑,曲绣这样的感情倒也真难得,喜欢和不喜欢分得明白,不会把自己困在其中不得两全。

  给曲绣使了个眼色,曲绣点头,两人一同出了房间。一出门就见胡图迎上前,脸上的担忧让顾知安摇头。不过好在平安无事,顾知安笑着点头,“往后这丫头,胡叔你还是顺着他的意思,别让她再胡来了。”

  “是。”胡图脸上一喜,顾不得寻常的规矩,直接往里走,恨不得能时时刻刻陪着胡夭夭。

  曲绣看着胡图,又看看顾知安,低声道:“这位胡总管可真好,胡姑娘有福气。哎呀,你还没告诉我,她换下的衣服到底在哪,我去看看能不能找到,要是被人不小心打开的话,那可是直接会种在那人身上的。”

  “不需要你亲自下蛊?”顾知安对南诏蛊术实在不了解,只能虚心求教。

  “才不用,这你就不知道了,下蛊的方式有很多种,但是有的蛊,是不需要我们亲自下的,怎么和你说呢,这些东西都是在数百只毒物里炼出来的,以毒养毒,我们能控制,可一旦失控,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

  束手无策,那就是,连下蛊的人也没有办法解蛊。

  幸好胡夭夭遇上的是曲绣,换作罗中,怕是这条命真要因为一时胡闹不保。也不知道胡夭夭怎么知道曲绣身上带着忘忧蛊。

  两人并肩离开院子,走到花园里,恰好看到迎面走来的裴月薇,曲绣盯着裴月薇,下意识说了句,“小王爷,你这府上住着这么位姑娘,真不怕你心上人不高兴吗?”

  “并非你想那样。”

  “你瞧,你也知道我误会了,那怎么不担心那个人误会。”曲绣撇撇嘴,不明白顾知安想什么,却还是跟着顾知安走过去,谁知才一靠近裴月薇便觉得腰间挂着的竹筒一下变得不安。

  怎么回事?迷茫的往后退了一步,曲绣下意识握住竹筒。

  顾知安眉头一皱,回头看着曲绣,“怎么了?”

  “没、没什么——!”

  “小王爷。”裴月薇福身喊道:“胡姑娘,应是无事了吧?”说着看向曲绣,打量一番瞳孔一紧,手心微微出汗。

  顾知安盯着裴月薇,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眼神冷得让裴月薇手心的汗越来越多,甚至——背脊发凉。

  早知,瞒不过他的。

  “顾、顾大哥,你答应我的事……”

  “下不为例。”绷着嘴角终于舒展,顾知安扫一眼低着头的裴月薇,“你很聪明,运气却不够好。”

  裴月薇身子一颤,垂首不语。

  见她这样,顾知安倒也不再逼迫,转身看了眼曲绣,却见她拧着秀气的眉头,一脸纠结。见她握着竹筒的手捏得骨节发白,顾知安眉头一皱,还不等他开口,头像是是被针刺了下,两侧太阳穴针扎一样细密的疼绵延至全身。

  正在走神琢磨裴月薇来历,曲绣余光瞥见顾知安脸色苍白得下人,吓得眼睛瞪大,还不等她反应过来,顾知安直挺挺倒下。

  “顾大哥!”曲绣‘哇’一声,直接扑在顾知安旁边,手脚慌乱的拍着他的脸,“怎么、怎么会——”

  裴月薇被倒地的声音吓住,猛地抬头,只是愣了一瞬变三步并作两步,蹲在顾知安旁边,拉过他的手腕把脉,却发现顾知安脉象虚弱,仿佛将死之人。

  “顾知安!顾知安!”裴月薇只觉心头一疼,眼泪掉下来。

  他不可以有事,绝对不行。

  眼前这个南诏的丫头不知安了什么心,裴月薇眼神恐怖,沉声斥道:“快去叫人!他要是有个好歹,你们南诏必被夷为平地!”

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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