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四福身上围着一件布拉吉就跑了出来,裙子很大,四福人小,裙子在身上转了好几圈,他笑嘻嘻的跑出来,站在院子里就问张抗抗:“娘,我好看吗?”

  三福一直在画画,压根就没看见她弟弟把裙子围在身上,听到声音往外看时,才发现四福闯祸了,吓的要死,就赶紧的往外跑。

  张抗抗放下剪子,把四福推到三福跟前,说:“去,带你弟弟屋里玩。”

  张抗抗说着,给三福使一个眼色,三福立刻把四福带了进去,又把那裙子收下来,藏好。

  张抗抗再回到院子里,看见三个女人都在看她,一个个面带诧异,便立刻笑道:“家里孩子贪玩,我们现在开始剪吧。”

  年轻女人围着围布,头发刚刚洗过,还湿着,全都拢到了耳后,那尖下巴就比刚刚明显多了。张抗抗这才发现,这女人的眼睛像汪水一般,时时刻刻动着情一样,再加上这副模样,张抗抗说不上来,只觉得她和张抗抗见过的女人,都不一样。

  年轻女人见张抗抗来给她剪头发,丝毫不敢提那裙子的事,就拿眼睛瞅一眼她姑,她姑立刻明白了,看向张抗抗问:“同志,刚刚那是你的孩子?”

  张抗抗便说:“是的。”

  “这么年轻就有这么大的孩子了?”胖胖的中年女人说完,又往屋里看一眼。

  张抗抗知道她话中有话,便说:“嗯。”

  “妮娜,你看,人家和你差不多吧,孩子都这么大了。”女人对年轻女人说。

  张抗抗这才知道,年轻女人叫妮娜,便对着她笑了笑,想着这名字和她是真的配。

  妮娜听了她姑姑的话,倒是好好打量一遍张抗抗,也说:“你这身材保持的也好。”

  张抗抗没有说那两个大的都不是她亲生的,她觉得和外人说不着,也就笑了笑,算是回应了。

  张抗抗拿着剪子,看着妮娜那两股粗黑的辫子,有点下不了手。

  那头发一看就是精心保养过的,头发茬都修剪的整整齐齐,头发又黑又亮的,张抗抗有点不忍心,一手拿着辫子,一手拿着剪子,又问一遍:“真的要剪?”

  “剪。”妮娜笑着说。

  同行话不多的另一个女人听了张抗抗的话,也忍不住了,问一句:“还是别剪了吧。”

  妮娜根本不看她,继续对张抗抗说:“剪。”

  那女人便低声嘟囔一句:“好不容易考上了,说剪就剪,到时候人都是大辫子,就你一个短头发,我看你怎么上台。”

  妮娜终于恼了,对着胖女人说:“姑,你把我妈拉出去,我实在不想听她一直嘟囔了。”

  胖女人立刻拽一把妮娜的妈妈,说:“嫂子,你跟我出去转转吧。”

  胖女人说完就把妮娜妈拉了出去,张抗抗这才清楚了两人的关系。

  妮娜一双灵气十足的眼睛翻一翻,对张抗抗说:“别听她的,剪吧。”

  其实张抗抗也觉得可惜,这么好的头发就要剪了,她也不忍心,再加上听刚刚妮娜的妈说过的那些话,张抗抗便试探问一句:“你上什么台?”

  “哦。”妮娜好像一直在等着张抗抗问她一般,张抗抗话音刚落,她就说了:“我考上文工团了。”

  张抗抗忽地就想起了上辈子她看过的一部电影,讲的就是文工团女兵的事儿,张抗抗惊讶道:“是吗,那恭喜你。”

  妮娜抿着嘴笑一下,“你不知道我都考了三次了。我爸说了,如果我这次再考不上,就不让我考了。谁知道,这次竟然考上了!”

  妮娜笑着说:“就是考文工团,我姑姑很支持,我妈就一点也不支持。整天拖我后腿。”

  妮娜说完,便对张抗抗眨了眨眼睛,“你剪吧。”

  张抗抗有点犹豫,她看的电影,那里面的文艺兵可都是大辫子,这要是剪个运动头,好像还真的不好上台打扮。

  妮娜看出来了,便说:“我那天去考试,全都是长头发黑辫子,我哦不想让人看不起我这乡下来的,我就想和她们不一样,没事,剪吧,我只想做最与众不同的那个。”

  张抗抗忍不住竖起一个大拇指,这才是朝气蓬勃的青年嘛。便说:“那行,那我就剪了。”

  妮娜很爱聊天,她看着张抗抗和别人不一样,好像骨子里和她有相似之处,除了已经结婚生孩子这件事,妮娜觉得如果她们生活在一起的话,一定能成为好朋友。

  妮娜对张抗抗一见如故,说的就多了些,念念叨叨的把自己考文工团的事都和张抗抗说了一遍,又说了说她家里人如何反对等等,妮娜最后的态度就是,我自己的人生我要自己选择,天皇老子都管不着。

  张抗抗一边给她剪头发,一边暗自佩服,可想一想,她肯定是吃喝不愁,所以才能这么无忧无虑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然后看她穿的衣服,干净整洁,一个补丁也没有,一看就是家境优越的那种。

  头发很快就剪好了,张抗抗拿着镜子让妮娜看看效果,妮娜举着镜子看了半天,一边欣赏自己那张漂亮的脸蛋,一边拿着镜子,在院子里转着跳起了舞来。

  等妮娜发现张抗抗在看着她,堂屋里也多出两个小脑袋也在偷偷看她的时候,这才停了下来,笑着对张抗抗说:“不好意思,我一高兴就爱转圈圈,习惯了。”

  张抗抗笑着说:“不,你跳的很好看。”

  妮娜挑一下眉,显然对张抗抗的这句回答很满意,她从小生活在县里,见到的人和认识的人,肯定比打渔张这个小地方的人高一个层次,可像这么直白的夸奖她的,张抗抗还是第一个。

  妮娜更觉得喜欢死这个女人了,简直和她对脾气,她很少这么喜欢一个陌生人,妮娜觉得她们肯定能做好朋友。

  妮娜笑着把镜子送回到张抗抗手里,“谢谢你,我很满意。”

  张抗抗也说:“这个发型很适合你。”

  妮娜就笑了,“是吧,我就说,这么剪短了,更显的我这里修长了,对不对?”

  妮娜说着伸手滑过她的脖颈。

  她轻轻一划,动作显眼又夸张,倒是引得扒在门口看的三福和四福一阵笑。

  妮娜抬着的手放了下来,看见小孩子了才又想起刚刚裙子的事,便偷偷拉一下张抗抗问:“你那裙子?”

  张抗抗脸一下就白了,她原以为她们就当没看见了,本还忐忑,后来发现妮娜不是一般的个性,心里还略略放宽了一点,谁知道她又提及,张抗抗可知道,这裙子被归到了修正,原主因为这个受了不少的苦。张抗抗穿来后好日子才刚开始,她可不想趟浑水。

  张抗抗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我准备给孩子改一点衣服,那是捡来的捡来的。”

  妮娜笑着看张抗抗一眼,小声道:“哪里捡的,给我说,我也去捡。”

  妮娜又说:“那么新,洗的又干净,又平整,你还捡来的?说谎话也不会说。”

  张抗抗脸都红了。

  妮娜便小声道:“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我看那裙子在你这里也是烫手,要不这样,你卖给我吧。”

  张抗抗愣住了,“你要?”

  妮娜便说:“不瞒你说,我自己也有好几件呢,我想着走的时候,偷偷带着,谁知道到了文工团能不能穿啊,是不是,要不然改成短裙短袖的也行。本来我还想去买点布,做几件呢,可找不到花布,压根就没有卖的。要不然你的卖给我,不管你是捡的还是哪里来的,我只能说我不会告诉任何人,而且我本来也有这样的裙子,多两件也没什么。”

  张抗抗看着妮娜愣了一会儿,不知道要不要卖给她。

  那裙子她时候一直想找买主,可这个时候,谁敢买这种裙子穿?旗袍、布拉吉那都是“封/资/修”的物件,没人敢买,张抗抗也不敢拿出来说她有。

  可面对这么一个陌生人,张抗抗又有点怕,不知道自己要不要信任她。可看着妮娜的那双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张抗抗却答了“行。”

  妮娜高兴坏了,拉着张抗抗就说:“走,进屋看看。”

  到了屋里,张抗抗让三福把刚刚的裙子拿出来,三福拿出来那两条布拉吉,妮娜看看颜色和花型说特别喜欢,又问张抗抗还有没有。

  张抗抗又从柜子里拿出两条旗袍,妮娜都比了一下,说她都要了。

  张抗抗忙找了一块破布来,把四件衣服都叠好,用布给包好了。

  妮娜便问张抗抗多少钱。

  张抗抗没卖过衣服,不知道要收多少钱,而且这还都是旧衣服,便说:“你看着给吧,我也不知道要收多少。”

  妮娜连忙翻了翻口袋,从兜里掏出钱来,数了数,差两毛不到十块,便问张抗抗这些行不行。

  张抗抗想着自己买一个羊十五块,这四件破衣服能卖十块已经很多了,便说多了吧。

  妮娜一把手把那些钱塞给了张抗抗,“我下次回来,还来找你剪头发,而且你这个朋友,我也交定了。”

  说完,她就拿着衣服走了出去。

  妮娜刚出去,她姑姑带着她妈转完回来了,妮娜不由分说拉着两人就走。

  她姑姑就喊:“我还没剪呢,我得修一修。”

  妮娜死命拉着她姑就往外走:“别修了,下次再来修,你多带点人来找她剪,我现在着急回去。”

  张抗抗眼看着妮娜拉着她妈和她姑就走了,后面三福和四福连忙跑出去看,回来后四福对着张抗抗掰手指,掰了掰最后确定好数字,对张抗抗比着说:“娘,三个!”

  张抗抗问:“三个什么?”

  四福想了想,不知道那个东西叫什么,便看向三福。

  三福皱皱眉,提醒道:“洋车子。”

  张抗抗正在洗围布和毛巾,听了三福的话立刻就笑了,问她:“你说什么?”

  三福一张小脸很严肃:“洋车子。不对吗?”

  张抗抗也很严肃,“对!”

  张抗抗把东西都收拾完,就赶紧去做饭,中午大福二福放学是要回家吃饭的,吃过饭下午还要上课。

  张抗抗看看篮子里的鸡蛋,想着还孩子们肯定都饿了,就准备给他们炒个鸡蛋吃。

  张抗抗拿出三个鸡蛋在碗里打散了,去后院自留地里薅一把小葱,这小葱还是周励他们种上的,又种了点蔬菜,没想到长的还挺好。

  张抗抗把小葱洗干净了,切成小段。

  再把窝头给热上,张抗抗再准备炒一把小青菜,中午这顿饭就算齐了。

  等大福和二福放了学,两个人一到家就往厨房扎,二福跑在最前面,看见灶台上摆着的鸡蛋便问:“中午炒鸡蛋吗?”

  张抗抗说:“是,你们去洗个手,我马上炒。”

  三福和四福见他们哥哥放学了,都围了过去,听大福给他们讲讲学校的事。

  大福带着他们去洗手,洗完了又去厨房拿筷子和碗,这时候已经不用张抗抗再喊了,几个孩子到吃饭的点儿就会自觉出来帮忙。

  张抗抗锅里放一点油,葱段扔锅里爆香,然后把鸡蛋液倒进去,翻炒几下,大葱炒鸡蛋就做好了。

  盛出来凑着那锅里剩下的油花翻一下青菜,青菜好熟,撒点盐也出锅了。

  张抗抗把两盘菜盛好了端出去,几个四个孩子拿着窝头正等着呢。

  窝头中间有个凹陷的洞,正好放菜,每人夹一筷子鸡蛋和一筷子青菜塞窝头里,然后把筷子放下,就开始啃。

  张抗抗吃着饭,看大福和二福一眼,问他们第一天上学怎么样。

  二福回的最快,先说了,“挺好的。”

  张抗抗看一眼大福,大福没回话,但却点点头,算是依着二福的话回了。

  张抗抗看大福的脸色不是太好,心事重重的样子,想问问他怎么回事,见大福不愿意搭话,就没有问,想着吃过饭再单独问他。

  吃完饭,大福说要洗碗,张抗抗告诉他们现在上学了,不让他们洗碗了,尤其是中午,吃过饭就去休息一会儿,下午还要上学。

  大福脸上都带着心事,一个□□岁的孩子还不会掩饰自己,听了张抗抗的话,低着头回了屋。

  四个孩子都在大福他们卧室里玩,躺在一张床上聊天。

  二福就戳一下大福说:“你什么时候说?”

  大福看他一眼问:“你怎么不说?”

  二福摇摇头:“我不敢。”

  大福说:“我也是。我怕她骂一顿,或者不给。”

  二福枕着自己的胳膊,看着他哥就说:“那就不要了,等老师没办法了,回来找她要的。”

  大福觉得也是,干脆还是和以前一样,拖着吧,等实在拖不下了,老师会来家里找张抗抗要学费的。

  大福做好了决定,看着二福说:“不知道老师又要说什么。”

  二福到觉得无所谓:“说去呗,又不是只有咱们拖着不交,那么多人呢,没事。”

  可大福知道,他们乔老师说话一向不太好听,每次因为学费的事,乔老师都要把大福叫过去说好多次,二福倒是不怕,老师觉得大福大一些,只找大福,压根不去找二福。所以,大福就满满的压力,二福倒是觉得没啥。

  等下午上学前,张抗抗把两人叫起来,一人递一杯水,让他们喝了去上学。

  张抗抗看着大福那脸色还是很不好,就问大福:“大福,是不是学校有什么事?”

  大福愣一下,看都不看张抗抗,一边喝水一边摇头,“没有。”

  “哦。”张抗抗说,“那就去上课吧。”

  两个人要走,张抗抗又喊他们一声,手里拿半根黄瓜,掰开了一人一半,让他们路上吃。

  两个人都接了过来,大福咬了一小口就要给四福和三福吃,张抗抗说还有,那一半是他的。

  大福这才拿着那一小截黄瓜上学去了。

  大福这走了,张抗抗在门口看着,就觉得这孩子背上有千斤重一般,走着路也不直直身子。

  一直过了两三天,大福的身子都没有直起来过,一直软趴趴的,没什么力气。

  周励早晨起一个大早,起来就拿着他的宝贝篮球在院子外面拍,拍了一身的汗就看见大福和二福一人背一个筐子去割草。

  周励喊他们一声,问要不要他一起去。

  大福没回话,二福倒是说了一句想去就去呗。

  周励连忙跟过去,一边走一边运着球,他拍了一阵子,把球抱在怀里,然后拍一下大福的后背说:“走路直起腰,怎么一大早起来就无精打采的。”

  周励做好了大福给他几个白眼的准备,可人家大福连头都没有抬,依然低着头往前走。

  三个人割的很快,不一会儿就割了两大筐,回到家又喂完了羊和鸡,才开始吃早饭。

  两个人上学走了之后,周励才问张抗抗:“大福怎么了,还没见过他那个样子。”

  张抗抗也发愁,“我也不知道,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从上学第一天回来就这样了。也不说话。”

  周励停了一下,问张抗抗:“要不要我去学校看一看?”

  张抗抗摇摇头,“不用了,谢谢你,白天我没事去一趟吧。”

  周励想想也是,自己去学校问算是怎么回事,什么身份?这不是胡闹吗?

  张抗抗说要去学校呢,上午家里来了两个理发的,收拾完后大福也放学了,去学校的事只能往后拖一拖了。

  吃过饭,大福和二福去床上躺着玩,隔壁蒋春梅带着宝根宝华来了。

  蒋春梅推门进来时,张抗抗正在洗碗,见蒋春梅来了,腾出手问是不是有事。

  蒋春梅便说:“你给他俩也剃成光头吧,老是出汗,烦死了。”

  张抗抗看一眼宝根和宝华,便说:“行啊,大福都剃了。我洗一下手,给他们剃,不耽误下午上学。”

  蒋春梅就说:“行,给他俩都剃光了。”

  宝根摸摸自己的脑袋,心想自己也要变光头了。

  张抗抗先给宝根剃,蒋春梅拉一个凳子坐着歇脚,一边歇着一边说:“你说这学费也不能少一点,一人一块钱,这两孩子就是两块,我这一年能赚多少啊,光学费就缴这么多,真不想让他们上了。”

  张抗抗拿着推子正给宝根推下面的头发,听蒋春梅这么一说,突然心里大呼,对了,学费!

  大福和二福的学费,两块钱,她早就准备好了的,两人去上学,她竟然全忘了!

  张抗抗又想起大福这两天的表现,这才对上号来。找到原因了。

  张抗抗在心里骂自己几遍,怎么就把交学费的事给忘了呢。

  宝根坐在那里,听他妈这么说,立刻叫起来:“我要上学。”

  蒋春梅立刻瞪他一眼:“上学上学,钱呢?钱从哪里出?”

  宝根不说话,一张脸憋的通红,道:“我不管,我就要上。”

  宝华坐在那里等着给他剃,也站起来对着蒋春梅喊:“我也要上!”

  “行行,你们都上,都上,可把你们能耐坏了,我就想问问你们上学都学啥了?会写自己名字不会?”

  宝根愣一下说:“大福二福会。”

  蒋春梅奇怪了,便说:“老师只教大福二福写字?”

  宝根摇摇头:“不是,是他们后娘教的。”

  宝根说完连忙闭上嘴,平时后娘后娘的说习惯了,这张嘴就是后娘,可这后娘正给自己剃头呢!

  宝根怕啊,怕这后娘心一狠,在他头上豁个口子出来。

  张抗抗听了笑一笑,倒是说一句:“是,就是我这个后娘教的。”

  蒋春梅便在一旁说:“对了,你是识字的。哎,他们上学,学校也搞什么运动,什么也不学,整天弄些没用的。这都上了两年多了,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我和他爹都是睁眼瞎,也教不了他们。”

  蒋春梅说完,最后又转到学费上,继续道:“就这,还教一块钱的学费呢!”

  张抗抗给宝根剃完又给宝华剃,剃完了,张抗抗让蒋春梅在本子上签个名,蒋春梅为难的狠,表示自己不会写字。

  然后就说:“还是得上学啊,要不然,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

  张抗抗拿起笔替蒋春梅签了名说:“就是了,孩子们是一定要上学的。”

  宝根宝华剃光了就去找大福他们玩,玩了一会就该上学了。

  张抗抗在他们走之前叫两人一声,大福二福跟着张抗抗进了屋。

  张抗抗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布包,从里面拿出来两块钱,说:“你们的学费我早就准备好了,事情太多我给忘了。今天你们到了学校就给交上吧,别让老师一直催了。”

  张抗抗说着,把钱递给大福和二福。

  二福先把钱接了,立刻放进书包里,跑出去和宝华玩了。

  大福收好钱,转身时,张抗抗见他眼眶都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7月1号到5号,日万五天,更新时间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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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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