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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室内拖鞋的底很薄,当顾泽恺踩在那堆碎玻璃上时很容易就被穿透,可他就像是身体不受大脑控制的继续向前走着,血痕被行走的动作拉长,直至来到顾弘文的面前。

  林盛夏心疼的凝视着顾泽恺的背影,她知道在这个男人心里顾弘文有多么的重要,他这么多年来所做的努力不过是为了向顾弘文证明自己的能力,他想要更多的得到爷爷的关注,因为那是他的家人!

  可是到了最后,却被人无情的揭露,当年他身上所受到的每一分痛苦都是他最看重的人因着利益熏心而加注在他的身上的,别说是顾泽恺,就算是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接受!

  而林盛夏从头到尾都没有注意到,元牧阳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随着她情绪的每一次起伏眸底深邃着。

  “是真的吗?”顾泽恺的声音里夹带着血腥的味道,周身的气息压抑黑暗,似要将一切都吞噬,他将自己的脆弱隐藏在最深处不让旁人察觉,视线所及之处让人无法呼吸。

  顾弘文没有说话,或许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在他看着顾泽恺锋利的眼眸时,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他是他商界上的启蒙老师,而自己教会泽恺的第一课便是‘身家利益面前,一切所能利用的东西都可以利用’,可现如今顾弘文在面对着顾泽恺时却尤为的心虚!

  “少爷,是我的错!是我给老爷出的主意!你要怪就怪我吧!”年事已高的秦管家倏然双膝下跪在顾泽恺的面前,那花白的发因为他突然的动作而凌乱了起来,他的手抓着顾泽恺的裤管,声音颤抖。

  “好一出主仆情深的戏码,如果没有顾弘文的同意,你又怎么敢?”元的声音里带着幸灾乐祸,惹人厌恶!

  “你给我闭嘴!”顾泽恺突然提高音量,连头都没有转过来,大厅内空荡的甚至能够听到他低吼的回音,或许是这辈子元都没被小辈这样的喊过,脸上的表情倏然难看了下。

  “别人说什么我都不在乎,我只要从爷爷你的口中得到答案!他说的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顾泽恺心里怎么可能没有答案,他不过是想要给自己希望,这个他亲手设计的老宅,不是那样的冰冷!

  顾弘文粗糙松弛的手似乎想要伸出落在顾泽恺的肩膀之上,不过才短短的时间,老态尽显。

  顾泽恺却丝毫没给他这个机会,高大的身形侧身便让那冰凉的手掌落空,那如炬的目光里含着阴戾,执意要让顾弘文给他个清楚的答案!

  “是真的!元说的全部都是真的!”像是吹满了气的气球一下子干瘪了起来,顾弘文的背佝偻了起来,像是突然矮了几分!

  原本自然垂落在身体两侧的手掌蓦然间攥紧,手背的青筋暴起,之前顾泽恺砸过茶几的手,碎玻璃渣也因着他的动作再度深深陷入到皮肉当中,连着骨血的疼!

  那尊惹事的白玉佛不知何时被溅上了血,殷红的血点就落在慈祥的玉佛眼部往下的位置,乍一看竟像是玉佛流了血泪,那慈悲的面容依旧饱满丰腴,却因着这抹刺目的红多出了几许悯人的超脱感。

  元心底的不悦一转而逝,因着看到顾弘文面临窘境而重新喜悦了起来,他站起身来将燃尽了的烟头死死的摁入到水晶烟灰缸内,随后转而来到两人的身旁,眼神看也没看还颓然跪在地上的秦管家。

  “我实在是不忍心你一直蒙在鼓里,不过现如今在你的面前放着两条路,第一条就是将我送去警局,反正我已经这把年纪了,就算是把牢底坐穿也无所谓,我顶多就算是个协同作案,可你爷爷就不同了,他可算是主谋,如果这样的丑闻被爆出去,爷爷策划将自己孙子绑架,只为平安渡过公司难关的新闻将会铺天盖地,不仅仅是顾氏要面临极大的危机,或许就连你们恺夏都会受到影响!至于第二条路……那就是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选择息事宁人,就算是将我们两个人都送进监狱里面你和你林丫头吃过的苦受过的罪也无法弥补,更何况你奶奶和妹妹还不知道!”

  元最喜欢煽风点火,更何况事关顾弘文,早在决定揭露当年绑架案的真相前,他就已经做好了全身而退的准备。

  “为什么?”顾泽恺将自嘲的笑挂在唇边,退一万步讲,就算顾弘文对自己没有任何的感情,可自己毕竟是他的孙子不是吗?血缘的联系难道不足以令他的铁石心肠动摇吗?

  “元,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这就是你对我的报复?”顾弘文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将头侧向元那边,他布满皱纹的脸很平静,似乎没有听到顾泽恺的声音。

  如果说之前的元均是用讽笑的表情来面对顾弘文的对视,那此时在听到他说了些什么之后,脸上那些虚假的情绪退去,眉头处紧紧的皱起,他想要的结果?

  今日他顾弘文所面临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种下的恶因,他元不过是适时利用,这不是顾弘文最拿手的把戏吗?

  “我可不只是为了自己,还有苏紫……”元突然说出陌生的人名,顾弘文浑浊的眼瞳蓦然的浮现出愧疚与痛苦,虽然一闪而过,但却还是让全场内唯一保有冷静的林盛夏收入眼底。

  苏紫?听名字应该是女性,她到底是谁?能够惹得元老到这个年纪却依旧不忘旧日之仇?

  “够了!我知道你想要的是那尊白玉佛,你拿走好了!”顾弘文的声音很吃力,松弛额顶上的血管瞬间鼓起,如果不是自己想要重新拿到这尊白玉佛,或许也不会刺激到元。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造的孽,又能怨得了谁呢?

  对元说完那句话,顾弘文脖颈僵硬的转向顾泽恺那边,此时却被他眼底所呈现出来的情绪震住!

  “没有为什么!如果你想要让警察来逮捕我随便,只是就算是如此我也不后悔当年所下的决定!老秦,你起来,你不用为我犯下错赎罪!”

  老者独有的沙哑声音响起,伴随着这道声音,原本风停了的寂静夜空突然被一道闪电所劈开,轰隆隆的雷鸣随之而来,或许是电压不稳的关系,别墅内的水晶灯明暗了下,很快又恢复正常。

  顾泽恺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些话竟然会是从自己的亲爷爷口里说出来的,他说就算是如此他也不后悔当年所下的决定?利用他所受的苦来挽救顾氏,他不后悔?

  元在听到顾弘文让自己拿走白玉佛的声音时嘴角勾起得意的笑,他不由的向着茶几处走去,而那茶几有一半被顾泽恺刚才粗鲁的动作给砸碎,另外的一半还勉强支撑着那玉佛!

  或许元并没有想到,还有另外的一个人比他速度更快的将玉佛稳稳的握在了手中!

  林盛夏面无表情的垂下眼帘,她细腻的手指肌肤与白玉在水晶灯的映衬之下更显柔美,她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凝视着佛面上沾了血的白玉。

  她像是在安静的思考着什么,眼角眉梢间有冷芒稍纵即逝,滑润的指腹缓缓摩挲着冰凉的玉-体。

  “把玉佛给我!那是属于我的东西!”

  元见玉佛落到了林盛夏的手里,浑浊的眼瞳中透着戾气,他压根没有将林盛夏放在眼里,尽管此时在众人的眼里,俏生生站在那的林盛夏,如同雨中莲花般,是这间别墅里最干净的存在。

  “你的东西?”林盛夏开了口,平静清冷的语音在空荡的别墅里尤为清冽,她轻刷长睫,将视线落在孤独立于顾弘文面前的顾泽恺,心里很疼,面上却不显分毫。

  也唯有在看向顾泽恺时,她的眸光才算是温柔的,那个骄傲的男人心里淌着血,尽管他没说,可她都明白。

  顾泽恺就像是感应到不同于冰冷四周的温度,缓缓抬起头来隔着旁人与之相互对视着,他似乎想要在唇角勾起薄笑令她心安,可是尝试了好几次均是比哭还难看。

  林盛夏见此情形心头的软肉更是如针扎般疼痛难忍,她无声的启唇叫着他的名字,指腹摩挲的动作却丝毫未减,此时的林盛夏反倒有些庆幸没有将小黄豆带来,她私心的不想要让小黄豆看到他父亲如此脆弱的模样,在儿子的眼中,父亲应该是高大的形象,就算是小黄豆还未曾有自主记忆,也不可以!

  而他的痛苦他的无助与他的脆弱,就让她全部接收就好,如是的想着,林盛夏清润的瞳眸里划过浅浅的氤氲,最后竟望着顾泽恺无声的淌下了一行清泪。

  那泪痕顺着她干净动人的脸颊下滑蔓延至下巴,柔和的灯光倾洒在她脸上,细腻的肌肤有长长的湿润痕迹。

  那滴泪水终究与尖尖下巴分离开来,落在手中的玉佛之上,不知是巧合还是无意,晶莹的泪水坠于玉佛精雕的眼眶处,顺着那曲线蔓延过之前的血点,那殷红很快便淡了。

  “我佛慈悲,能普度众生,可它却挽救不回我面前这些迷途之人的心,既然今日所有的事情都来源于这尊玉佛,那我还留着它做什么?”

  林盛夏声音淡淡,话语里却传达出震骇人心的冷,那张足以印入所有人心底的貌美容颜此时透着同顾泽恺般的凌冽!

  这个女人本就是强势的,强势到宁肯玉碎也要瓦全,就算是吃亏,她也要让所有人都陪着他们一起痛,这就是她的处事原则,人若犯她,她便杀个片甲不留!

  “你想要做什么?你别胡来!”

  从带着保镖闯入到顾家老宅开始便以着一副惯有高姿态开口的元此时声音里沾着颤抖,他瞳孔剧烈的收缩着,似乎真的紧张了!

  那玉佛是他辛辛苦苦才找回来的,只差一步就可以将它重新握回到手中,可是横空插进来一个林盛夏,并且是他压根不放在眼里的女人,元怎么可能不紧张!

  林盛夏却是看也不看叫嚣着的元,她乌黑的瞳孔内映着顾泽恺的俊美面容,对方似乎已经察觉到她下一步将要做的事情,却选择纵容着她的任性。

  顾弘文松弛的眼皮缓缓阖上,有些不属于他们的东西,只不过是镜中的花水中的月!

  弘依管搀功。元嘶吼着他的保镖命令他们要拦下林盛夏,可那些保镖全都被顾泽恺的人马给控制住,动弹不得!

  林盛夏讽刺的看向元,如同是他之前冷讽的看向他们一般,他最重要的东西现在就在自己手里,而这价值两千万美金的玉佛……

  就在她这般讥讽的表情里,被那双纤细柔软的玉手高高举过头顶,于众人的视线中,被重重的砸落……

  今日第一更,四千字奉上,大央继续去码第二更去……

  正文 惊蛰·367 玉碎

  哗啦啦的大雨倾盆而下,老宅内楼梯拐角破碎的玻璃处不断的在向里面溅着雨,很快地板上就一片水渍。

  林盛夏举起玉佛的动作极为迅速,或许是元霑太过于相信自己保镖的实力,待到他发现自己所带来的那些精英被顾泽恺的人马控制的动弹不得,这才气急败坏的向着林盛夏扑去!

  可就算是如此也已经来不及阻止,通透温润的白玉佛就这样从她的手里脱落,在元霑的眼里那瞬间仿佛被拆解成了慢动作。

  那玉佛从脱手到掉落在地板上的每个分节均是令他呼吸凝滞,心脏骤然停止跳动,眼睁睁的看着那玉佛就这样在坚实的地板上被摔碎,分裂成几半!

  玉佛破碎的声音沉重刺耳,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二楼楼梯口有道人形将所有的喧嚣都收入耳底。

  容妈的视线落在旋转楼梯拐角处的那扇被大风撞破的玻璃窗,幽暗的瞳孔漆黑,不知道站在那里在想些什么,灰旧的衣服将她的面色映衬的更为沧桑。

  “你竟然敢……你怎么敢……”如果说刚进门的元霑是嚣张的,不可一世的,那么此时他面色的灰白绝对能够令人联想起丧家之犬。

  玉-体被摔成三个大块,其余细碎的部分被忽略不计,元霑忽然抬起头来,那张松弛的面庞之上带着滔天的愤怒,浑浊的眼睛因着这愤怒被鲜红的血丝占满!

  那如响尾蛇般的视线紧盯向林盛夏,死死的缠绕着她,像是要将林盛夏细细的脖颈直接搅断般的阴狠毒辣,他接连向着她的方向走了两步,步履僵硬,像是还未曾从刚才的打击当中回过神来。

  林盛夏任由他看着,也丝毫不惧怕元霑的视线,这么多年来怎样的怨毒视线自己没有承受过?

  甚至到了已经麻木的地步!

  “我怎么敢?这东西是我和泽恺花钱买回来的,别说是砸了,就算是碾成粉末也跟你没有任何干系!”林盛夏冷冷的开口,不给元霑留半分的情面。

  她的目光直直与元霑的视线交汇着,那目光太尖利,太逼人,就算是元霑这样的老江湖,心底也不由的为之一颤!

  元牧阳见元霑似是要对林盛夏动手,身体条件反射般的挡了过来,眼神里紧张一闪而过,从小留在他心里的阴影实在太沉重,让他不敢直接反抗元霑,可身体的反应却又无比诚实的暴露了他的内心。

  比他更快的,却是顾泽恺!

  因着之前的种种,顾泽恺棱角分明的轮廓已经到了锐利的地步,他保护性的将林盛夏圈在怀中,之前淌血的大掌血迹早已干涸,绷紧在皮肤之上。19Skm。

  现如今在他的心底,除了顾太太之外,其他都不剩下什么了!那些苦痛的过往从来都是他的顾太太陪伴着自己,无怨无悔不求回报,没有能够伤害她,在这世上没有人!

  “把他们给我扔出去!一个不留!”顾泽恺表情森冷的看向他精挑细选出的保镖,声音里没有任何的感情,就连下达的指令都是如此的不近人情。

  元霑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还未曾从失去白玉佛的心痛里回神,转而愤怒的想要咆哮出声。

  反观顾弘文却一直维持着刚才的姿势,秦管家跪在地上,老泪纵横,他不仅仅犯下了这个错误,他的下跪也不仅仅是为了这件事,可此时,他却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

  可还不等元霑开口,顾泽恺漠然投射过来的阴郁视线令他的心里打了个突,心里知道现在不是惹怒这个年轻人的时候,有的时候沉默的野兽也比出声的更为凶狠。

  这样的想着,元霑所有的怒气转而发泄到了挡在自己面前不让他去伤害林盛夏的元牧阳身上,只见元霑布着皱纹的手狠狠的甩在了他的脸上,力道之大声音之响叫人震惊。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就是要让你看清楚她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故意将元牧阳给林盛夏下药的事情说出来,就是为了让元牧阳看清楚自己在林盛夏心里的位置,他就是要让他绝了念想!

  林盛夏纤瘦的身形被顾泽恺结实的手臂环绕着,她眸光复杂的看着元牧阳,心里也是沉甸甸的。

  他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她本应该感激他的,在林盛夏的字典里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是她一贯的做事风格,可元牧阳又做了太多太多的错事让她不能不去排斥他!

  元牧阳什么话也没有说,那双深邃幽黑的眸子只是平静的看向她,哀凉闪过,他只是想要靠近她一些,再靠近她一些,她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向往,他只是想要拥有温暖,就算是一点点也心满意足。

  他什么话都没有说,而顾泽恺的保镖训练有素的动作着,别墅大门被敞开的瞬间有强烈对流的空气将所有人的头发都吹乱!

  雨点砸在大理石雕凿而成的台阶上,噼里啪啦的剧烈声响伴随着土腥味混杂而来,林盛夏闭上眼睛,不再去看元牧阳,就像是房间里没有这个人存在似的。

  元牧阳的眼底不知道是难过还是黯淡,俊美动人的五官却没有丝毫波动,他推开保镖摁在他肩头的手掌,沉默的向着别墅大门口的方向走去,背影高大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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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盛夏的发因着对流而过的风四散而起,直到剧烈的关门声砰的响起,她才再度睁开了清润的眼眸,大厅里面很安静,几乎是同时林盛夏清楚的感觉到拥着自己的男人周身散发出来的肃杀之气。

  “如果当年我和唐淮南之间让你选个牺牲,你也会选择我对不对?”林盛夏手心抵着他结实的胸膛,他的声音穿透力极强,胸口处微颤着,却不似之前刚得知那消息时的激动。

  如果不是还有拐杖支撑着他,恐怕顾弘文早已经没了力气,垂下的眼角层层的皱纹呈现出灰败,就连五官的轮廓都跟着模糊起来,眼神里没有丝毫的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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