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大大大大结局

  “姑娘,吃馄饨吗?”

  “吃!”小丫头抹抹口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手里的勺子,你看那勺子上的油,又黄又亮,好像水晶一样… …

  “吃什么吃!就知道吃!”

  “啪”,男人手掌带风,狠狠劈在了她的后颈上,刚好劈出一个红红的五指印子,他看着这丫头就来气,这已经五岁了,打扮的像男孩子一样,不知从哪学的爬树,成天在树上挂着,你是猴儿吗,野样子,随你娘……他气喘吁吁,低头咳嗽,颤抖着从怀里摸出一方白色丝帕,从额头到下巴狠狠抹了一遍。太热了,这鬼天气太热了,才跑了两步便出汗了,肚子里的每一层肥肉都积着水。

  想当年… …想当年… …寒栖一屁股坐进馄饨摊里,用帕子扇着风。

  “爹,你怎么了?”

  “哼!”他狠狠地瞪了一眼丫头,下巴肉嘟嘟的,跟着抖了几下,嗯,这馄饨是挺香的,不过比他媳妇煮的是差远了。他想教训女儿,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叫了两声,打断了严肃的气氛,只好从头瞪她。这丫头,脸蛋方方的,下巴尖尖的,一身不男不女的灰色长褂,怎么看怎么像贾优,幸好额头像他,比贾优秀气一点,不然怎么办,扮一辈子男人?

  丫头知他生气,却一点也不害怕,一边揉脖子,一边舔着脸说:“爹,现在时辰还早,我们先吃点东西吧。”

  “不许吃!先生还在学堂等着你呢!”寒栖作势要打,恐吓道:“当心我告诉你娘,看她不打死你。”

  “哦。”小丫头这才服了,唉声叹气地从乳母手中接过书篮,低下头,走进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那是一间干干净净的青砖小小院子,院子里种着七八株梅花,现在没有开,挂满了绿油油的叶子。女先生曾经受过贾优的恩惠,好心帮她教育女儿,收收性子。

  寒栖一直盯着她,等她掀帘子、进了门、请了安,才出了一口气。现在家里的事情全都由贾优做主,他就像一个闲人,每天吃一吃,逛一逛,送送丫头上学。

  平心而论,贾优是个很不错的妻子,把得一手好脉,烧得一手好菜。她在后院搭了个小棚子,专门负责养鸡。别人拎来好酒好肉,鸡呀鸭呀,她就煮了,放点黄芪、枸杞、人参须一起给寒栖吃,时不时加点什么山楂糕、梨子冻,一日复一日,终于把他喂成了一个胖子。

  哎,寒栖摸摸肚子,自己怎么就这样了,自从跟她成了亲,就一直吃一直吃,刚吃完就饿,仿佛只有食物才能填满肚子里的无底洞。

  有阵子白尊想撮合他们,以暗卫营统领的身份为他们主婚,被寒栖果断地回绝了,他对贾优,除了敬重,还是敬重,没有半点男女之间的情愫,白尊也没有勉强。可是后来… …后来他怎么就应了她呢?

  寒栖又出汗了,拿手帕胡乱抹了一把脸。记得那时候,贾优常被人骂,因为是女子,行医时常被人耻笑。有几个特别不长眼的,天天来她店里闹,扬言要砸了她的铺子。砸你个头,我先砸了你的头,寒栖拔剑,不偏不倚,刺破了那人的枕骨,还恶狠狠地放了狠话:“贾医官治不好的我来治!”。自此贾优铺子里仿佛养了一个打手,再也没人说什么了。

  时间一久,大家都以为他是铺子的老板,客客气气地叫他一声贾老板,叫贾优一声贾夫人,病人来求她瞧病,连带着,对寒栖也十分抬举,夸她娶了个好媳妇。这,真是把日月换了星天。

  他们爱怎样说就怎样说吧,贾优懒得解释,寒栖更懒得解释,菜照吃,改大的衣服照穿,如果有个孩子就更像贾老板了。

  他们当然不会有孩子的,他们又没有成亲。

  寒栖看丫头真的进去了,起身,捏了捏自己的肥肚子,真香,他简直是个大型真香现场。贾优四十五岁时怀上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看脉象,还以为是个儿子,结果是个女孩。平心而论,贾优是个很称职的妻子,见他没有儿子,问他要不要生第二个。算了,就不要了吧,一个女孩都这样难养,再生个儿子,岂不是要上天。贾优又提出要给他纳个妾,也被他拒绝了,要妾干什么,他又不好这口。

  是的,虽然他们之间少了点什么,可是平心而论,她是个很不错的妻子。

  贾优忙惯了,怀孕时还挺着大肚子去山里巡诊,寒栖管不住她,只好顾了一顶软轿,跟她去了扬州。

  没想到在附近的小客栈里,他竟然又见到了快锋。

  师兄留了一点胡茬,眉心刻着两道深深的皱纹,臂膀紧致,腰板笔直。他是慕名而来的,带师姐来拜会名医,没想到竟是贾优,他有点惊讶,又有点失望,和他们简单说了几句。十几年过去了,他们还在为少帝的事情奔走。

  老仆听他们提起少帝,立刻小心翼翼地不敢开口,于是快锋又问了许多南京的事。

  权贵的事寒栖不太清楚,只知道朝廷下了“迁富”令,把好多大户人家都“迁”去了燕京,有一阵子十室九空,燕子来了,啄着空空的屋檐。

  哦,没想到燕王这样命长,竟然又活了二十多年。

  那天风大,师姐带着白色的面纱,披着白色的斗篷,风起时,面纱飞起,她微微抬眼,像湖水里晃动着的星影。她应该四十岁了吧,真的应该四十岁了吧?

  赵水簪迎着他的目光,悠然一笑。

  寒栖赶忙看座,叫来老仆,把包里的枸杞桂花茶取出来,用最深的泉水煮,煮完以后加点酒。这叫枸杞酒,一定要趁热喝,哎,这些年,他怎么尽琢磨这个了。

  “赵姑娘没什么事,不过是顽疾,没有办法,只能靠她自己去适应了。”贾优没有带药箱,写了一个方子,让徒弟上街买去,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撑起身子想自己去。

  “不不不,哪请得动你,我去就行了。”寒栖常给药铺跑腿,忙摁下她。

  “不用了。”快锋从他指缝中抽走方子,折了两折,告辞道:“我再带她去别的地方瞧瞧。”他从腰间摸出一小块银子,压在指尖,当作诊费。

  这这这,这怎么行!寒栖忙推回去,他怎么能要快锋师兄的钱呢,虽然他知道暗卫营的小金库在师兄手上,可是他觉得师兄肯定不会为私事动用这笔钱的,一他有瞥了眼师兄,觉得他穿得太素了,只一件没有花纹的棕色布衫。

  一只蚂蚱蹦上膝盖,打断了他的回忆,得了,捡起来给丫头带回去。小院乌泱泱的,满是孩子的读书声,寒栖揪着蚂蚱腿,不经意听了几句,好像在读史,秦汉,晋魏,唔,好像他也经历了四任帝王,太,祖、少帝、燕王和大公子。燕王刚继位的时候,天都是灰的,可是一晃二十年,忍忍也就过去了。

  “老爷,走吧,要下雨了。”

  嗯走吧。寒栖撩了撩袍子,准备起身,忽然一个响雷,把他吓了一跳。

  呵,这雷响的,像炸炒米似的。

  “呵!”厨子也吓了一跳,挥着勺子说:“这雷响的,像那天似的。”他们说的“那天”,就是雷劈中太庙的那天,也是皇上失踪,他们彻底战败的那一天吧。厨子舀了一碗鸡汤,吹着气说:“那天我就在沐州呢,离得可近了,你呢?”

  寒栖笑笑,摸着双下巴说:“我也挺近的,差不多这么近吧。”他两指分开,比了一个蚂蚱腿的长度,哈哈哈快下雨了,他得回去了。

  贾优今天炖了羊肉,平心而论,她是一个好妻子。寒栖逆着人群,穿过一朵朵盛开的雨伞,今天没有忘记什么事情吧,他常常觉得自己脑子里少了点什么,就像被人用刀挖去了一块,少了什么呢?

  阳光穿过屋檐,在他瞳孔前闪了一下就飞走了,去追寻姑娘茉莉花般的脸颊。那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女孩,穿着当下流行的月牙白,每走一步,荷花裙就飘一下,她说笑着,不经意间拢了拢耳后的头发。

  什么!寒栖怔了怔,他看到了一滴红色的血,不那不是血,是… …他立刻冲了上去,拨开挡在前面的丫鬟,沉声道:“把你的头发撩上去!”

  什么!姑娘以为他疯了,吓得忙往后躲。

  “不不不。”寒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一只手掐住脖子说:“姑娘,给我看看你的耳环!”那是一颗玲珑剔透的珊瑚珠,像米粒,像朱砂,像血泪,这耳环,他在哪里见过… …他急得想撞墙,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那女孩眼睛大大地,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这个人穿着昂贵的湖州锦,却像个疯子一样胡言乱语,这耳环是她从宝珠阁淘来的,花了十文钱,听说是个“脏货”,就是宫变那会从宫里偷出来的,不过现在宫里的人都去了北边,戴一戴也没什么关系。

  寒栖突然想吐血,他推开老仆,颤抖着说:“多少钱,卖给我。”

  “我不卖的。”

  “不!你卖给我!”

  寒栖掏出全部银钱,小山似的捧在手里,一定买这个坠子。

  小玉梳举着团扇,转身对寒栖说:“我有只耳环,珊瑚珠的,大概米粒大小,寒大人若是看到了,劳烦帮我收着。”

  就这么点小事,寒栖立刻就答应了:“我若看见,一定帮你收着。”

  我若看见,一定帮你收着,我若看见,一定帮你收着,我若看见… …寒栖攥紧银子,手心渗出了血渍,我若看见,一定帮你收着,我若看见,一定帮你收着。我今日一定帮你收着!

  他已经二十年没有唤过这个名字了,小玉梳,二十年了,他从未像今天这么鲜活,仿佛回到了少帝治下的那两年,杏花春雨,太平盛世。他的心突然满了,缺失的那一块终于全了,是她啊,原来是她啊。

  贾优是个不错的妻子,可是,可是他还是喜欢小玉梳多一些。燕王是个不错的皇帝,可是,可是他还是喜欢少帝多一些。

  只是那些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寒栖呜咽着,喉咙嘶哑说不出话,小玉梳,是小玉梳啊。

  “叔父,我真的不能卖给你,真的,你给多少钱都不行。”那女孩狡黠一笑,精灵般地,撩起另一边的乌发说:“瞧,这耳环少了一只,我用赤豆代替了。”

  说完,她冲寒栖眨了眨眼,一步两步三步,笑着消失在了杏花烟雨中。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完了 555555 感谢大家一直陪着我 这一部我试着写了群像 也试着让人物感情更自然一些 接下来想写美式高中的校园文 会把关卡式的节奏加进去 但是市场好像更喜欢看丧尸文 大家觉得呢?

第77章 大大大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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