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凝夜

  我抱着凝夜在屋里慢慢走动,轻轻摇晃着她。

  红缦笑盈盈地说道:“凝夜还真是随姐姐,夜里不睡,这么任性地闹,长大了可不要像姐姐一样常犯糊涂才好,毕竟这个觉睡得不好啊,人就容易发晕。”

  “怎么,吵到你了?”我问道。

  红缦缓缓走到我的椅子旁,秦艽帮她抖了抖羊毛毯,这便要坐下。

  “慢着,”我拦她道,“我这太子妃还没有坐稳,你在我面前摆什么架子。我呢,也没功夫跟你闲谈,你也看见了,我女儿才睡下,你既来探望了,这份心意我这个当姐姐的心领了,就不留你叙谈了。”

  红缦脸色立即变得难看,“姐姐这话说得就差了,我毕竟是这个梁王府后宅的主人,我可不愿这宅子出什么乱子。”

  “出乱子?”我压低声音,怕吵醒我怀中的凝夜,却越发不想听红缦多言,“我这个这姐姐,在你心中也就是个乱子。”你原本是我的血亲,是我在如此绝望无助身心俱疲的时候可以信任的人,如今我却不得不分出心思来对你防范,已经到了这一步,我哪里还会客气,“妹妹真是越发长进了,我还以为多厉害,梁王府后宅的主人?”

  “论长幼,我是你的长姐,论尊卑,我是太子妃,你是藩王的妻子。说起来,我是刘昶请回来的客,你最好给我好好说话,对我恭敬些,尤其是,对凝夜,若再敢出言不逊,莫要怪我不客气。”

  红缦怒道:“姐姐,你既然知道自己是客,也该知道梁王府留得住你,便也能将你请走。”

  “你有功夫在我这里逞威风,不如先看好自己的丈夫吧,你以为,是谁让我不得不留在这里的?真的有本事,大可以请走我试试。”

  红缦终于被我气得唇色发白,捂着胸口大口喘气,从小到大,我还没有如此严厉地训斥过她。

  秦艽见我们二人吵的激烈,慌慌张张地说道:“凝夜小郡主已经睡熟了,太子妃和乳娘操劳一夜,也该早些吃药休息,储备体力,等孩子醒了的时候才好照看。王妃,咱们早些去吧,吓坏了小娃娃就不美了。”

  我心下好生惊异,我吃药就算了,这乳.母身子骨如此健壮,刘昶给凝夜找了既干净又健硕的人来,她吃的哪门子药。

  但我见当下气氛如此,实在不好发问,也不好惊扰了红缦,便暗暗记下秦艽的话,盘算着另寻个主意才是。

  红缦离开后,确定了周遭没有其他人,锡雀和玄蝉二人精细乖巧,且又是崔嵬府里的下人,我只有信任她们两个。

  我要这两个丫头帮我彻底查清楚这件事。

  首先,便是去寻这乳.母的大夫。

  这乳.母是封平本地的妇人,干干净净的,身强体健,我先遣她们要来了大夫的方子,大夫给她开了桑寄生、丝瓜络、玉米须等常见的通乳的几位药,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稀奇之处。

  可这乳.母好端端的,为什么还要喝这些催乳的药。

  梁王再怎么心细妥帖,一个大男人绝想不到这样的细致处,我越发生疑,便让丫鬟好歹想了办法,寻一些乳.母喝药扔下的药根来。

  锡雀真是个好丫鬟,不知用的什么办法,拉拢了梁王府的一个小厮叫做尹柏的,捡了乳.母房.中的一些药根。

  我在冯记医馆帮工的时候,知道些许药材当中的门路。什么是上等的药材,掺一成假,掺二成假,到全部用便宜的草叶来替,价格和效果各个不同,这都是民间的大夫想出来的法子。

  可这乳.母的药根来看,根本不是掺杂了几成假的问题。

  桑寄生微苦,性平,是常见的一味药材,我却从乳.母的药根中嗅到刺鼻的辛味。我轻轻捏起一段根茎放在舌尖舔.了舔,锡雀和玄蝉见我如此,面露疑惑地对视一眼,各自也捏了一小粒放入口中。

  我心下已经了然,便问锡雀:“好丫头,你皱眉做什么?”

  锡雀道:“这下乳的药真上头,添了一口,冲得我鼻头一酸。”

  “当然冲得你鼻头酸,这是樟脑树根,在你困乏得眼皮子打架的时候,拿个香包一闻都要精神一振的东西,更何况直接尝进口里。”

  锡雀和玄蝉闻言变了面色,她们二人慌乱过后便是愤怒,要去找梁王和王妃理论,被我按了下来。

  这是何等恶毒的心计,寻常人再难疑到乳.母身上,更何况,乳.母本人都未必知晓此事。

  我将那给乳.母配药的大夫找了来,却不吓唬他,只是将梁王赏我的银两阔绰地给了他一些。

  “本宫在王府逗留,梁王夫妇照怀有加,心中甚是感念。请一个乳.母这样细碎的小事,还请大夫来调理,真是难为他们费心了。”

  这大夫收了我的钱,也不是个傻.子,给我行了个礼,颤颤巍巍地说道:“梁王政务繁忙,后宅一切事物多亏王妃在操劳。”

  “难为她有心。”我笑道。

  是梁王将我留在了这偌大的王府之中,好吃好喝好生供养,不给我半点丈夫和长兄的音信,既然如此,莫要怪我不客气了。

  梁王忙碌了一日后,回到王府,没有先去看望王妃,反而先到了我房.中,他步履匆匆,神情中透着几分急迫,这一幕在我的预料之中,因为我已经绝.食三天了。

  不过,见到他的瞬间,我还是产生了一丝恍惚,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疲惫的神情,让我回忆起了刘珩。

  刘珩在我的记忆中,一直都挂着自信傲慢的笑容,他是在什么情境下露出类似的疲惫神情的呢?我左思右想,却回忆不起来了。

  而梁王,也是个极少暴露疲惫的性子,和刘珩的神采飞扬不同,他这人常常挂着温和的笑容。

  在我面前流露出些许倦容的梁王很快藏起疲累,用颇为柔和明澈的声线问我道:“可是出了什么事了,梁王府有人欺侮你不成?”

  “三哥,”我言辞恳切地喊了他一声,我见他愣了一愣,“凝夜在夜里啼哭也有些时日了,我们能想的法子都想尽了,这孩子还是不见好转,前日里玄蝉和锡雀去城里给孩子置办一些东西,遇上了一个江湖术士,那术士听两个丫头讲家中有夜啼的孩子,却说孩子被府上属蛇的阴人给冲了。我听了只觉得是胡说,偏生又没有别的法子,连饭都吃不下。三哥你最清楚,我家妹子,正是个肖蛇的,不如就让我们娘儿俩搬出去罢。崔嵬虽不在营中,钱两到底给我留了不少,也不必再破费王府的用度……”

  “不行,”刘昶斩钉截铁地说道,他定了定神,缓缓地道:“这也不是什么难事,让王妃搬出去一段时间便好了。”

  “这怎么成?”我叹道。

  “没什么不妥的。论尊卑,你是太子妃,凝夜是皇孙女,论长幼,她是你妹子,要是犯了什么忌讳,自然该让她避嫌。万万没有把太子妃和凝夜赶出去的道理。”

  我能想象到红缦听到这个消息气急败坏的样子,可我也是被.逼无奈。

  她能害凝夜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无数次,既然刘昶费尽心思地将我接进王府,不肯轻易放我出去,我又没有心力和亲妹妹玩儿这般勾心斗角的把戏,只有把她轰出去了。

  离得远些,大家都清净。

  乳.母的药就这样被我停掉了,她照顾凝夜尽心尽力,这次的风.波她只是无心之失,我并没有告诉她实情,只是嘱托她以后也要尽心。

  凝夜的病渐渐地好了,我的病却越发严重起来。

  夜里不寐的毛病和缓了些,可我却忘记了越来越多的事情,只能依靠偶尔的梦魇依稀勾勒自己命运的大致轮廓。

  刘珩,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丈夫,似乎很暴戾,是一个会在大婚之夜舍我而去,在政途中鞋底沾满鲜血,阴冷的雨夜会与我生死诀别的人。

  这样的人,到底跟我发生过什么,我才会在失去重要记忆的情况下,内心深处对他仍然残存着,本能似的,像家人般的依恋。

  封平的冬天来得比上.京要早,一场大雪的到来,将天地染成了一片雪白,在这一片雪白之中,我感受到了彻骨的空虚,记忆流失使我变成一座孤岛,切断了与周围人的联系,将我剥离了这个世界。

  刘昶的脸上始终挂着明净柔和的笑容,对我以礼相待,从来没做过什么逾矩的事,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话。

  就在他宽慰我许多次,我对他虽说未必消除了心中的芥蒂,却也并不觉得他是坏人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问他道:“三哥,我的丈夫,太子刘珩,在你眼里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刘昶笑了笑,“珩儿同我是不一样的人,看看他在东宫做太子,我在封平戍国境,你便该知晓,太子刘珩,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向刘昶问起了许多的事情。

  他对我的问题,极少用评价性的回答,只是用平淡的语气在描述,在试探性问过他许多问题后,我对自己的处境似乎有了模糊的认知。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期间不休息,日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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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凝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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