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63

  方才说出这一词的公叔党的那些个朝臣听见慕容壡这般说了以后顿时就说不话来了, 因为慕容壡说的没有错, 百姓们对于顾名杀了平日里飞扬跋扈的公叔诚一事确实是在暗地里拍手称快的,但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慕容壡竟然会在朝堂上当着刚刚丧子的公叔疾说出这番话来,是当真不怕公叔疾当场翻脸吗?

  果不其然公叔疾在下面听见慕容壡的这句话了以后脸色都变了, 他昨夜得知了自己的独子尸首异地一事后当场就气晕了过去,醒来后头发就白了一半。老年丧子,不可谓不是剐心之痛, 饶是一向能忍最擅作足表面功夫的公叔疾也恨不得当下便冲到京兆府中将那顾名碎尸万段,好不容易冷静了,在家中枯坐一夜,想着上朝讨要个说法, 天不亮就往王宫里赶。

  他是算准了王上慕容壡眼下根基不牢,断不可能为了个不知道打哪出来的顾名跟自己撕破脸, 但万万没想到慕容壡这次不按常理来出牌,面对顾名的罪证一口咬死了说怕有隐情, 要查。慕容壡没按公叔疾设想的那般走已是让那公叔老儿心下怒火中烧,结果眼下又在朝堂上听见慕容壡这番连枪带棒的话后更是气得直哆嗦, 但是他总是能忍的,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他也知晓了这慕容壡是打算为了个顾名要跟他撕破脸了,呵, 他不怕,他手握重兵,他不怕慕容壡不怕。

  慕容壡,咱且看谁斗得过谁!

  慕容壡的态度是摆明了放那了, 公叔疾就是再心有怨恨当下也不便出面多说什么,不过好在他平日里养的那些个爪牙们还是很有用处,见他落于下风后便皆争相出列为他出口气,上言道,“王上,法不容情,若是百姓们厌恶谁便可以随意杀之的话那国法便没有存在的必要的。”

  “臣附议。”

  “臣附议。”

  “公叔诚纵然有罪也不应由顾名行私法,若人人都如此,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王上!”

  “王上深思啊!”

  “王上!”

  ……

  慕容壡坐在上面听着下面臣子冠冕堂皇的话听了一圈后直接给听笑了,“诸位爱卿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孤还要徇私舞弊吗?顾名到底有没有罪,孤说了不算,爱卿们说了也不算,得是刑部说了算。刑部侍郎——”

  刑部侍郎依言出列道,“臣在。”

  “这案子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孤相信顾名也不是个疯子,不会好端端的一回家来就提着刀去街上杀人,若是有什么缘由的,爱卿可得仔细审问清楚了。”

  这话里的意思刑部侍郎不会听不懂的,闻言便作揖道,“臣领旨。”

  “王上——!”事情发展到了这儿公叔疾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了,“王上的意思是臣的儿子该死是么?王上莫不是对犬子有什么怨恨,恨不得他就死?好遂了王上的愿?!”

  闻言,慕容壡脸上做出了一副惊讶的神情来,“大将军这是什么话?孤怎么会如此想大将军的爱子呢?”

  “大将军慎言!”一直沉默的严无为见到公叔疾忍不住了也开了口帮腔了起来,“大将军的意思是王上指示顾将军去杀的令郎吗?”

  “你……”闻言,公叔疾一口气差点没有提上来,指着严无为那张风平浪静的脸一副气极败坏的模样,看来独子夭折一事对他打击是大了些,不然也不至于方才口不择言了起来。

  “臣、臣没有这个意思。”公叔疾强行将胸口的恶气压了下去,对着慕容壡下跪行礼道。

  “那大将军是什么意思?”严无为却是不依不饶的,她入官以来在朝中一向都是多办事少说话,行事格外低调,很少会站队,像今日这般摆明了站在顾名那边怼起了大将军公叔疾这样的情况还真是头一回,世人皆知王上慕容壡对相国严无为很是信任宠爱,如今相国这般行事,众人难免不会多想了几分。

  莫不是…王上要保顾名?

  想到这里有一些投机取巧外加本就看不惯公叔疾的臣子便出列帮着严无为指责公叔疾了起来,“大将军口出狂言,以下犯上,按律当斩!”

  “臣附议。”

  “臣附议。”

  慕容壡坐在王位上用手支着下巴一幅悠闲的模样,看着下面的臣子互相拉对方下水。

  “王上,大将军刚刚经历的丧子之痛,口不择言也是情有可原,万望王上从轻处罚啊…”

  “李大人的意思是只要臣子情有可原便都可对王上口出狂言,以下犯上咯?”

  “你、你…臣绝无此意!”

  “那你什么意思?哼,你个老匹夫,谁人不知道你是公叔疾门下的一条好狗,逮谁就是咬谁的?”

  “放肆!朝堂之上你竟血口喷人!你你你你…”

  “谁血口喷人了?要不是大将军的儿子公叔诚成天口出狂言要让清河郡主给他做妾,这事会传到顾小将军耳里?男子汉大丈夫,若是自己妻子的都名声都护不好的,还有什么脸面在朝为官?要我说,顾将军杀了公叔诚——杀得好!”

  “你不要一张口就造谣生事!”

  “公叔诚什么德行朝中哪个大臣不知道?!早些日子的时候他还说过想将相国——”

  “放肆!”

  “——相国?”一直由着臣子们唇枪舌战的慕容壡终于开了口了,她还是笑着的,只是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高兴的样子,“公叔诚想将相国如何?”

  那名大臣自知失言,一下子便跪到了地上,“臣臣臣…罪该万死!”

  “孤在问你的话。”

  “臣臣臣…也是听犬子前几日说起的……”

  慕容壡看了一眼站在百官之首一脸事不关己的严无为,又看了看那跪在地上的臣子,“嗯?说了什么?”

  “说、说公叔诚有日醉酒,说起相国…便口出狂言,说相国貌美…自个想尝尝相国的滋味……”那大臣都年近四旬了,当着整个朝堂的面说出如此孟浪的话,还是当着王上与相国的面,虽只是传述,但也臊得满脸通红,恨不得当下就咬断自己的舌头,死了干净。

  “哦?当真是这般说了?”慕容壡好像也没怎么生气,只是叫道严无为,“相国,你觉得呢?”

  朝堂上的臣子们都默默的将目光投到了严无为身上,王上与公叔疾已然撕破脸了,现下就看这一国之相是个什么意思了。

  若公叔诚真说过这样的话,而严无为又想保下顾名的话当下借该借着王上的这话作势追究起公叔诚的罪了。

  可严无为没有,还很中正,并没有将他人私下的嬉言秽语放在心上,一派儒雅端正的模样不竟让朝臣们对其钦佩——毕竟没有哪个女子不将自己的名节看得极重的。

  “臣下无碍。”严无为作了下揖,对慕容壡道,“王上,眼下最重要的是顾名将军一案。”

  “噢——顾将军一案啊。”慕容壡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叫道大理寺卿道,“程爱卿,既是涉案甚广又有官员涉身,那便由你与刑部待郎一同审理此案吧。”

  大理寺卿在朝中历来是保持中立的,所以由他和刑部待郎接手朝臣们也说不上来什么不妥,只是一直不说话的公叔疾脸色阴沉的厉害。

  “既无事,便退了吧。”解决了顾名案一事过后的慕容壡有些乏了,便叫着退了朝。

  众人今日在朝堂上吵得着实厉害,又吵了那么久,不可谓不口干舌燥,故而慕容壡说要散朝众人便也作鸟兽散状。

  慕容壡从前殿上下来,没坐步撵,一边走着一边对身边的大宫女糖糖道,“去,找个机灵点的到宫门外把都官从事曹昂勋和五官中郎将蔡甸给孤叫到御书房去,记住,别让人给瞧见了。”

  糖糖应了声,又问道,“须得叫上相国大人么?”一般这样大的事慕容壡都会叫上严无为一道的。

  谁知这回慕容壡却摆了摆手,“此事不必知会她。”

  “嗨。”

  去御书房之前,慕容壡先回了清泉宫换了身常服,结果还没出门去,下面的宫人便来报,“禀王上,东宫的太子妃有事求见。”

  乍一听这话慕容壡还一下没反应过来这东宫的太子妃是谁,倒是一旁的糖糖上前低声道,“王上,东宫的太子妃便是当下太子的母妃。”

  这么一说慕容壡便记起来了,“公叔雅?公叔诚的嫡姐?”

  “回王上,正是呢。”

  慕容壡来了兴头,“她也怪哉,上赶着到孤这来,去,宣进来,怎么说也算孤的王嫂,不能怠慢了。”

  宫人点头哈腰道,“嗨…”

  慕容壡又叫了人去御书房带了信给曹昂勋和蔡甸,让他们稍等些个,宫人才下去不久,公叔雅便被人带了进来。

  说到这公叔雅,其实慕容壡早年还在黔州的时候便听过此人了,原因无他,公叔雅是她王兄的正太子妃,也是她侄女慕容器的嫡母,慕容壡就是想不太关注她也不行。要知道先太子与公叔雅是青梅竹马,也是少年夫妻,二人是在慕容壡离王都时那年举行的大婚,婚后头年便是有了慕容器,按理说当年的公叔雅可是风光无限,又是大将军公叔疾嫡女又是秦太子正妻,膝下还有幼女慕容器,当是知足了才是,可惜太贪心,已嫁人妇了还掂念着自己的娘家,为了自己的弟弟甚至还不惜对自己的女儿下手。

  呵…当真是虎父无犬女啊。

  “臣妾参见王上。”公叔雅一进来便先对慕容壡行了大礼,这还是慕容壡即大位以来二人头回私下单独见面。

  “王嫂免礼。”慕容壡对公叔雅一直是漠视的,外加公叔雅的身份尴尬,久而久之宫里除了东宫之外都忽略了这么一个人,这次要不是她自个凑上来的,依慕容壡的记性可能是真不上她来。

  “谢王上。”公叔雅起了身,借着动作偷偷打量了一眼慕容壡,上次她见到慕容壡的时候还是在慕容壡的继位大典上,作为先太子正妻的她自先太子战死沙场过后便算是彻底失去了往日的所有荣耀,而那时刚刚从黔州归来的慕容壡则是最意气风发的模样,她远远的看着在太和殿上站在百官最前面的慕容壡,不过双十年纪,却已成了整个秦国最尊贵的人,王室里不是没有能继位的子弟,可最终还是这个远去黔州近十年的公主壡夺下了那个王位,也难怪那时的先太子时常感叹自己若非占着嫡长子的名头,储君之位也许便是他王妹慕容壡的了。

  不过最后慕容壡终归作了王。

  佩服吗?佩服吧。

  羡慕吗?羡慕吧。

  都是女子,可慕容壡的荣耀是与生俱来的,而她的则是借着婚嫁换回来的,谁高谁低,一眼便知。

第66章 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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