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76

  慕容壡在清泉殿为太子慕容器打死燕使而大发脾气一事很快便传到了严无为以及东境慕容器的耳朵里了, 先暂不提慕容器在知道她姑姑为她的事大动肝火时的惶恐害怕, 单说挂着太子太傅的相国严无为,出了这事,也没讨到什么好。

  慕容器打死燕使一事传到秦庭后朝中很快便出现了几种声音, 有的说太子为储这些年政绩不佳,性格软弱却偏生暴躁,一言不合便能当场敲死燕使, 着实不适合为储君,王上当移储——这是老一辈的想法,对于他们来说秦国出了一个女君便已是大为不妥了,再出第二个恐会伤了自己的利润, 所以这些人对慕容器当上太子一直不满。以前还能压着,现在眼看着慕容器已成年了, 王上又不择王君,那慕容器既位便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他们不急才怪。

  还有的上言说太子年幼之时便去往东境,无良师教化, 行事踏错也情有可原,望王上能将太子召回王都,择良师规范其行为举止, 以安民心——这是太子党一派的人,也可以说是先太子派的人,先太子走的突然,可他的女儿最后却坐上了王位, 之前的时候他们不敢为慕容器说什么是因为慕容器还未成年,那时的慕容壡也没放出话来说自个不择王君,一切都还不安定,可现下呢?慕容器是唯一的储君这件事已是不能改变得了,既然如此,他们这些曾经的先太子党如今的太子党自然是要力保慕容器的了。

  两股势力吵得不可开交,分了批得往御书房跪,慕容壡是越听越上火,越上火越想把慕容器给抓回来罚跪墙角。

  真的枉为她与严无为对她的期待教化了!

  而严无为呢?严无为在初初听到慕容器把燕使给打死了的消息后跟慕容壡一样是既震惊又恼怒,震惊的是几年不曾相见的慕容器而今竟长成了这般玩顽的模样,恼怒的是慕容器身为一国储君却偏偏没而长远的见识,可震惊归震惊,恼怒归恼怒,事情已经发生了,总得想个对策了不是?

  于是严无为晌午的饭都没来得及用,换了官服就又往王宫里去了。

  到了王宫清泉殿,严无为还没有进殿门便听见了慕容壡那暴怒的声音:

  “息什么怒?!来啊马上去把礼部的人叫来!给太子择夫!马上让那不孝女择夫!”

  “反了她了!孤把她放东境为的是让她历练一番将来回王都接了孤的位子,可这浑账在东境屁事没干成的倒学会杀人了!”

  “什么孽障?!一有事就是定安侯扛,一有功就写她慕容器的名字?在东境笼络下臣,宠幸谋士的当孤不知道?”

  “孤当初就该把她丢到北境荒无人烟的地界上去!孤心疼她她心疼过孤没有?!”

  ……

  严无为轻轻叹了一口气,其实很早的时候她便预料得到渐渐长大了的慕容器不会再像小时那般乖巧了,尤其是在除了公叔疾,幽禁公叔雅之后,慕容器的成长便是可以预料的了,公叔疾与公叔雅再不堪对于慕容器来说也是为数不多的亲人,他们对于慕容器来说也是占据着很大一部分的位置的,从当年慕容器得知了刺杀自己的人是公叔雅后便可窥见一斑。

  只是这些年里慕容壡总是不愿去想,她仍旧愿意去相信她的那个侄女还是原来的样子,不曾改变过。

  可这世上哪来的一层不变的事呢?

  慕容器是先太子遗孤,本来该是名正言顺的坐上太子之位的,可中途杀出来了个慕容壡,虽然是顺利的成为了太子不假,可哪有过安心的日子呢?

  也许十岁的慕容器还不会明白“名正言顺”与“饶幸获得”之间的区别,可当时间一天天的过去,那个幼年间便惶惶不可终日的孩子逐渐长大了以后呢?

  她还会不明白吗?

  她已经在慢慢明白了。

  这几年,朝臣中但凡一有人说起择王君一事最最紧张的,总是那个远在东境的孩子,她的人总是不远万里的来到王都,小心都观察着每一个或许可以成为王君的男人,虽是未做过些什么,但她终究开始变得不安了。

  总会不安的。

  一去远离朝堂四年之久,期间从未受诏回来过,就算慕容器心思单纯,那她身边的那些人呢?

  他们会愿意跟一直随着一个不知道能不能登上王位的太子吗?

  慕容壡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的,偶尔的时候她也曾说起过,“我只是想,想她像当年的我,当年的父王那样,慢慢长出一颗野心,然后回到这王都来。”

  可当燕使在东境被打死了的消息传入王都时,慕容壡与严无为都明白了,慕容器是长成了一颗野心不假,可她却偏离了她们最初为其设定的方向。

  “臣下严无为,拜见王上。”进了清泉殿,在书房里见到了正在怒斥臣子的慕容壡,欠身作揖道。

  慕容壡正在怒斥的是慕容器的少傅柳章,也是先太子曾经的门客,更是太子党的中流砥柱。

  “严相来了啊。”慕容壡见到严无为火气多多少少敛去了一点,她看着少傅柳章道,“柳爱卿,孤知道你想让太子回都,现下孤令人将太子带回王都的旨意已经下发了,怎么还不如柳爱卿的意了?”

  “王上折煞老臣了,臣只是觉得国不可无储,太子远在东境……”

  “行了行了。”慕容壡火气格外大,“说来说去不就为得一件事吗?孤已经按着你们的意思办了,若是没有别的什么事,就先退下吧。”

  柳章还想再说点什么,结果却看见一旁的严无为对她轻轻的摇了个头,他怔了一下,再看慕容壡的脸色,顿了顿,只得行礼道,“臣下告退……”

  待柳章退下了后慕容壡才怒骂了句,“老匹夫。”

  严无为自然是知道慕容壡为什么这么恼柳章的,先太子到底也是当了七年的太子,门下宾客往来,加上又娶了大将军公叔疾的嫡女,其利益掺杂之繁多,莫说是她严无为了,可能就先太子自己活过来也不一定理得清。

  这些人在先太子死后是安分过一段时日,可当慕容器被立为太子,后被远逐东境,现下又过了及笈之年,他们若是再不把慕容器扶起来也许将来的某一天,慕容器便再也用不上他们了。

  他们怕慕容壡移储,可慕容壡却厌他们过于插手。

  “慕容器,真的是让孤刮目相看啊。”半晌,慕容壡又自顾自道。

  “现下如何应对燕国才是当务之急。”严无为拿了秦境地图来,在地上展开,“王上且看,燕国现下已在东境界边屯兵数万,约摸着不日便要过界了。”

  慕容壡仔仔细细的看着地图,沉声道,“一个燕国孤是不怕的,可孤怕就怕齐国也掺和进来。”

  严无为用手指着齐国,思索了一下,“若齐当真与燕攻秦,那东境的形式便不妙了。”

  “孤已命顾名轻装赶往东境,也给堂叔去了信,顾名若是赶得到,依托长城攻防,大抵是能扛过月余的。”慕容壡的目光向东北方移,而严无为的手指也慢慢的指向了一个地方,目光相会,二人皆笑了起来。

  “看来谨儿与我想得一样。”慕容壡微微一笑。

  严无为也笑了起来,“看来王上需要派人去趟陈国了。”

  在王都派到东境押慕容器回都的同时慕容壡也派了人去往了陈国结盟,与陈结盟的结果尚且不是一两日便能出来的,不过太子慕容器在回王都的时候倒是出了一桩事。

  东境往下前往王都,因是太子回都,所以沿途的官员都打起了万分精神,生怕太子到了自己的地盘上时出了什么意外,可准备的再周全又能怎么样呢?只有人整日想做贼的,没有人整日去防贼的,所以慕容器在回来的途中遇刺也不是什么新奇的事了。

  算上这一回,这该是她仅有的十四年人生中第四次遇刺了,当刺客的剑向她刺来时慕容器忽的如此想到,自己似乎真的活着不大招人喜欢呢。

  亲兵伤亡过半,来得刺客武艺又好,所以那一剑刺来的时候慕容器压根不及躲开,眼看着那一剑便要刺入自己的身体了,结果倏然听见“铛”的一声——有人用剑柄接下了那一剑,慕容器还来不及去看是谁,自己的手臂便被人从后面扯住,然后将她丢了出去。

  “找死啊你小东西!快跑!”一道轻脆悦耳的女声从后面传入耳中,慕容器回眼看去,只见身后跟上来了个二八年华的女子,穿着身短打劲衣手提长剑,好生潇洒自在。

  看着那双淡漠清亮的眼睛,慕容器心口一怔,“先、先生…?”

  不对,不是她,她是不会武艺的。

  女子见慕容器一直望着自己发怔,以为是被吓傻了,便上前拽着她的手臂,“发什么愣?”说着便一手拉她,一手提剑,脚下健步如飞,一口气竟带着她跑出去了几里地。身后的刺客见此也穷追不舍,女子脾气似乎是不太好的,见此便怒骂道,“还有完没完?”甩手丢了几枚暗器回去,三名刺客应声而倒,剩下的七个人还在追着。

  女人见此便知是躲不了了,于是在林子拐角处将慕容器藏在一石头后,自己则跳了出去迎上那些追来的刺客:

  “这么多人专门来杀一个小孩?”那女子站在道上手提长剑,对着那七名刺客轻笑道,“真是丢人。”

  刺客见方才才冒出来的女子现下忽然不跑了,有些意外,又见四下林深道幽,唯恐有诈,便各自警觉了起来,为首的一人上前对那女子道,“我们拿人钱财为人消灾,与姑娘无关,姑娘只要把人交出来,这件事便可既往不咎。”

  慕容器躲在石头后面听了这话垂了眼眸静静想到,这话已是她听过的第二次了,上一次听见,还是在七年前的那个过年夜里。

  那次的遇刺…

  “好说好说。”那女子随意的把玩着自己手里的剑,笑盈盈道,“但诸位想必也听过‘路见不平,拨刀相助’这句话吧?”

  那些刺客见那女子是非要管这事了,便也对那女子起了杀心,一道攻了过来,女子武艺很好,又挑得是自己最为熟悉擅长的林中,不过十五六岁便能以一抵七,还略为占了上风,眼看着自己在女子这儿讨不到什么好处,又怕慕容器的护卫们赶了过来,纠缠之下,刺客们对视一眼,只好丢了烟弹匿了身形。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刺客逃走后慕容器从石头后面走了出来,上前对那女子作揖道,“在下王都…苏容,敢问姑娘芳名?”

  “鬼谷弟子,北又。”女子对慕容器抱了抱拳,报上了自己名讳,又道,“拨刀相助而矣,不是什么救命之恩,小公子不必放在心上。不过我看那些人是有人买凶而来,既是买凶而来,这次没达到目的,想必还有下次。小公子衣着不凡,约摸是富贵人家吧?家住王都?”

  “家中只是经商而矣,这次…许是有人见财起义吧。”慕容器苦笑了一声。

  北又见她似有苦处便也不多问,只道,“你可有护卫?在哪处?我送你过去吧。”

  慕容器怔了一下,“没…没有了……”

  这已是她回都路上遇上的第二次暗杀了,她本就是回都受罚的,带不了多少护卫,经过了两次暗杀……都耗得差不多了。

  北又皱了皱眉,“小公子今年约摸才十三四岁吧?怎么你家的长辈如此放心你一人在外呢。”

  慕容器张了张口,想说是因为自己犯了错,回去受罚的,但是她看着北又那双神似那个人的眼睛,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她不想让那个人知道自己曾有过那么一面。

  只道,“姑娘若是有事,便先走吧。”

  “那你呢?”

  “我到了下一个县城时便可买些护卫了。”

  北又翻了个白眼,真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太子,护卫若是能随随便便的买上些的话那为什么还会有人花上好几年甚至十年的时候去培育忠心的护卫呢?

  “走吧。”北又将剑放回鞘中,对着慕容器道,“我去江南,绕上一点的话是能送你回家的。”

  慕容器一怔,没想到这名江湖女子竟是如此潇洒大方,愿意陪着自己回王都。

  “多谢……”

  “行了行了,小公子别谢来谢去的了,王都还有很远呢,得赶紧上路了。”

  “哦……”

  就这样,慕容器跟着那名叫北又的女子重新踏上了归都的路。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猜猜北又是谁?

第79章 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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