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祁之乐当老师后养成了两个习惯,一个好,一个坏,好习惯是课前手机主动调成静音,坏习惯是常常忘记转换回来。

  实在是她没什么朋友,更没有社交圈,难得接个电话,还是推销保险的,因此开不开铃声,对她没有根本的影响。

  靳哲阳给她打第一通电话时,她在开车回香樟林的路上,第二通电话,她在折返的路上。

  不是故意不接,是非常不凑巧。

  等她看到未接来电,已经十点了,彼时她洗漱完毕,打开电脑,准备临睡前,登上微信和邮箱,看一看有没有未处理的信息。

  乍一看,来电号码并不熟悉,翻翻留言,也没有人说给她打电话没打通,所以想着时间也晚了,便没有回拨回去。

  夜里睡觉,半梦半醒间,脑海里老浮着一串数字,在眼前各种飘,急着看清,追着数字跑,跑着跑着突然跌进深沟,急速下坠,像坐过山车,心率失衡,打个激灵把自己吓醒了。

  她坐起来,按开床头灯,缓口气,看闹钟,时间显示凌晨三点。

  祁之乐有点抓狂,倚着床头柜想,怎么会跟一串数字较劲呢,要较劲也得是英文字母啊,毕竟最近啃文献,遇到的生僻词挺多。

  再去琢磨,觉得可能是自己把那通未接来电搁心里了,怕当时那个点,打电话的人真的有急事找她。

  心思过于细腻了些。

  祁之乐拿起手机,又去看未接来电的电话号码,知道这个点给人去一个短信不礼貌,正犹豫着,陡然觉得这号码是熟悉的。

  读了一遍,又读了一遍。

  默念不知多少次后,她记起了,这是靳哲阳的手机号。

  这么多年了,一直没有换。

  五味杂陈。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坚持用原来的号码,也不愿意认为与她有关,可一丁点与过去有所牵连的东西,她想起来,心里就会不好受。

  睡不着了。

  抱着被子发呆。

  天一亮,装好电脑带上备用的资料去学校。

  想走一走,渐渐入秋了,昼夜温差大,早晨的空气丝丝的凉意,打在身上挺舒服的。

  却怎么也没料到,大清早,靳哲阳会出现在小区门口,他站在岗亭旁的花坛边,手里捻着一片四季青的叶子。

  简简单单的黑T恤牛仔裤。

  眼睛眨也不眨,望向她走来的方向。

  视而不见不可能了。

  祁之乐心里打突,扭头瞧瞧,想印证他是不是在等她,又期盼身后出现另一个人,逃避他在等她的事实。

  靳哲阳朝她大步走来,直白且坦荡地告诉她:“来找你的。”

  没有惊讶,猜得到的,只是不愿意相信。

  祁之乐尬笑:“有事吗?”

  没事。

  因为没事才故意找事,不停地暗示自己她没接电话是不是遇到了意外,刻意去担心。

  担心了,便有了再见面的理由。

  靳哲阳没回答,转移话题:“起这么早?”

  祁之乐:“昨天睡得早。”

  “去学校?”

  “嗯。”

  “走路?”

  “嗯。”

  “走吧。”

  “……”

  祁之乐朝他的车瞥去一眼,小区门口只有三个临时停车位,他的车宽且高,杵在那里甚是显眼。

  盘算着他送她过去,又得折返回来,何必折腾呢,犹豫着拒绝,却开不了口。

  “怎么想着走路上班?”送她的那一趟,足够他记住她上下班的路了,他算了一下,路程不能说远,但也绝对不近。

  “当锻炼身体了。”祁之乐说。

  靳哲阳笑了笑。

  这位姑娘的身体素质着实一般,高中那会儿,体格更是瘦的吓人,每次期末体育测试800米,硬着头皮咬着牙拼了命地跑,将将压到4分30秒的及格线。

  跑完,脸色煞白,草坪上一歪,又是大喘气又是咳嗽,狼狈极了。

  他去逗她,非要捞她起来走走。

  完全脱了力,更没精神和他闹,她顺势抱住他的胳膊,抱得很紧,用行动告诉他,别动,让我缓一缓。

  他皮,摇胳膊,她就像个没重心的不倒翁,整个人被带得来回晃。

  气得哼唧两声,额头抵上他胳膊肘,脸蹭着他的衣服,浑浑噩噩地说,靳哲阳,我头疼,脚疼。

  他会问,还有哪儿疼。

  脑袋疼、肚子疼、胳膊疼、小腿疼……

  能疼的地方全疼一遍。

  他弓腰,看着她凌乱的头发,得意地笑。

  太难得地撒娇了。

  这位姑娘实在过于安静了些,谈恋爱的过程中,从来没提过要求,没挑剔过他哪里做的不好。大多时候,反而是他想做什么,她静静地在旁边陪着。

  自始至终,她都乖地不像话。

  ……

  一路都有树荫。

  肩并肩地走,不约而同步伐就会变得一致。

  靳哲阳其实有很多话想说,很多问题想问,但在如此宁静的清晨,他觉得,两人似有若无的脚步声胜过了千言万语。

  到校门口,他没往里送了。

  祁之乐张张嘴,想说什么,可说什么呢,谢谢么,有什么可谢的呢;再见么,是下次见面的意思,还是再也不见呢。

  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走过了安全门。

  走了百米远,忍不住,回头看,瞧见靳哲阳依旧站在原地,也在看她。

  鼻头一酸,眼圈红了。

  ……

  早上两节大课,赶教室,从西区的阶梯楼到中区2号楼。

  恰好,第二节 课的教室和刘万张专业课上课的教室挨着。

  刘万张兴冲冲来找她,把她叫到拐角,指着自己的脸,激动难耐地问:“老师,你还记得我吗?”

  祁之乐狐疑,不知这个问题从何问起。

  刘万张看出她没领会他的意思,解释,“你高二暑假是不是跟着我哥和我哥,两个哥,不是……”他一着急,说话没了逻辑,“毛野是我亲表哥,靳哲阳是我表哥的哥,我跟着喊哥。”

  祁之乐:“……”

  绕口令似的。

  刘万张:“就是,你们去大坝钓鱼,带了一个小孩,穿白背心,军绿色的大裤衩,木屐鞋。”

  祁之乐检索记忆,确实有去大坝玩这个事,当时靳哲阳看她写完暑假作业呆着无聊,提议去大坝转转,本着人多热闹,喊了一堆认识的不认识的。

  恍惚的记起,当天确实跟了这么一个小孩。

  “我就是那个小孩啊。”刘万张睁大眼睛,满脸期待地望着祁之乐,等着她想起她。

  祁之乐拼凑零零散散的记忆碎片,试探着问:“你是不是去摘芦苇棒,不小心,陷进了泥潭里。”

  “对,对,弄了满身的泥。”刘万张马上要喜极而泣的表情,“我阳哥给我捞出来的,然后我表哥揍了我一顿。”

  “记起啦。”祁之乐上下打量着刘万张。

  那年他11岁吧,瘦瘦小小的,具体的模样没印象了,而现在,眼前的大男孩高出她一头,眉眼长开,是个大人的样子了。

  时间……过得太快了。

  “老师,你变样啦!”刘万张也在打量她,眼神直接干脆,毫不掩饰,“那时,你还留着齐刘海呢。”

  祁之乐莞尔一笑:“你到是记得清楚。”

  “当然啊。”刘万张喜滋滋的,“我还记得我阳哥拉着你的手,拉了一天呢。”

  “……”祁之乐笑容僵在脸上。

  “老师……”刘万张察言观色,怕她不开心,说话变得小心翼翼,“你现在……是不是跟我哥……分……分手了?”

  祁之乐原本不想回答,转念想,那天网吧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没什么可隐瞒的,点点头。

  “啊——”刘万张语气惋惜,甚至听上去有些抱歉,“为什么呀?”

  祁之乐好笑,好似她和靳哲阳分手,这事对刘万张产生了致命的打击。

  “不太合适。”她说。

  “哦!”刘万张脸垮下来,“那我以后注意点,不在你面前提起他。”

  “不至于,和平分手,没闹矛盾。”她这么说,有事实,也有私心,不想让刘万张觉得一段感情的结束,定是撕破脸皮闹得不可开交,再见面像仇人般充满埋怨和憎恨,她不是尖锐的人,同样,靳哲阳也不是,不愿让刘万张有所曲解。

  刘万张显然没领悟祁之乐的心思,似懂非懂,“那你们现在当朋友了,是吗?”

  “……”祁之乐哑然,这问题,刁钻又诡异,琢磨半天,委婉地说,“算是吧。”

  刘万张又高兴了。

  高兴地飘飘然,上课,完全听不进去老师讲什么,满脑子都是好奇妙啊,好巧啊,好有缘分啊,他竟然和祁老师曾经认识,祁老师曾经竟然是他嫂子!

  似乎找到了说话的由头,他哈腰,头埋桌子底下,偷偷给靳哲阳发短信。

  刘万张:哥,我和祁老师刚刚聊起你了。

  靳哲阳刚吃了早饭,回到家,洗了澡,套上宽松的长裤,上身打赤膊,擦头毛巾挂在脖颈上。

  听到手机叮咚的提示音,点开一看,心口一沉,立马回复。

  靳哲阳:聊什么?

  刘万张:去大坝玩那次,我不是也跟过去了么,我就问问祁老师还记不记得我。

  他一提,靳哲阳无需费尽脑汁,就想起了这事,因为当时,刘万张暑假被父母扔在了毛野家,小屁孩没人玩,整天跟在毛野屁股后,像个尾巴,怎么甩都甩不掉,毛野烦死了。

  刘万张:哥,你曾经的对象,现在是我的老师诶,太有缘分了吧。

  靳哲阳:你激动什么?

  刘万张:当然激动,我的老师曾经是我的嫂子啊!

  曾经!

  你也知道是曾经!

  靳哲阳懒得和他嚼废话,在输入栏打了让他好好上课一行字,还没发出去,新信息又进来了。

  刘万张:哥,你和祁老师怎么不合适了,我觉得超级合适呀,祁老师长得那么漂亮,性格又温柔,多招人待见呀。

  靳哲阳攒眉,删掉刚打的字,重新输入。

  靳哲阳:谁告诉你我们不合适的。

  刘万张:祁老师啊。

  靳哲阳二话没说,电话打过去,嘟了一声,被挂断了。

  刘万张:哥,我在上课!!!

  靳哲阳揉揉眉心,觉得自己莽撞了。

  靳哲阳:她还说什么了?

  刘万张:说你们和平分手,没闹矛盾,现在是朋友。

  靳哲阳坐在窗边,光脚踩在地板上。

  是没闹矛盾,她那么善解人意,怎么可能闹矛盾。

  而分手是他提的,单方面。

  至于和平,他听说她被她爸爸打了,打成什么样子,多严重,伤到哪了,他没见。

  所以,伤痕累累算和平吗?

  那位姑娘啊,在小辈面前,给他留足了面子。

  刘万张捧着电话迟迟没再收到靳哲阳的回复,非常困惑。

  怀疑自己是说错什么话了么?

  毛野作为表哥,管着他,他自然怕他,但更怕的却是靳哲阳,毛野凑他,下狠手,但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转眼就给笑脸;

  而靳哲阳,在他犯错误时,从不教育他,也不讲道理,就抱着手臂,冷眼旁观毛野揍他,一双眼睛,囧囧有神,跟个半仙儿似的,能看透他是在撒谎还是在狡辩。

  刘万张仔细把两人的对话读了再读。没觉得有问题,猜想是不是跟他提前女友他不开心了。

  急忙又发去一条信息。

  刘万张:哥,我老师没说你坏话!我保证!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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