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祁之乐开车回到家,没胃口吃午饭。

  洗了澡,裹着浴巾坐床上发呆。

  很累,有剧烈运动后的肌肉酸软,也有心里的意态消沉。

  她不想再去想靳哲阳,更不愿意思考如何面对今天谈话后的局面——明明她的本意是劝他打开心结,另找下家,可说着说着,心里话藏不住了,相互之间彼此挂念的窗户纸捅破,那些压抑着的情感外流,没把他们推远,反而拉近了距离。

  一种掌控不了任何事情包括自己的人生的恐惧感油然而生,她蒙着被子装鸵鸟,躺着躺着,打着盹睡着了。

  再醒来,太阳偏西,光影暗淡。

  石雅心打来电话,提醒她该出发了。

  祁之乐迷瞪片刻,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到卫生间洗把脸,化了个淡妆,没精心打扮,反正她又不是主角,随便套了条牛仔裤,上身着浅蓝色的衬衫,简简单单。

  先开车回家和石雅心汇合,随后一同赶往婚礼现场。

  路上,石雅心掏手机给她看了张男生的照片。

  “前天跟你朱阿姨喝茶,茶桌上见到了她外甥,刚硕士毕业,从澳大利亚回国,年龄跟你一样大,聊了两句,言谈举止都极有分寸,特别优秀,我觉得跟你蛮合适的。”

  男生长相规整,一副黑色的边框眼镜衬得人很有学识。

  “你觉得怎么样?”石雅心问。

  “挺好的。”祁之乐笑了一下。

  “他学的金融,搞证券,工作地点在上海,以后也打算在上海定居,万一你俩要是成了,估计你得跟过去。”

  祁之乐没吭声。

  石雅心说:“现在八字没一撇呢,先接触看看吧,以后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呗。”

  祁之乐嗯了声。

  ……

  新人的婚礼仪式中午其实已经举行过了,只邀请了近亲和朋友参加,晚上主要是宴请宾客,新娘新郎双方的家庭都经商,十分注重商业伙伴之间的人情往来。

  所以,在富丽堂皇的酒店门口,祁之乐看到,新娘新郎的父母分别站在两人身侧,一边迎接着各自的合作伙伴,一边偷摸着给新人科普,这位老板身价多少、家属是谁、人品怎么样、与他们有什么样的工作往来、以后可以有什么合作机会。

  新人端着酒杯陪笑,“叔叔”“伯伯”地喊着。

  石雅心领着祁之乐跟他们寒暄了两句,拍了合照,拉着她进了宴会厅。

  宴会厅很大,布置奢华,四面墙镶嵌着石刻壁雕,辉煌壮观。

  祁弘杉早她们到,西装革履地站在牡丹花开的雕刻前正和人攀谈。

  石雅心前去打招呼,祁之乐冲祁弘杉叫了声“爸”,祁弘杉点点头,说“来了”,然后指着各位叔伯,又说“认认人”。

  祁之乐随即领了跟那对新人一样的任务,保持礼貌的微笑,向于她而言的陌生人亲切却不能过于奉承地喊“叔叔”“伯伯”。

  喊完,石雅心又拉着她转战至另一波人群,继续一一引荐。

  不知几时,浪漫舒缓的背景音乐停了,司仪拿话筒到舞台嘱咐客人按照名牌就坐,漫长的宴前酬酢周旋终于结束了。

  男女座位分开,主家很人性化地考虑到陌生人同桌吃饭的尴尬,又巧妙地将相互熟识的客人安排在一处。

  与石雅心同一张桌而坐的女士姓高,五十多岁,穿着打扮精致,手腕处戴着的翡翠碧绿通透,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石雅心与她渊源颇深,两人原本都在洛铜工作,是同一部门的同事,关系一直不温不火,后来石雅心和她同时竞争主任的位置,石雅心竞选,她落到副主任,归在石雅心手下,风头落下一截,处处被石雅心压着。

  可几年后,情况反转,高女士的老公调到税.务局当差,升了品级。

  祁弘杉是生意人,官.商之间的关系妙不可言,石雅心为了祁弘杉,不得不向高女士低头,带着刻意的讨好。

  两个人,每次见面,表面上想谈甚欢,实则暗自较劲。

  高女士瞧着祁之乐,面露慈善的笑容,一双眼睛却像雷达般将祁之乐上上下下看了透。

  祁之乐努力维持淡定。

  她问石雅心:“你还有个大女儿啊?”

  “是啊。”石雅心点头。

  “怎么没听你提过呢。”

  “她自小跟着外婆呆在苏州,直到高中才转回来读书,后来考大学又去了外地,呆在我身边的时间短,这是毕业工作了,我念叨她,让她回来了。”

  石雅心的这句解释,祁之乐已经听一晚上了,这算是她第一次跟着石雅心在如此的场合抛头露面,在场没有人见过她,没有人听过她的传言,所以开口第一句,全是质疑她的存在。

  可经过石雅心的这番解释,她们能理解和接受,但到了高女士面前,似乎不太能说服她。

  她“啊”了声,这声“啊”的语音拐了至少两个弯,颇有寓意,她瞧瞧祁之乐再瞧瞧石雅心,说:“看着跟你们夫妻俩长得不太像。”

  石雅心退休后跟着祁弘杉出席各种应酬,各路神仙妖怪见地不少,高女士的话里藏刀藏刺,她明白那刀和刺暗指祁之乐是祁弘杉跟别的女人胡搞出来的孩子。

  外遇,姘头,私生子,商场上如此违背道德的新闻层出不穷,就是因为太常见,怀疑显得合情合理,更遑论,这么多年石雅心确实对外没怎么提过祁之乐,避而不谈又将孩子扔给所谓的外婆抚养,被猜疑实数正常。

  石雅心吃了哑巴亏,忍着脾气解释:“我们家的孩子隔辈遗传,她长的像她姥姥,雨晴雨盛随奶奶。”

  高女士颔首,一副解释就是掩饰的表情,随即她岔开话题,“说到雨晴,怎么没见她?”

  “财务室今晚学习培训。”

  “你家雨晴啊,小姑娘才23岁的人,可会来事了,前段时间,半夜我关节炎犯了,睡不着,发了个朋友圈抱怨了一下,她看到,上了心,从国外买了个疗养腿部的仪器,专门送到了我家里来,手把手教我怎么用,哎呦,真是会疼人。”

  “这她到没跟我说。”石雅心确实不知情,所以听到时眉毛上挑,满是吃惊,随后会心一笑,脸上洋溢着赞许和骄傲。

  “她呀,人机灵,会说话,小嘴甜,性格也好,活泼大方,怪不得弘杉把她碰到手里,当掌上明珠。”

  “哪有那么好,她任性起来啊,我一个头两个大。”

  “你还不知足,雨晴雨盛多优秀,谁家的孩子像他俩那么懂事,你要是不满意,我拿我家的臭小子跟你换。”

  “瞧你说的。”

  “……”

  祁之乐安安静静地坐着,不乱瞅也不和人搭话,全程把自己当空气。

  石雅心和高女士的谈话,她听一听,也全然不搁在心里。

  又是一阵难熬的等待后,婚礼仪式开始,仪式很简单,单纯走走过场——新人登台致辞感谢双亲,父母致辞表达对晚辈的祝福,最后特邀的贵宾作为见证人,表达今夜宾主尽欢的愿望,流程结束,可以动筷吃饭了。

  宴客菜是海鲜餐,清蒸炖煮的虾蟹挺符合祁之乐的口味,加上她中午什么都没吃,这会儿确实饿了,闷头默默地吃的还挺开心。

  然而,她如此的表现,落在石雅心的眼里,另有一番注解。

  整晚,除了石雅心让她喊人,她乖乖的开口,其余时间跟个哑巴似的,再也没多说过一句话,她甚至怀疑大女儿连跟人基本的客套都不会,太过木讷和呆板。

  石雅心暗自叹气,有点很铁不成钢的无奈。

  饭吃到一半,新人来敬酒,祁之乐因为要开车不能喝酒,她端着装着果汁的高脚杯起身,抬头,发现祁雨盛竟然是新人的陪客,她一直没注意到。

  敬过酒,新人去下一桌,石雅心拉着儿子,叮嘱他少喝点。

  祁雨盛点点头,问:“妈,你们怎么过来的。”

  石雅心说:“你姐开车。”

  祁雨盛看祁之乐一眼说:“结束了你们等会儿我,一起回去。”

  祁之乐点点头。

  “石阿姨,有段时间没见,越来越漂亮了。”

  有个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祁之乐扭头,瞥见是方才和祁雨盛一同过来的另一个陪客,刚刚没说上话,似乎特地折回来打招呼。

  “哎呦!”石雅心笑得合不拢嘴,“五十岁的人了,哪里还漂亮。”

  “阿姨保养的好,哪里像五十岁,说三十岁才差不多。”他开着玩笑,眼睛却时不时往祁之乐身上瞥,随即话音一转,问:“这位是?”

  祁雨盛介绍:“我姐,大姐。”

  “哦,是姐姐啊。”他面露欣喜,“姐姐长得也很漂亮啊。”

  十分会夸人。

  祁之乐冲他笑笑。

  “我叫周晟,雨盛的朋友。”他主动介绍。

  他看向祁之乐的眼神直勾勾的,很有进攻性,祁之乐心里不舒服,又冲他一笑,没礼尚往来的介绍自己的名字。

  他到是没追问,又去跟石雅心聊了会儿近况,随后和祁雨盛走了。

  走时,朝祁之乐扬扬下巴,说:“姐姐以后出来玩儿啊,都没见你露过面。”

  一直到十点,宾客才陆续散去。

  祁弘杉跟人组了牌局,还要再玩会儿,祁之乐开车带祁雨盛和石雅心回香樟林。

  祁雨晴也在家,正盘腿坐在地毯上,抱着pasta,给它喂牛奶。

  看到祁之乐与妈妈一同回来,颇为意外地嘟囔句,“你也去啦。”

  祁之乐装没听见,到厨房帮刘姐端解酒茶。

  祁雨盛扑倒在沙发上,下巴垫着胳膊,瞅着费力伸舌头舔舐牛奶的pasta,问祁雨晴:“做好告别的准备了吗?”

  “滚!”祁雨晴翻白眼。

  “暴脾气!”祁雨盛眨着两人极其相似的眉眼,喊,“妈,我姐说脏话,不文明。”

  “你们两个能不能消停会儿,一见面就吵,吵得我头疼。”石雅心坐在沙发上,接过祁之乐递给她的解酒茶,抿了口。“你瞧瞧你姐,一进家门给我端了茶,你俩呢,只知道拌嘴。”

  祁雨晴和祁雨盛都不吱声了,客厅陡然安静下来,气氛变得尴尬。

  祁之乐叹气,每回话题引到她身上,所有人都会沉默,倒不是不想搭理她,而是不知道怎么接话,彼此不熟。

  石雅心察觉,主动和祁之乐说话,打破尴尬。

  “今天给你介绍的那个男生,试着联系聊一聊。”

  祁之乐未答,祁雨晴好奇地插嘴:“哪个男生,聊什么?”

  “给你姐介绍了个对象。”石雅心解释。

  “谁啊?”祁雨盛好奇。

  “朱阿姨的外甥。”

  “给你送保健品的那个啊。”

  “你见过?”石雅心问。

  “见过,我有个朋友认识他,我去澳大利亚玩的那次,他和他女朋友请我们去酒吧喝过一杯。”

  “他有女朋友?”石雅心吃惊。

  “有啊。”祁雨盛换了个姿势躺着,想了想,说:“估计分手了吧。”

  石雅心皱眉。

  祁雨盛漫不经心地说:“谈一个分一个不挺正常的么,现在这个社会恋爱是快速消耗品。”

  石雅心点点头:“你觉得他人品怎么样?”

  “人品?”祁雨盛哼笑,“你指哪方面?”

  “能有哪方面,比如是不是经常出入乱七八糟的娱乐场所啊,得了解清楚。”

  “瞧你说的,现在的男生,但凡手里有点钱,谁不去夜店逛一圈。”祁雨盛枕着手臂,酒喝地上头,说起话来有点大舌头。

  石雅心摇头:“你这么说,我感觉这个男生有些不靠谱,你姐性格软,估计会被欺负。”

  “要说御夫有术,我晴晴姐有发言资格啊,你看她把我姐夫管的跟孙子似的。”

  祁雨盛故意找茬逗祁雨晴,祁雨晴瞪他。“祁雨盛,你要死啊,信不信我打掉你的牙。”

  祁雨盛伸脖子让她打。

  祁雨晴抓着拖鞋砸了过去,祁雨盛酒后反应迟钝,没躲过。

  两人闹了会儿,祁雨晴瞧着石雅心满面愁容,劝解说 “妈,你别乱操心,心浮气躁夜里又要失眠,我姐找男朋友有自己的眼光,她不是在大学教书么,找个老实点的老师不错啊,再说,她读了这么多年书,有那么多同学,找个同学也可以啊。”

  话题主角坐在一旁,一直没参与他们的讨论。

  夜渐渐深了,石雅心困了,上楼去睡。

  祁雨晴看她起身身形打晃,赶去扶她,也上了楼。

  祁雨盛为了躲避刘姐逼迫他喝解酒茶,溜烟蹿回房间反锁了门。

  瞬间,客厅只剩祁之乐。

  她静静坐着,和pasta虚弱的视线对上,大眼瞪小眼片刻,起身,抽了张卫生纸,走到它身边,擦掉它胡须上蹭着的牛奶滴,也回了房间。

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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