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祁之乐周末没睡成懒觉,博物馆有个小型的集邮展览,凡娇诚挚的邀她来看。

  反正没事做,她欣然答应了。

  到达时九点整,正是博物馆开门的时间。

  历史名城的博物馆自然是慕名而来的游客必去的打卡景点之一,人不会少,四季如此。

  售票处被旅游团和散客围了个水泄不通。

  祁之乐不心急往里进,站在广场前,凝视着这座建筑微微出神。

  这是座新馆,2007年动工修建,2009年2月竣工。

  同年4月10号,正值27届牡丹花会举行,“中国2009世界集邮展”在此开幕。

  11号,周六,靳哲阳领她来参观,不同于以往去别的景点,靳哲阳熟门熟路,这里两人都是第一次来。

  那天,倒春寒,天冷,她左手插.在他的右侧上衣口袋里取暖。

  他们并肩而站,相同弧度地仰起脖子,好奇地打量着博物馆的外形——主体结构宛如朝天大鼎,线条犀利,棱角尖锐,前面一个雕龙戏珠的石柱,拖着铜黄的地动仪。

  数分钟后,心有感应地纷纷侧过脸,对视,他说真壮观,她说真难看。

  完全不同的审美。

  她尚还是目光狭隘的小娘鱼,只爱苏州园林的精致和缱绻,看那如大鼎的房子,颜色怪异,像刚从土里挖出来清洗干净,灰不溜秋。

  而他是胸中有王朝家国的中原男子,将那如大鼎的房子,想象成硝烟弥漫的烽火台,眼前闪过13个王朝更迭的历史,热血沸腾。

  他轻轻拍她的脑袋,示意她小心说话。

  他有乡土情,有骄傲感,容不得别人说家乡一丝的不好。

  而为了说服她接受这样的设计造型,他又开始了他的历史小课堂,告诉她鼎寓意是“定鼎洛邑”,彰显洛阳千年古都的厚重内涵,吧啦吧啦一大堆。

  等他说的口干舌燥,她故意气他,依旧说,还是觉得难看。

  他搂着她的脖子,微微收紧,说,耍我呢,鬼丫头,胆子大了啊。

  嘻嘻哈哈闹了会儿,花80块钱,弄来两张入场券门票,进到展厅,看到3200框的邮票展品排成排,从展厅一侧到另一侧,被撼动,内心汹涌澎湃。

  因为此次展览首次实现了国际集邮联合会84个成员组织全部报名参展,意义重大,洛阳电视台大力宣传,新闻滚动播放,对80框世界珍稀邮票更是详详细细的做全了科普工作。

  祁之乐特意记住了它们的名字,“黑便士”“蓝便士”“绿衣红娘”“小字当壹圆”等等,她好奇又兴奋的拉着靳哲阳边找边看。

  每张邮票背后都承载着一段或重或轻的历史,很多她不了解,就去凑讲解听。

  但讲解很多时间粗粗浅浅一句话带过,她依旧不明不白。

  靳哲阳便用他的诺基亚手机找度娘一个一个查,查出来,他读一遍,结合自己知道的背景知识,理顺故事前情,细细讲给她听。

  她一脸崇拜,连连感叹,你的脑袋什么做的,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东西。

  崇拜我么,他一把搂住她的脖子,戳她的眼睫毛,嘚嘚瑟瑟道,崇拜我,就用你的大眼睛盯牢了我,再去看外国小帅哥,小心我不要你了。

  展会吸引了相当一部分外国游客,还有一批小学生团,金发碧眼,分外好看,她看他们目光贪恋,两次三番,忍得他吃醋了。

  她羞羞答答地推开他,他手臂用力把她往怀里箍得更紧。

  ……

  往事历历在目,依旧鲜活多彩。

  再去看博物馆的外观建筑,祁之乐不知是不是自己心境成熟了,竟在恢弘之气中窥探出一丝苍凉感。

  哪里难看,好看的要命。

  她排队在售票窗口用身份证换了票。

  上到二楼的小展览厅,给凡娇发信息说到了。

  凡娇回复说,你四处转转,忙完找你。

  祁之乐便在展厅里随便晃悠,自得其乐。

  小型的展出,邮票不多,包含集邮摄影和手绘邮票,很多带有洛阳色彩,比如牡丹花以及建筑物。

  这回不用查历史背景,她大致看了看,托靳哲阳的福,多半认识。

  约莫十分钟,凡娇款款走来,穿着黑色的制服,栗色的头发挽成一个髻,妆容清淡干净,中规中矩,显得成熟,不似初次在网吧遇见,戴着美瞳,打扮地像个洋娃娃。

  她打招呼:“祁老师,好久不见。”

  祁之乐笑道:“是有段日子没碰到了。”

  “早想约你出来逛逛街的,但我们的时间对不上,你们休息我得上班。”

  “是啊。”

  她们面对展板站着,凡娇看着邮票问:“祁老师喜欢集邮么?”

  祁之乐摇摇头:“没研究过。”

  凡娇歪了歪头:“那我哥还让我非要把你拉来看。”

  祁之乐一怔:“靳……靳哲阳?”

  凡娇神态自若地嗯了声,想想说:“可能怕你一个人在家闷着吧。”

  早些年只身前来洛阳,三年后只身离开,如今又只身一人回来,这里,没有朋友,家人对她算不上关心,凡娇想想觉得她挺可怜的。

  “什么时候?”

  “今儿天没亮,我朋友圈转了博物馆官微的消息,他看到了,让我约你出来透透风。”

  “……”

  这个人……心思太沉了,是让她触景生情么。

  凡娇朝她挑挑眉:“我哥,对你还是挺上心的嘛!”

  祁之乐嗯了声,浑身拧巴着。

  凡娇请求:“那你念着他点好呗。”

  祁之乐顿了顿,点点头。

  “诶——!”凡娇叹气,“你念着他的好,我就能早点结婚了。”

  “?”祁之乐迷茫。

  “你不知道——”凡娇说:“我家那位,为了他的哥儿们义气,说,阳哥没找到女朋友前,他另一只脚绝对不踏进婚姻的坟墓。”

  “太荒唐了。”祁之乐乐了,这哪儿跟哪儿。

  “谁说不是呢。”凡娇叹气,“有什么办法,自己眼神不好找了个幼稚的,有气,忍着呗。”

  “你急吗?”

  “不急,反正被家里骂的不是我。”

  “猫爷遇到你,真的很幸运。”祁之乐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凡娇瘪嘴:“雨天,去网吧躲雨,她对我见色起意。”

  祁之乐呵呵笑:“听说,猫爷为了追你,没少砸钱。”

  “可能长了张爱花钱的脸。”凡娇问,“刘万张给你八卦的吧。”

  “嗯。”祁之乐果断把他出卖了。

  “一个大男人,嘴碎。”凡娇“怒其不争”。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想到什么说什么。

  凡娇带她又到其它展厅逛了逛,看看新收入的藏品,不知不觉到了中午。

  凡娇走不开,没法约着吃饭,祁之乐问她想吃什么,她去买,给她当一次外卖小哥。

  凡娇拒绝了,说,工作餐,不吃白不吃。

  分开时,祁之乐去了趟卫生间,再出来,看见凡娇没走,倚着墙打电话,神情焦躁。

  她过去,等凡娇挂了电话,问:“怎么了?”

  凡娇抓狂:“苟叔从早上出家门到现在都没回家,身上的定位器追踪不到位置,不知去哪儿,毛野赶过去了,我也得过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祁之乐当机立断。

  凡娇匆匆告了假。

  因为祁之乐不熟路况,她开车。

  “别急。”祁之乐想起见过苟叔的那一面,他虽然腿脚不灵活,但是思维和记忆没退化,“可能走远了,不至于走丢。”

  “但愿吧。”凡娇略显烦躁。

  “没有请专人看护吗?”祁之乐问。

  “我哥可没少给他请,请一个撵走一个,嚷嚷着有人照顾不习惯。脾气怪的很。”

  祁之乐想到靳哲阳说他现在是一个怪脾气老头。

  凡娇语气不满:“我哥不放心他,要把他接到他那里住,也行不通,倔着要自己过,可他这种情况,怎么能顾好自己,我哥三天两头往他家里跑,竟是多添一道麻烦。”

  祁之乐没接话,她隐约感知到,苟叔身上的定位器应该跟靳哲阳的手机连接着,苟叔走不见了,也应该是他发现的,他人在外地,鞭长莫及,只好拜托毛野出力寻了。

  不知道他会不会赶回来。

  祁之乐捏着手机,想给他发消息安慰一下,但苟叔情况尚不明确,安慰没有任何意义,遂作罢。

  一路,凡娇不停碎碎念,似乎在用说话发泄心中的焦虑。

  等与毛野汇合,毛野正跟苟叔凌晨吃早餐的早餐店主打听他朝哪儿走了。

  因为老人身体情况特殊,老板特意留心看了一眼,所以非常确定他朝南走,红绿灯路口左转过了马路。

  毛野千恩万谢,塞给老板一盒软中华烟。

  转身瞧到祁之乐,故作轻松的说:“呦呵,怎么把你给惊动了。”

  祁之乐眼睛发胀,天气萧瑟,他外套都没穿,却一脑门的汗,明显急的,可还要强装着镇定,安慰身边的人。

  长大了,压力再大,内心再苦,表面开始变得不动声色。

  像极了靳哲阳。

  她把视线错开了。

  毛野看自己媳妇儿忧心忡忡的,捏了捏凡娇的脸。

  “问题不大,一病恹恹的老头,谁会捡了去,傻么。”

  “正经点。”凡娇挥开他,“报警了吗?”

  毛野说:“哥局里有认识的朋友,他联系他帮忙,人马上过来。”

  凡娇:“哥呢?”

  毛野看祁之乐一眼:“改签了机票,2点的航班。”

  凡娇又问:“通知东子和小花了吗?”

  毛野说:“小花带团去老君山了,在栾川呢,一时半会赶不回来,东子开着会呢,电话没打通。我们先找找看吧,情况不一定糟糕。”

  凡娇嗯了声,颇有怨气的说:“找到他,直接把他送到敬老院,哥就是太惯着他了,什么都随他的意思。”

  因为苟叔平时老爱各处走动。凡娇和祁之乐先开车去周围景点询问,毛野等着靳哲阳的朋友,沿街查看监控寻找。

  分头行动。

  时间一点点流逝,祁之乐跟着凡娇大大小小的景区以及公园问了遍,没有收获任何有用的信息,毛野那边也没传来任何消息。

  祁之乐的心砰砰跳,开始胡思乱想着。

  万一苟叔真走丢了,靳哲阳会做什么?该怎么办?

  凡娇穿着五厘米的高跟鞋,走的小腿抽搐。

  两人无头苍蝇似的,已经不知该去什么地方找了。

  祁之乐索性提议说,去轴一中附近看看吧,学校前面的那条街,有苟叔十几年的光阴。

  凡娇别无他法,抓着稻草当渺茫的希望。

  换成祁之乐开车,她直接将车停在校门口。

  下车,多瞅了眼校门,翻新了,与以前大不相同了,但顾不得伤感,搀着凡娇,到一家一家的小商小贩店里询问,有没有见过一位老人,戴黑色毛线帽,上身着棕色棉马甲,手脚不利索,面部有扭曲。

  问到一家文具店时,年轻的老板确切的说见过。

  祁之乐攥紧的心顿时松了大半。

  老板说,老人腿脚不好,门口有台阶,他进不了店,在店门前站了好一会儿,问他买什么东西,他不回答,也不理人,瞧着神情不对,说帮他联系家人,他不乐意,拿拐杖打人。

  老板平白无故挨了一棍子,没敢再管闲事。

  祁之乐连忙跟老板道歉,老板不是斤斤计较的人,表示没关系,还好心提醒,为人子女,要对老人多关心,他指了个苟叔离开的方向。

  祁之乐从文具店出去时,左顾右盼了会儿,突然心口一颤,知道了为什么苟叔会在这家店门口徘徊,这里以前是他的网吧啊。

  她和凡娇寻着方向,继续往前找,费劲口舌,终于在一个商场的广场前,看到了苟叔的身影。

  他拄着拐杖,颤巍巍的穿梭在人群中,分外格格不入。

  急忙跑到他身边,凡娇吼了句:“叔诶——!您可真能摸地,一声不响跑来这儿了,都要被你吓出心脏病了,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正找你呢!您还当自己十八岁小伙子身强力壮呢,想去哪去哪,您有个好歹,我阳哥得自责一辈子吧。”

  吼得声音很大,引得路人旁观。

  祁之乐安抚她:“没事就好。”

  凡娇气得直喘粗气。

  苟叔却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他神情恍惚,嘴里嘟嘟囔囔着,“这街道不长这样啊,没有这样的楼,这是哪儿啊?”

  话一出,祁之乐和凡娇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城市在发展,时间在向前走,老人却跟不上进程了。

  凡娇没好气地说:“要永远长一个样,那洛阳就完了。”

  祁之乐劝她别置气,快把人找到的消息通知毛野。她去商场借了把椅子,让苟叔坐着休息,然后返回去取车。

  过马路等红灯的时候,看了眼时间,想着靳哲阳已经上飞机了,发信息给他——人找到了,没事,别急。

  ……

  把苟叔送到家,毛野已经在家门口等着了。

  跟苟叔大眼对小眼片刻,叹口气,说:“叔诶——!您可真能折腾小辈儿们。”

  便再无话了。

  网吧今天正逢消防检查,事赶事,毛野是负责人,得出面,脚不连地走了。

  祁之乐劝凡娇回去上班,她来照顾苟叔。

  “那麻烦你了,我哥快回来了。”凡娇思索片刻,冲苟叔做了一个鬼脸,一瘸一拐地走了。

  剩下祁之乐和苟叔单独坐着,静默了会儿,祁之乐问:“你是不是没吃午饭?”

  苟叔点头。

  祁之乐到厨房给他煮了碗面条。

  他呼呼啦啦全吃了,吃完,抖着手抹抹嘴,看祁之乐,问:“你和那小子和好啦?”

  他吐字不清,祁之乐开始没听懂,他不耐烦的重复一遍,祁之乐费力听明白了,摇摇头,说:“没有。”

  “是他找你回来的吗?”他接着问。

  祁之乐收拾碗筷,背对他又摇摇头,说:“工作。”

  苟叔冷哼一声:“在其他城市找不到工作么,非回洛阳。”

  祁之乐不吱声了,默默洗碗。

  苟叔也不再问了,晃晃悠悠起身,步履踉跄地回到卧室,躺在床上,两分钟,鼾声肆起。

  祁之乐在水池边站着愣了会儿神,然后擦干手,拿手机查了下今天上海飞洛阳的航班信息。

  14:10起飞,16:20抵达。

  她决定去接他,轻轻扣上了门,在楼下找了家面包店买了两个三明治和水,拦了辆出租车,先到博物馆,塞给凡娇一个三明治,然后到停车场取了自己的车,开去机场。

  她有点赶不及,在16:22的时候,给靳哲阳打电话,告诉他,她来接他,让他等一等。

  他低低的笑了两声,声音透过传声筒到祁之乐的耳朵里,分外好听。

  他说,好,我等你。

  ……

  机场很小,出口就两个,很好找,祁之乐一眼撇去便瞧到了靳哲阳。

  黑色棒球服,衬得他身材紧致。

  她嘀嘀喇叭,靳哲阳侧过头,透过前车玻璃和她对视,勾了唇角。

  走过来,坐上副驾驶,祁之乐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烟草味。

  她皱了下鼻子,靳哲阳感知到,解释说:“见的都是男人。”

  欲盖弥彰。

  祁之乐没责问,打开储物盒说:“饿了么,有三明治和水,先垫垫。”

  这里不能长时间停车,她踩油门,并入直行车道。

  “有点。”靳哲阳有话说话,很坦诚,他先喝了半瓶水,然后三四口把三明治吞下了肚,包装纸捏成团攥手里。

  “有意思吗?邮展?”他问。

  “还行,都是洛阳的风土人情,年代也不久远,看着挺亲切。”

  “那就成。”靳哲阳往后调了调座椅,车里空间小,总显得他的大长腿无处安放。

  “你睡会儿吧。”祁之乐说,“四十分钟才能到呢。”

  他并没有说目的地,但她知道去哪儿。

  “飞机上睡过了。”

  靳哲阳有个特点,只要睡眠不足,左眼皮就会窝出好多小褶,他一上车,她就发现了他的多眼皮。

  看破不出破,祁之乐委婉道:“脑力劳动比较累人。”

  “变聪明了。”靳哲阳头抵在桌椅靠背上,缓缓歪到她的方向,两汪清水似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祁之乐的侧脸端详,耳朵,鼻翼,颧骨,脸颊,唇角,下颌线,来来回回,一处没放过,最终目光落在她紧抿的嘴唇上,知道她紧张了,嗤嗤一笑,闭上了眼睛。

  祁之乐顿松了口气。

  靳哲阳并没睡着,神经敏感,导航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响起,总吵到他。

  所以,“目的地在您右侧”的声音一出,他立马睁开了眼。

  下了车,两个人沉默地往单元楼走,再沉默地进了苟叔的家门。

  屋里全黑了,有连绵起伏的呼噜声。

  靳哲阳开灯,朝传出呼噜声的房间走去,祁之乐没跟,坐在沙发上,揉捏肌肉僵硬的小腿。

  靳哲阳开了苟叔的床头灯,朝睡意沉沉的老人望了一眼,然后去卸挂在他脖颈间的定位器,看了看,信号灯不亮了,不知哪里出了毛病。

  他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新的,与手机调试好数据,重新给他装好。

  坏的那个揣兜里。一句话没说,掀了灯,缓缓走了出来。

  祁之乐听脚步声,起身看他。

  靳哲阳说:“走吧。”

  祁之乐啊了声,“你不等苟叔醒过来吗?”

  靳哲阳:“不等,有些话说了也是白说,他不听的。”

  “好吧。”祁之乐跟着他往门口走,问,“你回家还是去网吧,我送你。”

  靳哲阳一直没回答,祁之乐不解地看向他,眼神刚触碰到他的,陡然,“哒”的一声,灯灭了,靳哲阳反手从背后抱住了她,他手臂有力,将她禁锢的很紧,滚烫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温度还在叠加着上升。

  祁之乐脑袋懵了,随即而来的是恐慌,因为他身上的味道变了,被他抱在怀里的体感也与多年前不同了,他更有力量了。

  她忘记挣开他。

  靳哲阳便得寸进尺地微微弓腰,下巴顺着她的头顶滑过她的耳朵,蹭了两下,落到脖颈,皮肤相贴一秒,又分开,他把下巴垫在了她的肩膀上,她感觉到了重量。

  黑暗抹去四感,触觉被无限放大。

  两个人全在试探和感受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对方,鲜活的,有热度的,不是梦里的。

  过了不知多久,祁之乐先开口,说:“靳哲阳,你别这样。”

  他没回答,空气重新静止。

  她就没再动了。

  直到她的心跳应和着他的心跳,节奏快要相同的时候,他松开了她,沉声说,谢谢。

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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