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捉虫)

  上午没有课,祁之乐跑去图书馆查资料,开学那会儿,外院的一位名叫李为贤的副教授给了她一个课题,这月底要给论文初稿,时间挺赶。

  中午,到桃园食堂吃饭,碰到了杨波。

  杨波指着祁之乐对面的座位,问:“祁老师,我能坐吗?”

  “可以。”祁之乐点头。

  杨波扫过祁之乐面前的餐盘,一水的清炒蔬菜,说:“祁老师,吃的这么清淡?”

  “天热,没胃口。”祁之乐笑了笑。

  杨波一听,起身跑到一个窗口,给她买了杯冰绿豆沙, “喝吧,降热解暑。”

  “额……谢谢!”祁之乐盛情难却。

  杨波摆摆手:“应该我谢你才对。”

  “他们也是我的学生,既然听到了,不能不管的。”祁之乐知道他说的是刘万张的事。

  “祁老师很有责任心。”杨波赞扬。

  本来管理学生生活是辅导员的活,祁之乐作为一名老师,还不是本专业的老师,插手,只能说明他的工作没做到位。

  他给自己找补:“现在的孩子油嘴滑舌连起伙来糊弄老师,不好管。”

  “确实。”

  祁之乐戳着吸管,她了解一些杨波的情况,知道他大学毕业后去了西藏,援藏三年,期满,调回学校任职。

  因为年龄轻,说话没分量,平时被院里资历老的辅导员指挥,整天做一些鸡零狗碎吃力不讨好的活,又被学生看不起,组团耍。

  “哦,对了,”杨波咽口饭,觉得有必要让祁老师知道事情处理结果,“两个学生做了保证,自我检讨挺深刻,我就没往上报,下不为例。”

  祁之乐“嗯”了声,感叹杨波还是心软,帮忙兜底,这要是别的院的,估计就抓典型,全院通报批评了。

  杨波:“不过俩人也没少吃苦头,特别是刘万张,他哥下手是真狠,一脚给孩子踹倒在地,孩子说软话完全无动于衷。”

  “……”

  上手打确实是毛野做事的风格,但是打人的原因是因为孩子上网,祁之乐觉得有些滑稽,高中那会儿,毛野跟着靳哲阳在苟叔的网吧几乎天天通宵,比网瘾,刘万张错他太多了。

  现在,长大了,到是端起了家长的架子。

  “就冲他哥的暴脾气,我估计刘万张得乖上好一阵子。”

  祁之乐点头:“也好,家长插手管,你就省事了。”

  “是啊。”杨波瞧了眼时间,赶紧狼吞虎咽把饭吃完,抹抹嘴,说:“祁老师,我得先走了,12点要开班长例会呢。”

  “好,您先忙。”

  杨波走后,祁之乐又坐了会儿,二两米饭将将吃完,回办公室午休。

  下午给大一上课,按照开学分组,做class report,报告主题非常老旧,介绍一本自己喜欢的书,算作平时成绩,占总成绩的百分之十。

  祁之乐特别强调过,报告全程英文并脱稿,但基本等同于废话。

  上来的三个组,商量好似的,套路相同——PPT上配一张图书照片,展示一下书长什么样,旁边打着密密麻麻的英文讲解稿,上台埋头照着读,读完了事,十分敷衍。

  祁之乐生气了,非常严厉地批评了他们。

  她一向性格软,好说话,同学们觉得好欺负,糊弄两下没事,今天见她板起脸,形象与以往差距颇大,反倒被震慑住了。

  祁之乐心里无奈,这群学生,非逼着老师发脾气。

  课间的时候,她掏手机看,发现有一条快递送达的短信,纳闷自己什么时候买东西了。

  等到放学,慢悠悠走到家,到驿站取件,方方正正的纸箱子,特别重。

  寄件人写着元丹。

  祁之乐纳闷,费力地将箱子拖回家,外包装拆开,里面是泡沫箱,她疑惑极了,撕去泡沫箱的胶布,揭开盖板,箱子里整齐放着五袋鸡头米,干冰裹着。

  “偷偷给我寄好吃的,怎么也没通知一声?”祁之乐给元丹打电话。

  元丹:“收到啦,还挺快。”

  祁之乐看着单子上的寄件地址是苏州,问:“你去苏州做什么?”

  “周末轮休,跑去转了转,散散心,反正离的进。”

  祁之乐在苏大念的大学,元丹是她的室友,来自无锡,两人脾气相投,性格相近,当时玩的很好。

  大学毕业后,元丹回家乡,祁之乐留校读研,无锡到苏州一个小时,元丹一休假,就跑去找她玩,两人没断过联系。

  “去得月楼吃饭的时候,看到菜单上有红菱炒鸡头米,鸡头米正当季,想着你说过你喜欢吃,顺便给你寄了些,解一解你的口腹之欲。”

  “顺便?”祁之乐说,“都跑种植基地去了。”

  元丹嘿嘿笑:“现在市面上以假乱真的多,你是懂行的,万一买了假的给你寄了过去,我不是落了个‘小家败气’的名声。”

  “谢谢啊。”祁之乐特别感动。

  “别总跟人这么客气,会显得你不容易亲近。”元丹叮嘱她,“前天我看营养频道,专家说了,这个东西说白了就是淀粉,什么健脾益气抗癌提高免疫力,都是市场鼓吹出来的,你少吃点,不要老用它做糖水吃,甜的吃多了,老的快,多用它炒个虾仁炖锅汤。”

  “知道啦。”

  背景音里时不时有急促的滴喇叭声,祁之乐知道她在下班回家的路上,开着车不方便多聊,挂了电话。

  她拆开一袋,捏出一颗鸡头米瞧了瞧,颜色微黄,颗粒饱满,很是新鲜。

  苏州人讲究“不时不食”,陆定宜作为老一派的苏州人,严格传承着这一精神,什么季节吃什么食物,每样食物也都有属于它特定的做法。

  因此,每年八月中旬鸡头米上市,陆定宜总会买一些,等到十月,桂花开了,采摘一些新鲜的桂花,洗干净,早早熬一锅“桂花糖水鸡头米”,放凉,等祁之乐放学,用彩绘的红瓷碗盛一碗,端到院子里的石台上,笑眯眯看着她吃,手里同时握着一把蒲扇,慢慢悠悠扇着风。

  有时,祁之乐贪嘴,多吃一碗,肚子饱了,陆定宜便不用做晚饭了。

  祖孙俩就并肩坐着,祁之乐趴石台上开始写作业,差不多,夕阳斜下去光影暗淡,她的作业也就写完了。

  然后,陆定宜会带着她到弄堂里转一转,和邻居说说话,碰到谁家做了好吃的,分给她一份,还能再填填肚。

  碰到天气不好时,她们便呆在屋里看电视聊天,陆定宜会给她讲石雅心小时候的事情,啰啰嗦嗦一大堆,到最后,总落到“得把她送到父母”身边的话题。

  祁之乐回忆起陆定宜说过石雅心也好吃甜食,想着也有一个星期没回去看看了,索性今天回去吧,顺便给她带过去两袋。

  去车库取了车,车她平时很少开,一是方向感差,二是洛阳在修地铁,各个路段都堵,万一碰到绕行,她得费半天劲儿才反应过来该怎么走。

  开了导航,沿着滨河南路开上瀛洲大桥,再转去凌波路,前后一个多小时才到家。

  几年前,祁弘杉在香樟林买了幢独栋别墅,他们从老房子搬了过去,别墅环境很好,背靠森林公园。

  现在房间多了,祁雨晴再不用和祁之乐挤在一间卧室,然而,长大的两人各自有了小生活,平时回来住的不多,房间反倒空置着。

  家里的保姆换了两轮,现在这个,年纪比较轻,四十多岁,祁之乐喊她刘姐。

  进到客厅看空空荡荡的,厨房也没有菜香,祁之乐问:“今天都不在吗?”

  刘姐接过她手里的东西:“你妈妈在睡呢,今天中午,雨盛带回来一瓶洋酒,她贪嘴,喝多了。”

  祁之乐“哦”了声。

  “你爸爸有应酬,雨晴和男朋友约会呢,说是纪念日,雨盛跑出去玩了,不到半夜不着家的。”

  也好,祁之乐想,免了见面没话聊的尴尬。

  “这是莲子吗?”刘姐瞧着这东西,疑惑,“可看着不像啊。”

  “苏芡,和莲子有点像,”祁之乐解释,“我妈小时候爱吃。”

  “怎么个做法?熬汤还是炒菜?”刘姐犯难,她活了半辈子,米面盐没少吃,这玩意儿头一回见。

  “都可以。”祁之乐走进厨房,“我来熬一锅糖水吧,让我妈起来吃。”

  她让刘姐帮忙找出桂花干和□□糖,按照陆定宜的方法,煮了半小锅的桂花糖水鸡头米。

  自己喝热口,吃了一碗。

  刘姐也吃了,说脆脆的,挺好吃。

  她问要不要给她做晚饭,祁之乐没让,刘姐手艺很好,但不对她的胃口,她偏爱酸甜,可石雅心他们酷爱咸辣。

  “叮嘱我妈不要多吃,这东西填胃,怕她积食,晚上睡不好。”祁之乐跟刘姐交代了几句,关于鸡头米,她让她询问石雅心,怎么吃,按照她的口味做。

  又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可聊的了,正准备走,石雅心裹着睡衣从楼上下来了。

  “怎么今天回来了?”石雅心问,祁之乐惯常只在周末晚上回来吃顿饭的。

  “同学给我寄了点鸡头米,拿回来给你尝尝鲜。”

  刘姐赶紧盛了一碗甜水递给石雅心,说:“你大丫头亲自煮的。”

  “哦,我小的时候你姥姥经常做,这都好多年没吃过了。”石雅心喝了一口,纸巾擦擦嘴,脸部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欢还是不喜欢。

  “刘姐!”她说,“给我煮一碗清汤面吧,今天中午跟雨盛吃的兔肉实在是太辣了,胃里烧得慌。”

  “行!”刘姐进厨房忙活了。

  “在家住一晚吗?”她放下勺子,走到客厅的沙发椅旁的狗窝,逗了逗pasta。

  如今的pasta已经十岁高龄了,身体机能严重退化,卧地不起,呼吸吃力,眼珠泛黄浑浊不堪,早已不似当年见到祁之乐咆哮声凶狠嘹亮驱赶外来客的姿态十足的模样。

  她说:“不住,明天还有课。”

  石雅心欠身坐到沙发山,半躺着,手揉着胃。“伊滨区那块我不熟,让你留意新楼盘的信息,你看了么,有喜欢的房型吗?”

  石雅心最近提着要给祁之乐买套房,但祁之乐对租的房子挺满意,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含糊着说:“楼盘都还在动工呢,过段时间再说吧。”

  石雅心嗯了声。

  话题一中断,气氛就开始变得微妙。

  半响,石雅心想起什么,问:“下周六晚上有空吗?”

  祁之乐想了一下课表,“没有。”

  石雅心说:“那你跟我去参加一个婚宴吧,你爸爸合作伙伴的儿子结婚,来宾大部分都是熟人,去露露脸,不然每次拖人给你介绍对象,都说没见过你,不知道你要找什么样的。”

  “好。”祁之乐说。

第8章 (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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