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离开

　　周婷婷这样没人敢随便动她，邻居们连忙叫救护车，然后又找邹志彬。

　　邹老太看着被拥簇抬走的周婷婷，浑身发抖地回屋，给自己闺女打电话。

　　被抬上救护车后，医护人员开始给周婷婷做应急抢救，周婷婷这一跤摔得实打实，感觉盆骨都要摔裂了，冷汗一层层往外冒，不管谁看起来都是难受的不得了的样子。

　　到了医院后，周婷婷一番检查下来，伤了尾椎，胎儿倒还算能保住。她一听医生这么说，当即抓住医生的手。

　　“医生，我要堕胎。”

　　医生听到周婷婷的话当时脸色就变了：“你胡闹什么？你摔得这一下没那么严重，我们给你打一针保胎，你再好好休息。你这孩子都五个月了，不能堕胎！”

　　周婷婷脸色煞白，死活不同意打针：“医生，这孩子我不要了，谁知道摔着一下，孩子生出来后有没有问题，你们给我妈打电话，我要见我妈！”

　　话落在病床上捂着肚子哀嚎，一副疼的不行的样子。

　　医生护士不管怎么安抚都不管用，想用强，周婷婷就喊着要告他们医院要害人，整个一束手无策。

　　周婷婷妈在她出事后就得到了通知，现下正好赶到医院里来。周婷婷看到她妈就哭着扑到她怀里。医生们跟见到救星一样，其中一名女医生死皱着眉头对周妈说：“你赶紧安抚住她，再这么闹下去身体真吃不消，到时候出事儿怪谁！”

　　周妈连忙应声，转头抱着周婷婷的头哭腔的嗓子问她：“婷婷啊，你听医生的话，你可不能有事儿啊。”

　　“妈，这孩子我不要了，她们不听我的！”

　　周妈转头留着泪对医生说：“大夫啊，这孩子有问题我们不要了，求你们帮帮忙给拿了吧。”

　　全屋子护士大夫都愣住了。病人坚持要打胎，医生没办法，推着周婷婷来回做检查。周婷婷怀孕这几个月营养一般，胎儿体积不算大，可以做引产。

　　周妈在手术单上签字。

　　邹志彬在外地出车，等他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周婷婷五个月大的孩子引产成功，整个人憋了一圈，脸色发青地躺在医院病床上打点滴。

　　“你厉害了，什么都能自己做主了哈？”邹志彬明显气儿不顺，对病床上周婷婷气若游丝的样子视若无睹。

　　周婷婷打起精神对他解释：“志彬，当时情况来不及了，我心里其实也是舍不得的。这事儿都怪我，跟妈没关系，天冷了地滑我没注意。”

　　后来也不知道周婷婷怎么把邹志彬安慰住了，在医院休养了两天，俩人一起回到邹老太家，像没事儿人似的。

　　邹老太缓过来几天不像刚开始的时候被吓到大脑空白，当周婷婷到厨房帮忙的时候她晃悠到跟前，阴测测地说：“摔得够厉害啊？孩子直接摔没了，哼。”

　　周婷婷扒手里的葱，头也不抬轻声说道：“妈，那天摔得是不轻，我尾椎骨到现在都疼呢。我和志彬还年轻，孩子还会再有的。下回我就得多注意了。”说完抬起头对着邹老太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邹老太眯着眼瞪她，啥话也没说离开厨房。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对外邹家人一致都说是周婷婷自己不小心摔倒的，跟邹老太没关系。但是当天的情况不少邻居都看在眼里，大家对这个说辞不以为然。

　　这邹老太，已经越老越变态了。

　　周婷婷拿掉的孩子，在邹家没有惊起一丝波澜，没有人期待这个孩子，没了就没了。五个月引产是非常伤身的行为，周婷婷为了早点恢复身体，拼命在家休养。

　　年关底下再出门，就遇到了童瑶母女二人，发生了白天的那一幕。

　　——

　　童瑶听完这个升级再升级的故事，已经对邹家人叹为观止。天有多高，人就能多作！

　　邹老太和周婷婷之间没完，邹志彬对这俩人的感情在日复一日的折腾中也已经变质。周婷婷为了怀个儿子已经疯魔。

　　不用想，邹家已经废了。

　　童瑶伸出手拍拍她妈妈的肩膀庆幸道：“妈，幸好你跟他痛快离婚了。”

　　童燕萍也跟着点头庆幸：“可不，幸好我即使悬崖勒马。咱们现在生活的舒心，将来会越来越顺畅，别管他们那些糟心事儿。”

　　童燕萍听完邹家的近况，反而不生气了。上午被恶心的心情转好，而且对将来的生活充满了动力。

　　只要你越过越好，就是气死小人最有效的方法。

　　———

　　卢卡这个外国人在中国无亲无故，在滑雪场放假后，童燕萍本来还在发愁他的安置问题，结果卢卡已经自己提前安排好了。他听说中国二月份过年几乎全国待业，早早买了去泰国的票，准备到曼谷度个假。

　　临别前拥抱来给他送行的童瑶二人。咧着大白牙对她们说：“Candice，瑶瑶，我去感受阳光和海滩，回来给你们带大鱼！”

　　童燕萍挥手催促卢卡赶紧上车，别错过了时间。童瑶看着笑嘻嘻的卢卡心里想，卢卡才是真潇洒，是她见过的人里面最潇洒的那一个。

　　今年过年，童燕萍离婚独身，带着童瑶从年三十晚上就待在姥姥家，直到初三。

　　这是童瑶重生回来过得第一个新年。窗外万家灯火，屋内阖家团圆。

　　童瑶在大家一边看春晚一边包饺子的时候，偷偷一个人遛到屋外，顺着小天梯爬到屋顶天台上。

　　抬头仰望漫天星光，拿出手机拨通大洋彼岸的某人。

　　“吴桥，我们这里快要12点了，马上就要到了新的一年。”

　　“我这里还是中午，你比我快了十二个小时。”

　　“时间过得好快。”

　　“是啊，感觉昨天我才离开，一转眼，今年就只剩下12个小时可以来想你。”

　　电话一端，吴桥的声音犹如电流，从耳朵扩散到心尖。童瑶忍不住满脸的笑意，对着他撒娇：“那你可占了大便宜，你比今年所有人都要多认识我十二个小时呢。”

　　“对啊，每次想你，我就向东迈一步，这样思念就会多停留一秒。”

　　“你够了！！！”

　　吴桥在电话一头传来痴痴地笑声。

　　“好吧，你许新年愿望了吗？”吴桥停下笑后问童瑶。

　　“现在还不能说。”童瑶站在天台上甩着胳膊。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大人小孩儿们打开门从屋子里走到院子，大舅舅手里提着长棍吊起一长串儿大红鞭炮，热热闹闹准备辞旧迎新。童瑶听到妈妈在喊她的名字了。

　　噼里啪啦！

　　在炮竹声响中，童瑶眼中盛满细碎星光，遮住话筒对另一边的人说。

　　“新年快乐！我想见你了。”这就是我的新年愿望。

　　——

　　一整个新年童瑶都在家里当小猪，初八滑雪场开门，童瑶才收拾起来一身的懒骨头，精神抖擞地跟着童燕萍去上班。

　　新年新气象，童瑶拿着几个红包分给滑雪场的员工。程诚见他一个还没正式入职的实习生都有一个红包，对自己老板感激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童燕萍笑着拍他肩膀：“大家都有，别不好意思。以后好好工作！”程诚郑重地点头。

　　真是刚刚步入社会的小伙子啊，身上充满了纯真和冲力。

　　卢卡在初十回到滑雪场。他还真的从泰国千里迢迢带回来一条鱼，泡沫箱里冰冻一路坐着飞机火车带回到滑雪场。

　　“Candice，我们中午就吃这条鱼吧！这可是我亲手钓的。”卢卡一脸期待地邀功。

　　童燕萍对于他这种浪费金钱浪费精力的行为十分不赞同，上哪买一条鱼不行，还要大老远带回来？运费都够买好几筐活鱼了。但是看卢卡的样子也不忍心泼他冷水。

　　“中午就吃它了，分两半一份清蒸一份红烧！”算了，他自己的钱爱咋花咋花吧。

　　……

　　三月初，学校开学。童瑶在得知吴桥回来的当天晚上就约他到小公园见面。

　　从放假到现在，已经二十多天没有见到吴桥了！每天只能聊聊天，因为时差颠倒，还经常要错过对方。距离仿佛无限延长了时间。童瑶第一次这么迫切的想要跟他见面。

　　吴桥像每一次那样，在小公园的石碑旁边等着她。这次从多伦多回来，看起来感觉他又长高了，但不变的是依然帅气俊朗的外表，远远望去整个人闪着光。

　　“吴桥！”童瑶抑制不住喜悦地呼唤。

　　等跑到他跟前，才发现吴桥的表情有点黯然，只是在看向她的时候才露出真实的笑意。

　　童瑶有些担心：“你怎么了？太累了吗？”

　　吴桥摇摇头，牵起她的手，走到二人曾经初吻的地方。如法炮制地抱起童瑶，然后整个人埋在她脖颈里，紧紧拥抱。

　　“我好想你，让我抱一抱。”呢喃里透露出得偿所愿的轻松和依恋。

　　童瑶没说话，乖乖地站好让他抱，双手抬起环抱在吴桥腰侧，揪住他的衣角。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吴桥好像很难过。

　　发生了什么吗？

　　“瑶瑶。”许久后，吴桥从她怀里抬起头，额发都有些凌乱，眼眶有些隐隐发红。童瑶见到他这一副丧气可怜的样子，心里面更担心了。

　　“你到底怎么了？快说啊！”谁敢欺负你！

　　“我要离开了。”

　　“什么？”童瑶愣住。

　　“我爸妈要让我到多伦多读书。爷爷奶奶也一起离开。”吴桥说到这里，使劲儿吸进一口冰冷的空气，嘴里呼吸出一大团白雾。

　　“我要离开这里了。”

　　话落仿佛被拷上了枷锁，吴桥垂下眼睛不敢看童瑶，眼眶有愈来越红的趋势。

　　所以，离开的意思是，也要离开我了吗？

　　童瑶愣愣回不过神。恍然间时光交错，上一世好像也是差不多的时候，吴桥一家举家移民。

　　原来，有些事情，还是按照命运的轨道一步步前行，不曾因为小小的意外发生改变。

　　“这不是坏事呀，以后你们一家终于可以团聚生活在一起了，多伦多很棒啊，你去那里读书，一定会更加优秀的！”童瑶捧起吴桥的脸笑着鼓励他。

　　吴桥听到她的话，瞪大了眼睛，仿佛受伤的小奶狗，声音里充满了控诉。

　　“你觉得这是好事？你想跟我分手吗？”

　　童瑶忙摇头：“怎么会分手，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那你就忍心看着我走？我这是出国，不是随便搬个家，我们可能一年，甚至几年都见不到面，你想过没有。”吴桥眼神中充满了伤心。这样跟分手有区别吗？他这么难过，一想到要跟她分开就心口发疼。

　　此时童瑶所有的伪装瞬间土崩瓦解，大大的眼睛里溢满雾气。

　　“我、我当然知道，我舍不得你的，我比谁都舍不得你。”大颗眼泪撑不住眼眶直线滑落，砸在脚下积雪，晕染成冰。

　　“我有赚钱，到时候我坐飞机去看你。一年中有那么多节日，每次我都去看你。”

　　“不论你是在加拿大还是中国，距离我上万公里还是1厘米，只要你不后悔，我永远不会跟你分手。”

　　童瑶踮起脚尖，轻轻吻上眼前心爱少年的双唇。

　　“你相信我。”

　　语气里有着震撼人心的力量，无法反驳。

　　吴桥已经泪如雨下，从童瑶对着他流眼泪开始，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全部化为虚有。这是他第一次为了女孩子流眼泪，不知道会不会是最后一次，但是可以肯定，他绝对会刻骨铭心一辈子。

　　吴桥也像是对待珍宝一样，双手捧起眼前女孩儿布满泪痕的双颊。郑重而珍贵地印上轻吻。

　　“好，我相信你。”

　　————

　　吴桥在三月中旬离开，飞向了遥远的大洋彼岸。

　　童瑶自从他离开后，就陷入了萎靡状态。整个人闷闷不乐，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精神。当时劝吴桥离开有多么大义凛然，现在她就有多沮丧。

　　在打碎了第三个杯子的时候，她决定放弃打扫卫生。走到休息区趴在座子上看窗外的风景。

　　我不管，我伪失恋，咸鱼就咸鱼！

　　窗外的松树枝上压满积雪，沉甸甸就像她的心一样。

　　这段感情中童瑶常常把自己当成一个成年人，经常忍不住去呵护对方。吴桥的未来注定熠熠生辉，她不能因为自私的占有而去阻止他发光发热。实际上他现在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更广阔的学习天地才能促进成长，这个小城镇关不住他。

　　童瑶不觉得年少的感情会是昙花一现，仅有美丽而无法长久。她会守护着自己的少年，等他长大，也等自己长大。

　　“嗨，Jessica，你看起来像一只忧伤的鸵鸟，把自己埋起来假装不让别人看见。”卢卡在童瑶对面坐下，学着她的动作，把脑袋窝在臂弯里对着她比喻说道。

　　“哦，你的形容真有趣。”童瑶懒懒地开口，依然看着窗外不动。

　　“怎么了我的小天使？失恋了吗？谁这么没眼光会抛弃你？”卢卡正中红心。

　　童瑶噌地抬头，看见卢卡眼中真切的关怀，有一种可以让人倾诉欲望。又把脑袋垂下去，这次她看着卢卡的脸开口：“跟失恋也差不多了，我男朋友刚刚离开了这里，到加拿大生活。”

　　说着就开始叹气……吴桥现在应该进入美洲大陆了……

　　“哦，真遗憾。你这样让我忽然想起了我的儿子，当时他跟小女朋友分开的时候，表现的比你惨多了，整个人哭的稀里哗啦。那时候他幼儿园毕业，要去别的区读小学。”卢卡耸耸肩对童瑶说，提到自己儿子的时候语气中充满了宠溺。

　　卢卡的话题成功地引起了童瑶的注意，她才发现，之前好像一直不了解卢卡的过去，仅仅只知道一些他的个人信息。这时候卢卡提到自己的儿子，让童瑶有种继续跟他聊下去的冲动。

　　“Jessica，北山的缆车装好了，我们坐着到山顶上去散散心好吗？”

　　“好的。”童瑶点头，起身穿好外套，戴好围巾手套跟着卢卡一起出门。小芳看到他们二人出门，凑到程诚旁边悄声跟他说：“诶，程诚，你说卢卡能哄好小老板吗？他们好像出去坐缆车了。”

　　程诚茫然地从电脑前抬起头：“啊？童瑶怎么了吗？”

　　小芳无奈，给程诚的水杯倒满水：“没事，你忙吧，我就不该问你。”

　　“谢谢小芳姐。”程诚傻笑感谢。

　　“谁是姐姐！我比一定比你大，就是真比你大也不能叫姐，懂不！”小芳叉腰道。

　　“那、那、小、小芳…？”程诚试探着说。

　　小芳点头，表示以后就这么叫，再叫错就罚你没有水喝。程诚忙点头。

　　……

　　童瑶和卢卡坐在缆车上，缆车绳索摇晃着把他们一点点往山顶上拉。距离慢慢升高，视线越来越开阔。三月开春，南方地区已经冰消雪融，弥午山上却还是大雪倾盆，层层叠叠望不到尽头的林海雪原。

　　“卢卡，我的家乡不比日本差吧？”童瑶在高空指着远处的风景对卢卡问道。

　　“是的，你们这里很美，非常美。和日本的感觉不一样，你们这里更加辽阔壮观。”卢卡发自内心地赞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