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所以说是你施展了美人计将我拿下的?”宣钦摸着怀里人黝黑的小脑袋,温声问道。

  卫灵溪沉思了片刻,道:“应该说是我错误估计了敌我双方的真正实力,引火烧身,被你反杀,最终不敌你的美人计。”

  “敌人?”宣钦含蓄地笑了两声。

  清冷嗓音落在空荡荡的千秋殿里,回声阵阵,显得格外......刺激。

  卫灵溪趴在他怀里抖了抖,道:“我俩这算不算偷情啊?”

  宣钦顿了顿:“如今名不正言不顺的,还被一国之君幽禁在此处,如果非要下一个定义的话,我以为‘幽会’比‘偷情’妥帖一些,嗯,显得更暧昧和神秘,陛下觉得呢?”

  卫灵溪立即抬起头,用颤抖的指尖戳着他:“啊啊啊,人怎么可以这么无耻,明明是你自己要进来,逼我金屋藏娇的。”

  宣钦笑眯眯的扫了一眼过来。

  “好吧,是我自己贪恋美色,从此君王不早朝的。”迫于某人积攒已久的淫、威,女王陛下不得不从。

  唉,谁叫她是尊师重道、可怜又可爱的小徒弟呢。

  檀香袅袅,有凉风从窗牖外吹进来,清淡而缥缈,像雾一般凉润,卫灵溪不自觉地又靠上宣钦的肩膀,闭上眼睛,就想这样一直睡下去。

  温润的指尖贴上她的额角轻轻搓揉,力道舒缓又绵长,她舒服地叹了口气。

  宣钦好听的声音奇迹般的安抚着她的心:“该回去了吧?”

  只是说出的话却深深打击了她。

  卫灵溪抬眼望了望,宫女蕊初已经从殿外走进来了。

  在千秋殿里的时间总是过得这样快,不论是她做王姬之时,还是此时此刻。

  卫灵溪整了整衣衫,站起身:“那我明日再来,再带上昭儿?”

  宣钦摇了摇头:“算了,叫他好好养身体,你也别太宠着他了,我听闻西宫里的人连他跌了一跤也要吓个半死。”

  “是,师父,徒儿记住了。”

  卫灵溪咧嘴笑着,连连点着头,却一脸不正经的样子。她转身欲走,身后传来轻飘飘的一声。

  “离那柳文倾远些。”

  嘻嘻,她还以为他不会开口提这一茬呢。

  卫灵溪得意的笑着,转身走出千秋殿。下一秒,她便挂上完美亲切的假笑,又成了众人眼里高贵而端庄的女王陛下。

  什么妖魔鬼怪,牛头马面的,都放马过来吧。

  ......

  柳文倾垂袖而立,看着面前一块地砖发呆。

  向来热闹的西宫难得沉静下来,他还有些不适应。

  半晌,玉阶之上响起一道尖细嗓音:“柳大人,殿下已经睡下了,您改日再来吧。”

  是女王陛下身边的乌嬷嬷,他记得这声音。没想到乌嬷嬷来了小世子身边。

  改日再来。他三次来两次都是这个说辞。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女王陛下授的意,但是如今他成了小世子的继父,有责任也有权利去探望他,对这个身子骨弱的三岁孩子,他是真心想要亲近的。

  “左右今日也无军务,我便等世子殿下睡醒吧。”

  “是。”乌嬷嬷始终微低着眼睛,神色谦和。

  一墙之隔的梁浅巴着六角状的洞窗望过去,细细观察。

  谢时雨放下手中画笔,跟着望过去:“可看出什么来了?”

  梁浅回眸,“怎么瞧着这位王夫,在西宫不是很受欢迎呢。”

  谢时雨看了眼画上的杜英,略有些不满:“受女王的喜欢便够了。师姐你来瞧瞧,我这画总有些不妙。”

  梁浅走过来瞧了瞧:“你这画的是......乌鸦饮水?还挺别致的么。”

  “我画的是院子里那棵杜英。”

  梁浅:“......好别致的杜英,嗯......我觉得你的问题在于观察还不够细致,我建议你把画架搬到外面去。”她尽量委婉地提着意见。

  谢时雨想了一瞬,道了声好,决定把画架迁到墙外的院子里去。

  二人抬着画架出来,才仿佛想起了外头这位不速之客。

  梁浅同他问了声安,柳文倾见到画作时礼貌性地赞了句:“这乌鸦画的极有神、韵。”

  梁浅:“......”险些掩面而去,好想离开这是非之地。

  所幸谢时雨没再出声,摆正架子执起笔对着杜英重新描摹起来。

  院中一时静寂无声,只余画笔经过画布时,留下的沙沙声。

  大概是为了表示亲切,柳大人居然又开了口。

  “听闻两位姑娘特为世子之病而来,劳烦二位,文倾感激不尽。”

  梁浅笑了笑:“大人多礼了,殿下乃是谷内师叔的侄孙,不肖你说,我与师妹也是要尽心尽力的。”

  听闻此言,柳文倾抬头看了她一眼,墨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波动。

  “姑娘说的师叔莫非是裕隆世子?”

  居然还有人知道叶度的消息,梁浅压下心头激动,尽量心平气和地开口:“正是。”

  柳文倾奇道:“莫非裕隆世子尚在人世?”仿佛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似的,他又低声致歉。

  梁浅当然见不得别人说她心上人一句话,更何况是事关生死,只是碍于自身修养,只道:“师叔自然还好好的。”

  气氛有些凝重之际,谢时雨搁下笔,淡淡插进来一句:“为何阁下会觉得我师叔已经不在人世了?”

  柳文倾斟酌了片刻后,道:“先王是裕隆世子的亲哥哥,原本不该先王继位,只是因为裕隆世子......仙去了,才变成先王继位。”

  这话一出,三人表情都有些莫测,事情一旦牵扯到王位继承,这语焉不详的“仙去”也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梁浅几乎立即脑补了一出被兄长迫害,惨走他乡的凄楚少年的故事来,想起叶度娃娃脸上时常挂着的笑容,也变成了掩盖悲伤,坚强又脆弱的象征。

  她心里对叶度的喜爱顿时又上升了几个层次,眼底的心疼遮都遮不住。连带着对先王所出的女王陛下都有几分不待见起来,也不知这侄女有没有参与进来。

  “陛下......”

  “陛下的请托我们一定会好好完成,我们还要拟定世子的药膳方子,就先告退了。”

  谢时雨连忙打断梁浅的话,不用看也知道她在想什么,师姐对小师叔的喜欢简直是着了魔。只怕她说出些对女王不敬的话来,这里毕竟是人家的地盘,她们还是得悠着点。

  “二位姑娘若是要打听王叔的消息,恐怕是找错了人,不若直接问孤,再没有人比孤更有发言权了。”

  独有的沙哑的嗓音响起在西宫宽阔的庭院里。

  女王陛下到了。

  三人纷纷行礼。

  卫灵溪语锋一转,先看了眼柳文倾:“宇和殿里许大人尚等着爱卿议事。”

  柳文倾垂首:“臣告退。”

  等人走后,卫灵溪才在宫人摆好的贵妃椅上坐下。

  “这件事说来话长了。”挥了挥手,屏退了身边所有人的女王陛下嘴角泛起一丝冷淡的笑意。

  “孤的王叔,曾经的裕隆世子是个不一般的人。”

  不一般的裕隆世子从小就聪慧异常,比起木讷少言的大王子更得母亲卫玄火的欢心。在卫度十二岁的时候,便立为世子,封号裕隆,可见宠爱。裕隆世子顺风顺水的长大成人,在他二十岁那年却遇到了自己命中的劫数。

  一个女人。一个敌国派来的奸细。

  奸细潜伏在世子府里做婢女,日日与他为伴,情窦初开的世子殿下很快便坠入了爱河。世子想要迎娶这位来历不明的女子为妃,女王自然是不同意的。世子不顾众人的阻挠,带着他心爱的女子参加母亲的生辰宴,试图劝说母亲答应。

  女王对自己寄予厚望的世子感到非常失望,她替儿子挑选的妃子是清流人家的闺秀,贤淑温良,端庄柔婉,而非一个身份低下的婢女。女王甚至威胁他要废除世子之位,可卫度依然无动于衷,竟然还想要抛下一切与爱人远走高飞。

  那位婢女被女王关了起来,打算瞒着卫度秘密处死,卫度在无意间得知了消息,拼了满身伤痕去救人,婢女却已经奄奄一息,时日无多。卫度抱着婢女跪倒在女王面前,只求二人能够在一起,共同度过他们最后的日子。

  女王毕竟是一个母亲,望着满身鲜血的儿子,无奈之下只好同意。

  谁知变故陡生,上一秒还奄奄一息的婢女夺走了卫度手中的剑,以迅雷之势行刺了女王,一刀即中,女王当场晕死过去。

  卫度失了神,亲眼看见心爱的女人以自己的剑刺伤了母亲,那剑甚至是母亲在他生辰之日赐给他的。肝胆俱裂,卫度当即吐出一大口血来。场面一片混乱之际,大王子带领人马前来围剿,欲要逼宫。

  受了巨大打击,浑浑噩噩的世子殿下几乎丧失了自保之力。

  那名为婢女实为奸细的女子又从袖中拔出一柄短剑,拼命保护起世子来。那女子暴露了身份后,便越战越勇,武艺高强,寻常人接近不得,大王子皱着眉冷笑一声,扶起昏倒在地的女王陛下要挟卫度,让他杀了那女子,否则便要弑母。

  女子终究动了真情,不忍卫度为难,惨然一笑,将剑反握于卫度手中,自己挺胸撞了上去,当场死去。

  卫度险些发了疯。

  清醒之后,得知母亲伤重不治的消息后,孤身一人离开了玄火,并留下誓言,永生不再入玄火。这个埋葬了他关于亲情和爱情美好想往的国家,再也不是他记忆中的故国了,继续留在这里,他只会感到窒息和绝望。

  从此,世间再无裕隆世子。

  ......

  这不是一个很长的故事,而梁浅早已听得泣不成声。

  谢时雨看着面前用轻松的语调道出残酷往事的女子,她唇边带着笑意,表情称得上是轻松,仿佛这样一桩事关自己父亲,并且算是丑闻的往事在她嘴里只是个不相干的故事。

  “你很讨厌自己的国家?”

  卫灵溪向她眨了眨眼睛:“你是第二个与我说这话的人。”

  素淡的光辉从中庭落下来,光华染上她生动的眉眼,谢时雨听见她说:

  “最美的王宫里往往盛开着最动人的花朵,因为它生于腐朽,饱饮了鲜血,罪恶是它的根茎,仇恨是它的养分,黑夜滋长了它的歇斯底里,却又能游离于种种之外,因为它桀骜不驯,所以有万种艳色。”

  “这样腐朽而美丽的王朝,令人深深着迷,灭顶般沉沦。我怎么会讨厌?我简直爱惨了它。”

  澄明的月光映出一双安静的眼,眸光倒转,宛若流火。

  张扬而恣意,热烈而疯狂。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是为女王陛下而疯狂心动的一天。。

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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