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这是宣钦头一回约她在宫外见面。

  卫灵溪也是自那日比武招亲后第一次见他。

  她有些忐忑。再说两人已经有了婚约,她还没能这么快的接受二人身份上的改变。从前她受气之时,常暗地里吐槽,希望宣钦将来找一个不称心意的师娘,也尝尝这屡屡受气的滋味,没想到一语成箴,娶了不成器的徒弟,可不是要天天生气嘛。

  宣钦会不会是找她来退婚的呢。若真是退婚,她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呢?

  她随手揪了一棵路边的不知名的草,一片一片的拔它的叶子,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

  “答应什么?”

  卫灵溪抖了抖,一身白衣的宣钦持伞站在她面前。

  “额......徒儿在想师父会不会答应给我买福锦记的水晶蒸包。”

  宣钦将伞往她头上移了移:“想的这么出神,连落雨了也不知。”

  霏霏细雨里,卫灵溪一直低着头没有抬眼。

  宣钦皱了皱眉,以手挑起她的下巴。“这额头是怎么了?”

  “呵呵,不小心磕到的。”卫灵溪掩了掩被父王用镇纸砸出来的伤口,由于止血不及时,至今还留有一道深深的口子。

  宣钦了然地开口:“是王上?”

  卫灵溪笑了笑,没出声。

  叹息自头顶响起:“走吧。”

  “嗯?走去哪儿?”她懵懂地抬起头。

  “不是要吃福锦记的水晶蒸包?”

  ......

  “婚期已定,我本不该叫你出来。”

  “咳咳咳......”卫灵溪一口包子皮卡在嗓子眼里。

  “我知你嫁我不是出于本心。”宣钦淡淡道:“那日擂台之上本想阻止你......却未能。”

  卫灵溪想,她自以为万无一失的伪装,果然早就被师父识破了。

  “我父亲打的什么主意,你不会不知道。”

  卫灵溪怔了怔,这是师父第一次在她面前提起家人。

  “宣府微末时,我母亲带着丰厚嫁妆嫁了进来,不到半年,父亲便纳了第六个妾室。母亲生下我,落了病根,不久后病逝,所余嫁妆尽被父亲吞没。”宣钦眼里流露出些嘲讽之色,“我七岁那年,听见父亲身边的钟伯说,父亲使了奸计坏了母亲的清誉,才将人强娶回来,图谋的只是母亲身后周家的财产。他就是这样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这些年,我看着宣氏一步步壮大,父亲的心渐渐不满足于做一个忠臣良将了。你嫁进来更加助长了他的气焰。”宣钦看了一眼她,又道:“但我不会害你。”

  卫灵溪一脸茫然地望着他。

  “谁叫你是我的徒儿呢。”宣钦浅浅一笑,语出惊人:“你想登上那个位子么?”

  “咳咳咳......”不要这么一脸淡定的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来好么。

  宣钦凤眸微垂,神色温和了不少。

  “我想看你坐。”

  卫灵溪“......”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您老人家说想就想吧。

  “我只有一个条件。等你登上大位后,放了宣氏仆人,将我囚禁起来。”宣钦漫不经心地开口:“或许等我活够了,再求一死吧。”

  从始至终,宣钦神色始终淡淡,但卫灵溪知道他是认真的。

  他答应帮她对付宣氏,可身为宣氏的子孙,他又不能原谅自己做出的背叛。

  卫灵溪踌躇了下,终究下了决心,伏地而拜:“徒儿答应师父。”

  恍惚间想起许多年前,她也是这样拜宣钦为师的。

  那个时候她的心里只想着要学会了本事,打宣钦的脸。这会儿,她的心里依旧有着相似的感受,只是想要打脸的人换了。

  从那之后,宣钦致力于搜集宣家罪证,激扬民愤,甚至是唆使宣匡之加快谋逆的进程,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给他致命一击。身为宣氏族人,没有人比宣钦更清楚的知道该如何搞垮宣家。

  他看着她坚定不移的朝着帝王之路走去,越走越远,直到她走到了最后,站在了无人企及的高度。

  玄火的第二位女王风光无限,可没有人知道她的身后站着一位纵容她的师父。

  没有荣光加身,他的一生只背负了篡权夺位的奸臣之子的骂名。

  只有卫灵溪一个人知道,她的师父宣钦,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

  前王夫逃出千秋殿,偷闯西宫的消息很快就被柳文倾知道了。

  他乃郎中令,负责整个王宫的宿卫警备。他于第一时间带领手下侍卫包围了西宫。

  他生怕那位私逃的犯人会伤到女王陛下。

  可他赶到西宫的时候,只看到卫灵溪一人。

  “你怎么来了?还带这样大的阵仗?”

  卫灵溪慢慢从世子寝殿里走出来。

  柳文倾一脸惊讶:“陛下您......没有受伤吧?”

  卫灵溪皱眉:“孤应该受什么伤?”

  柳文倾一时语塞。

  “臣听说......千秋殿的那位逃了出来......”

  卫灵溪恍然大悟:“不必担心,孤已经派人将他押送回去了。”看了眼严阵以待的侍卫,又道:“叫你的人都退下吧,世子的病需要静养,西宫的戒备不必如此森严。”

  说出口的一瞬间,卫灵溪从不曾想到,她下的这道命令却令她悔恨终生。

  当天夜里,世子卫昭于西宫,失踪了。

  卫昭失踪的前一个时辰。

  谢时雨正替他把脉。

  或许是今日一下子见到了父亲和母亲,小世子殿下显得十分配合,让他喝药便喝药,让他药浴便药浴。

  感染了他的好心情,谢时雨笑着开口:“这么喜欢爹娘,你想不想每日都同他们在一起?”

  小小卫昭光裸着上半身坐在浴桶里,水汽缭绕的他几乎睁不开眼睛。即便如此,他还是使劲摇着头:“不行,爹爹很忙的,他每日都要去抓坏蛋。若我跟着他,只会影响他出剑的速度。”

  原来女王陛下是这么忽悠自己儿子的。

  谢时雨替他按摩了背部几个穴位,小家伙舒服的几乎要睡着了。

  “等殿下身体好起来,就能学剑了,到时候不就能和爹爹一起打坏蛋了吗?”

  卫昭的脑袋渐渐滑落到浴桶边缘,也没有完全睁开眼,就这么半眯着跟她讲话:“那我要快点好起来,只是爹爹忙的很,谁能教我学剑呢?”

  谢时雨想了想,给出建议:“那位柳大人怎么样?听说他是习武之人,厉害的很。”

  卫昭鼻孔里轻哼一声:“他才不厉害呢,最厉害的是我爹爹!”

  好吧。

  谢时雨低低笑了笑,柔声哄他:“嗯......我认识一个厉害的剑客,以后介绍给你认识。”

  “他在哪里呀?快叫他来西宫教我!”

  谢时雨显得有些为难:“这恐怕不行,他行踪不定,此刻或许在晋国?”

  “......晋国在玄火哪里?”

  谢时雨仔细思考了会儿,该怎么深入浅出的同三岁小孩普及最基础的地理知识。

  “晋国在最北边,北边你知道在哪里吗?就是早晨起床的时候,面对着太阳,你的左手边的方向。”久久没有动静,谢时雨顿了顿,“小殿下?”

  卫昭已经舒展开眉头睡着了。

  谢时雨轻手轻脚地替他擦干身上的水,将他慢慢抱到了床上。

  同乌嬷嬷交代了几句话,谢时雨便离开了。回到卧房里,梁浅已经睡下了。

  她梳洗完毕后躺在床上,有些睡不着,今晚风大,吹得窗户震动的声响也大。空气里渐渐飘来杜英馥郁的香气,比起前几日的淡雅,更浓烈了些。大概是花开的太盛了。谢时雨吸了吸鼻子,渐渐感觉有些刺鼻了,空气中似乎还混合着什么其他的味道。

  不对!是血腥气!

  谢时雨飞快地从塌上爬下来,顺手摇醒了师姐,梁浅睁着迷离的眼看她,谢时雨一把捂住了她的唇。

  “嘘,别出声,我怀疑外头死了人。”

  梁浅一下子清醒。

  窗边闪过一道黑影,谢时雨从腰间取下装着毒药粉的香囊,紧紧握在手中,一点一点地向门边移动。

  梁浅屏住呼吸,从桌上敞开的药箱里取出数根细小的银针。

  脚步声越来越靠近,有人自窗户纸上捅开一个小洞,正打算吹迷烟进来,谢时雨已是顺着小洞将毒药粉撒了出去。黑影惊呼一声,梁浅的银针紧随而至。

  闷闷的一声重物落地之声,谢时雨踢开门,高声喊了起来:“有刺客!”

  刺客已被她二人放倒。

  院子内却许久没有人声。

  谢时雨心头顿时狂跳,她快步朝世子殿下的房中走去,推开门,血腥气更浓重了,她点了灯,一眼望见倒在血泊中的乌嬷嬷。而床榻上本该安睡的世子这会却不见了身影。

  她探了探脉,乌嬷嬷已经死了。

  梁浅随后而至,看到屋内景象立即发出一声惊叫。

  一炷香之后,柳文倾带着侍卫再一次踏入了西宫。

  身后跟着面色凝重的女王陛下。

  “昭儿呢?”声音是从未有过的焦灼。

  谢时雨同梁浅跪着回话:“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

  “我的昭儿呢?啊?我昭儿去了哪里?”卫灵溪扯下床榻上的毯子,脸色一片苍白。

  “陛下您冷静点!”柳文倾上前去扶卫灵溪的肩,被她一把推开:“我很冷静。”

  闭了闭眼,她力持镇定地下令:“立刻派人封锁宫内所有出口,速速盘查可疑人物,将那名刺客带上来,孤要亲自审问。”

  那刺客受了毒粉,又遭银针伤了眼睛,此刻扭曲成一团,在地上不停地蠕动。

  卫灵溪的眼神冰冷,如一泓幽深的湖水:“很难受吧?恨不得此刻就去死吧?只要你说出世子的下落,孤便叫神医为你解毒。”

  那刺客像是没听到一般,喉间溢出痛苦的哀嚎。

  “如今这个状况,你连自尽都做不到,若你不说,孤便叫人用刀子一刀一刀地剜你的肉,再将你的手指一根根掰下来,用毒虫钻遍你身体的每一处角落,吸你的血......”

  “呜......”刺客发出的哀嚎声更大了。

  梁浅有些不适地捂住了嘴巴。

  谢时雨递给她一枚醒神清气的丹药。

  耐心告罄,卫灵溪冷冷开口:“带下去,给孤从胸口开始割。”

  复又转向谢时雨二人:“你们可还看到些什么?细细道来。”

  谢时雨思忖道:“只看到一道黑影,闻到一阵血腥气......还有花香......对了!杜英的香气极浓郁,或许劫走了殿下的刺客身上也沾染到了!”

  卫灵溪眼前一亮,立刻吩咐道:“将御兽园的猎犬牵过来!”

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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