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在李继勇的日日监督催促之下，本以为可以幸免的一顿便饭，最终还是被促成了。为了配合宋沛儒的身份，李继勇特别破例为苏以沫订了江城一家有名的顶级私人会所。临出发前，李继勇还特地吩咐，只要宋沛儒满意，尽管消费，公司报销。

　　苏以沫虽有些不耻这样的行为，但还是早早地到了用餐的地方等待，包间里除了一套两人坐的餐桌外，还有一套休闲的沙发茶几。茶几上摆放着几叠水果糕点，一旁放着的瓷瓶里插着十几株雪山玫瑰。更难得的是包间里还有窗户，木制的窗子微微敞着，窗户下面的窗台上摆着几个花盆，隐隐地还能闻到花香。

　　苏以沫刚想将窗子推开些，身后就响起了淡然慵懒的声音，“这里环境不错。”

　　苏以沫一回头就看见宋沛儒站在门边，他一手插在裤兜里，身子微微斜靠在门边，脸上挂着慵懒的笑意。

　　苏以沫回头看了看窗台的鲜花，笑道：“那是自然，不然哪好意思请你来吃饭。”

　　宋沛儒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坐到了餐桌旁，“今天你不会喝多吧？”

　　苏以沫有些不好意思，连忙示意服务员上菜。

　　红酒上来之后，服务员给他们倒好酒便退了出去。苏以沫端起酒杯向他致意，“宋总，我先敬你一杯，那天的事谢谢你。”

　　宋沛儒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问她：“你毕业后一直在这家公司？”

　　苏以沫：“嗯。”

　　静了半晌，宋沛儒又问道，“你大学毕业后为什么没有来银盛？”问完这句话，宋沛儒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后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苏以沫没想到他还记着这件事，抿了抿嘴，半晌才回答：“那时候发生了一些事，没来得及去你们公司报道，等到去的时候，已经是年底，我投了你们公司的简历，都没有回信，可能那个时候你们公司没有空缺了。”她淡淡地说着，仿佛就像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可只有她知道，此刻想起过去的那段时光，她的内心仍是一阵一阵的刺痛难熬。

　　宋沛儒：“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苏以沫愣了一下，然后缓缓地笑了一下，“当时用的手机和号码都丢了，想着反正也要毕业了，就换了一个号码。”

　　他看着她说着这些话，伤心、委屈、落寞……从她的脸上一一划过，然后又像个没事人一般，轻扬嘴角，低头吃着东西。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她看着另一个人笑靥嫣然的样子，他有些气恼地追问道：“既然你一直在这家广告公司，你就不会找不到我。”

　　苏以沫愣了一会儿，忽而笑道：“我们李总都不知道约了您多少次，好不容易上次才约上，更别说我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宋沛儒冷然，“你这是在怪我吗？”

　　苏以沫连忙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没见到人之前，你可能都不知道跟你预约的是什么人，这很正常，而且……”说到这里，她抬头看向宋沛儒，后面的话她就算不说，她想他也是懂的。

　　他们之间不过是曾经的上下级同事关系，除此之外别无其他，而她亦没有其他可以见到他的办法，更何况宋沛儒也没有这个义务帮她。

　　宋沛儒轻晃了一下手里的红酒杯，一饮而尽，久久不再说话。

　　气氛顿时微妙的有些尴尬，苏以沫也干了杯中酒，随后笑道：“不提这些事了，对了，宋总，上次跟你说的采访的事，不知道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宋沛儒抬眼看了她一眼，随即视线又落回到手边的酒杯上，微微有些发怔，就在苏以沫以为他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忽然开口反问道：“你明知道我从来不接受采访，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提议？”

　　“我……”苏以沫也没想到宋沛儒会突然这么反问她，为什么？

　　也许是她是受够了田伟他们那帮客户，想狐假虎威一回；也许是她想替自己争一回，突破自己的舒适区，升职加薪；又或许是她仗着宋沛儒肯给她几分脸色，她才敢腆着脸说出这样的提议。

　　“你要是不愿意也没关系。”说罢，她举杯示意跟宋沛儒碰了一下，以掩饰自己刚才内心的慌乱。

　　宋沛儒：“不如我们结婚吧。”

　　——

　　苏以沫只觉得时间仿佛都静止在了那里，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心脏仿佛要蹦出来，卡在喉间，久久不得呼吸。

　　宋沛儒：“我可以接受你的提议，但我需要一个说服其他人的理由。”

　　她缓过神来，放下刚送到唇边的红酒杯。她是聪明人，自然明白宋沛儒这话的意思，他说的其他人，包括银盛的董事会，其他的媒体，甚至包括诸多关注着银盛集团的企业、机构以及个人，接受采访事小，但他是宋沛儒啊，他代表的从来就不是他个人。

　　她抛给他一个他无法解决的难题，而他亦扔给她一个她无法接受的方案。她伸出两根手指夹住高脚杯来回地挪动着，苦涩地笑了笑。“宋总，你别开我玩笑了。”

　　宋沛儒起身走到窗边，窸窣的声音响起，接着是一声清亮的金属碰撞声，苏以沫好奇地看了过去，一阵白色的烟雾飘了进来。她愣了愣神，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最终又觉得不合适。她的印象中，宋沛儒好像从不抽烟，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他这样完美的男人让多少女人趋之若鹜，却又只能敬而远之。

　　过了一会儿，宋沛儒吐了一口烟，转头问她：“你这几年工作怎么样？”

　　苏以沫看着他握着香烟的那只手，跟其他人用食指和中指夹烟的方式不同，他是用拇指和食指轻捏着烟头，那只手还放在窗台上，白色的烟雾从他修长的手指间弥漫开，溜了些许进来。她耸了耸肩，“就那样吧。”

　　意识到苏以沫的视线，宋沛儒将香烟摁灭在一旁的烟灰缸里，继续问她：“你有没有考虑过换工作？”

　　苏以沫看着那根还剩大半截的香烟就这么被丢弃了，又觉得有些暴殄天物，只得迅速转移开视线，然后笑着岔开话题道：“宋总，今天是我们李总让我好好招待你的，怎么感觉好像你在挖他墙角一下。”

　　宋沛儒笑了一下，坐回座位，“你要是替他不值，这顿我来请。”

　　苏以沫连连摆手，“那还是算了，我回去可没法跟李总交代。不过宋总，你能不能考虑一下，给我们匀点业务呗，一点点也行。”

　　宋沛儒扬眉，“我提了两个要求让你考虑，你都没接受，你现在让我考虑你的请求，这是什么道理？”

　　苏以沫语塞，继而笑言：“你那不是开玩笑嘛。”

　　宋沛儒的眸色顿时黯了下来，他缓缓开口道：“以沫，我没有开玩笑。”

　　苏以沫有些慌乱地端起手边的酒杯，一饮而尽，继而干笑道：“宋总，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宋沛儒见她一副无所适从的模样，悠悠然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淡淡地说道：“不过是为了公平起见，我答应你的请求，你也答应我的请求，无利不商。”

　　这个词语，是以前她拿来调侃过他的，她看着他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她忽然觉得有些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他依然是那个商场上杀伐果决、精于算计的商人，陌生的是，她以为他虽然在商场上冷漠无情，但生活中会是一个热爱生活、享受生活的人，却没想到他连自己的人生大事也拿来算计。

　　她抿了抿唇，所有的慌乱都收了起来，淡笑道：“宋总，以你现在的身份，完全没必要把婚姻大事拿来做筹码。”

　　宋沛儒看着酒杯发呆了一会儿，许久，他才说：“这个世界上，只要有利益，没有什么不能拿来做筹码。”

　　苏以沫：“可是……跟我结婚，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如果我说有呢。”他轻笑了一声，继续说道，“我如果跟别人结婚，注定要牵扯一段利益关系，而且有可能是一段盘根错节的关系，但是跟你不一样，答应你的请求对我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不麻烦对我来说，这就是最大的好处。”

　　苏以沫喜欢看言情小说，里面也经常讲一些豪门联姻、豪门恩怨以及一些纠缠不清的关系，她虽没经历过，但也能理解宋沛儒说的这番话，只是她怎么觉得自己有些听糊涂了，可又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她拧了拧眉，问他：“你就不怕我跟你结婚了，我跟你提很多很多的请求，这个应该会很麻烦吧。”

　　宋沛儒扬了扬眉，“我想你提的请求我应该都做得到，如果真有我做不到的，我想我可以不做。”

　　苏以沫哑然，干笑了几声，真要结婚了，以后的事哪能她说了算。她似乎忘了，在跟宋沛儒辩论这件事上，她从来没赢过。

　　宋沛儒：“你可以好好考虑下，如果你跟我结婚，我可以接受你的采访，也可以分点业务给大扬。”

　　苏以沫：“你刚不是有两个提议吗？那我是不是还可以选择另一个？”

　　宋沛儒不禁扬起唇角，忍着笑意问她：“你觉得你到银盛来上班了，我还需要接受你的采访，还需要分点业务给大扬？”

　　苏以沫：“……”

　　天啊，谁来匀点脑细胞给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