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漏风

  小皇帝唇角破了。

  是皇后咬的, 但是她不能说出去,

  用晚膳的时候, 她便托腮看着食案上的珍馐,长长叹了一口气, 女人真是不能随意惹。惹得不好就会被咬。

  摸着自己的唇角, 看着皇后用膳, “皇后,你吃得下去吗?”

  “饿了自然就有胃口, 想来是陛下自己不饿。”皇后回道,她的视线在羊肉暖锅上, 里面放了些许辣椒,是她今日特地让人放的。赵攸嘴角破了, 吃不得辣。

  但她十分喜欢羊肉暖锅,必然望而兴叹。

  皇后猜得很对,赵攸抿着微疼的唇角,看着锅里沸腾的汤汁,还有皇后时而夹起的羊肉片,香气撩人,她嗅了嗅鼻子,没有说话。

  赵攸模样可怜, 她许久没有炸毛了, 皇后起初觉得有些奇怪,渐渐就发现小皇帝嘴上不饶人,比如今日那番话, 还是那句不知名的‘白莲花’。

  皇后吃饭时细嚼慢咽,赵攸生气了,皇后故意折磨她的。但是她想了想自己也没有理就不说话了,低头咬着米饭。

  吃到一半时她忽而抬头,道:“皇后羊肉吃多了,容易火气旺盛,对身体不好。”

  “无妨,我是医者,比陛下更了解这些。”皇后回道。

  赵攸没有办法了,又接着吃自己碗内的米饭,夹了几筷子青蔬,心中想着明日必不会过来用晚膳了。

  皇后又欺负她!

  这已经数不清是多少次了,她咬着筷子,心中不高兴。

  用过晚膳后,若秋掐着时辰将药端来,赵攸没有拒绝,接过就扬首喝下去,口中顿时十分苦涩。她看了一眼若秋手中,并没有去苦涩的蜜饯。

  她怪道:“蜜饯呢?”

  若秋觑了一眼几步外的皇后,垂下脑袋:“皇后吩咐说今晚不用准备蜜饯。”

  赵攸:“……”

  接下来几日,皇帝都没有去华殿,皇后也不让人去送药,两人僵持了数日后,赵闽过来催婚。

  他要娶温家那个小庶女,温夫人在家祠已不管事了,府内大权旁落,他见苏安两家婚事定得快,就急忙过来催皇帝。

  赵攸嘴疼了几日,好多美食都不能吃,尤其是冬日的暖锅。政事本就枯燥,宫中美食不少,可惜嘴疼,好多都不能吃。

  听完赵闽的话后,小皇帝道:“此事当去催礼部,让他们拟定日期,朕不懂黄道吉日,你过来求朕也无用。”

  陈太妃失去大权后,宫中都在皇后的管辖下,赵闽也不能随意进入后宫,心中正憋着一口气,听到皇帝推卸责任的话后,怒道:“阿兄莫不是自己也惦记着温沭,故而再三敷衍臣弟。”

  赵攸气极反笑,趁着殿内无人就道:“你要娶就自己娶,温家姑娘再好,朕也不想看一眼,再说温沭长得再美,也不过是庶女,朕若有想法,就不会留给你。明显是旁人压着礼部不择良辰,你砸了崇政殿也无甚用处。”

  赵闽一听也是泄气,首辅把持朝堂也不是一两日的事了,便道:“首辅不同意也就罢了,这个温夫人也不同意,这是何故?”

  还不是你在外花天酒地,连后妃都不放过。赵攸扫了一眼后,幽幽道:“朕如何知晓,许是温夫人见不得庶女高攀你,心生妒忌,故而想搅乱亲事。”

  赵闽不好再发怒,淡淡讽刺道:“都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侧妃而已,又不是正妃。”

  赵攸把玩着案上笔洗,顺势道:“你去礼部恐吓一通,令他们快些,明年正月就有黄道吉日,其余朕帮不了你,或者你去找首辅闹一闹,大约也就成了。”

  其实赵闽不知闹了多少回,温轶都没有应准,他心里也清楚还得从其他方法入手。他想了想,试探道:“阿兄,臣弟就想见见温沭,不如让皇后下旨请她入宫小住,如何?”

  “然后你再生米煮成熟饭?”赵攸毫不客气地怼回去,让皇后给你背黑锅,你的脸怎么那么大。

  皇帝眼中带着不悦,冷厉锋芒,与方才淡然神色不同,陡然变换神色让赵闽惊了下,道:“入宫罢了,阿兄想多了。”

  “赵闽,你自己要娶温沭,就自己去娶,不准你牵扯皇后。”赵攸冷哼一声。

  这般一说,赵闽就不好再让皇后去请人,自己灰溜溜地离开崇政殿,打马就去礼部,闹得礼部尚书头疼,去首辅那里告状。

  赵闽闹得六部天翻地覆,人人见他都主动避开,苏安亲事进展愈快,他心里就越不舒服。

  这些传到赵攸耳中,她莫名觉得这是安时舟故意刺激赵闽的,然而没有证据。

  此事作罢后,接近年底,皇后忙于宫务,也无时间与赵攸理会,她有大半日不在中宫内。她忙碌,赵攸却是如常清闲,温轶将所有事情都代劳,比他这个皇帝还要忙碌。

  她自己研究棋谱,据说原书上的皇帝棋艺很好,与皇后不相上下,而她呢,一窍不通。

  研究几日后,小有成果。她想与人对弈,在自己福宁殿内找不出人,旋即就令内侍去翰林院找个人来。她虽说是傀儡,但威信也还是有的,奉旨的是苏韶。

  苏韶是女子,唇红齿白不说,身材纤细,玉颈修长,一举一动的姿态虽好如同男儿开放,但细细观察后,就觉得异常‘羸弱’,也难怪齐安不同意亲事。

  苏家门风很好,苏氏夫妇多年恩爱,仅得‘一子’。成婚多年才得了苏韶,听说当年苏老夫人极其盼望孙子,苏夫人若不生下嫡子,就要给苏文孝纳妾。

  苏文孝深爱自己的夫人,没办法就让苏韶扮成男孩子来糊弄自己的老母亲,本以为就几年时光。

  苏老夫人一死,就让苏韶换回女儿身,谁知她活得比谁都硬朗,操持完儿子的婚事后,现在又挂念着孙子的事。

  苏韶是彬彬有礼的少年郎,举止谦逊,行礼后就在棋盘一旁坐下,她面无表情,就像是面瘫脸。赵攸也不与她计较,直接落棋走子。

  赵攸不求胜,只为实战经验,她做好自己会输的准备,然而她发现苏韶和她一样,棋艺烂得少有。

  一场对弈下来,竟是她赢了 。

  她目瞪口呆:“卿在敷衍朕?”

  苏韶惶恐:“陛下宽恕,是臣着实不会,臣不善对弈,奈何院内仅臣无事,故而臣奉旨来见驾。”

  赵攸觉得无趣,挥挥手示意她赶紧走,真不明白安研喜欢这个呆子什么地方,木头都比她有趣。她在殿内无趣,命人抱着棋盒去中宫。

  走了几步,她想起什么事,回身看着凝兰:“这副棋从何而来?”

  凝兰不明所以,回道:“陛下大婚时,朝臣作为贺礼送至福宁殿。”

  朝臣能送过来的礼必然价值不菲,她想了想,道:“可有寻常棋子?”

  “相比较陛下送给皇后的棋,这副棋便寻常了些。”凝兰道。

  赵攸说不出话了,命人带着棋子抬脚就去中宫。

  她几日未曾过来,宫人见到后喜不自禁,忙引路去华殿。皇后在殿内核算账务,她不善此事,总要对上许久。

  听闻通报声后,她略微诧异,心道小皇帝消气了?

  并非她不去福宁殿将人哄回来,而是宫务着实太多,她应接不暇,难以有时间。

  不用她去哄的小皇帝大步跨进后,见到案上几摞账本后,随手翻了几下,道:“你自己一人看到何时,怎地不去交给下面人去做?”

  皇后摇首:“这是她们递过来的明细册,即将年底,宫人封赏,清算物品都需要过目,倘若自己都不清楚,下面人就会胡作非为。”

  赵攸拨了拨算盘,眼中笑意浓郁,看笑话一般看着皇后:“也对,只是皇后会算吗?”

  她就猜到皇后没有学过这些,那个老道士约莫也不会打理这些钱财之事。

  皇后沉默,面露为难。她曾向齐安问过些许,但还是不能合理核算。

  赵攸得意,屏退殿内宫人,懒散地坐在皇后方才的坐榻上,拍了拍账本:“其实朕可以教你,这些都不是大事。”

  理科生处理这些,比皇后这个满腹诗词的人要快的多,就这些挨个看下去,到三十晚上都未必能看得完。

  小皇帝得意洋洋,面带狡黠,眼里的笑意溢了出来,朝堂上的喜事都没见过她这么欢喜。皇后心中警惕,道:“陛下教我肯定有条件的。”

  “那是自然。”赵攸微微扬起下巴,难得看到皇后吃瘪,她怎么能不高兴呢。

  皇后眼中略有些挣扎,她对这些账目一窍不通,相反温瑾极擅长这些。在温府时温瑾就学过这些,她在道观这些年,十两白银都未曾见到过。

  她再三思考,道:“陛下想要我做什么?”

  赵攸见她上套后,翻开一页账本,眸色带着淡淡羞涩,道:“你咬了我,我也要咬你。”

  皇后抬眸,凝视小皇帝认真而又气愤的神色后,没忍住笑意,她当小皇帝又会提什么秘密,心惊胆颤下不想竟是‘报仇’。

  小皇帝看着很精明,小事上也是个爱计较的孩子。她抿着唇角才忍住笑意,回道:“那我给你咬。”

  皇后将手伸了过去,赵攸直接拍开:“不咬你这里,你这里咬了又不会耽误你用膳。”

  “那你要咬何处?”皇后莞尔。

  “你过来。”赵攸气得鼓着脸颊,气皇后揣着明白装糊涂。

  皇后不过去,站在原地反看着厚厚的账目,心中有疑惑,小皇帝莫不是在诓她?然而心中有个直觉,应该相信小皇帝的。成亲这么久来,赵攸说话算好,从未撒谎。

  这样想着也就释然了。她静静走过去后,小皇帝清秀的眉宇扬起,带着年少的清纯与美好,有这瞬间,她并没有感觉到小皇帝的恶意,有是只有懵懂的情意。

  或许赵攸什么都不知道,‘复仇’里摒弃恶意,更不知这种‘咬人’意味着什么。

  皇后坐下后赵攸就贴了过来。

  先触上皇后唇角的是赵攸的牙齿,她先轻轻咬了一下,发觉意料外的柔软。

  唇齿相依后,她呼吸略快,怎么也咬不下去。

  她停顿后就自己退了出来,凝视皇后:“我还没咬,这次不算。”她没敢说自己咬不下去,磨磨牙后就要再次贴过去。

  皇后按住她,道:“哪有你这般什么都没做就要咬人的。”

  赵攸不动了,舔了舔自己的唇角,想想也是,在最上面拿过一册账目,认真道:“宫中各司不同,这些账务也不可全信的,你要能看出是否是假账。”

  说到正经事后,小皇帝就定下心来细细给皇后讲解。她思路明确,解释也很恰当,用了大半日将大致说清楚。

  皇后也不再沉溺于‘咬人’这件事中,小皇帝在旁拨着算盘,将珠算的方法一一交给她。

  算盘声噼啪作响,敲打在人的心口上,提醒着两人现在的处境。

  赵攸教完后就靠在一旁,自己玩着自己的,不忘摸着自己的唇角,拿眼小心地瞄着皇后。皇后左耳不好,她恰好坐在左侧,不用担心被发现。

  她往皇后处挪了挪,托腮凝视她认真的神色。若不是皇后先在大婚那夜卖力表演力大无穷,她真的会将她视为温婉柔和的女子。

  皇后静默许久,之后不停拨着算盘,长睫时而颤动,她之美在于沉默。赵攸凝视她的时候,没有出声,目光忽而落在她柔软的唇角上。

  她还是第一次咬人,没有下狠心,待第二次的时候就会有经验了。

  小皇帝这样想着后就起身在殿内走动,时不时地去看一眼皇后,待近亥时,皇后依旧没有处理完。她走过去道:“用晚膳,这些明日再处理。”

  皇后回神,看了一眼天色才觉得时间不早,便点点头。

  用过晚膳后,若秋又递来一盏汤药,赵攸不接,道:“都已经几日没有喝了,再喝也没有用的。”

  若秋不明白她的意思,回道:“今日准备蜜饯,可让陛下去去苦涩。”

  皇后洗漱回来就看到对立的主仆二人,顺势接过若秋手中的药盏,屏退她,低声与赵攸解释:“药方改了,前面的药刺激性太大,不适合你。”

  赵攸睨着她:“不喝。”

  “你怎地不讲理?”皇后无奈,小皇帝又炸毛了,白日里还好好的。

  赵攸道:“都已几日没有喝,再喝也没有药效。”

  皇后耐心解释:“前几日是故意断药,这次的药方改后,变得温和了些许。”

  小皇帝盘膝坐在床榻上,没有动作。皇后无奈,就像哄孩子般自己先饮了一口,再递给她:“我替你试毒,可好?”

  皇后今日心情好,白日里与小皇帝相处大半日也算融洽,再者她发现赵攸对珠算很了解,处理账目也算得心应手,她虽说不解,也顺其自然,人都是有优点的。

  容颜温和,神色带着惯常不见的柔意,小皇帝见后也算满意,再凶,她就离开华殿,横竖她也不指望长命百岁。

  小皇帝喝了药后,咬着一颗蜜饯,含着口中,带着甜蜜的香气,她咬着咬着就想起白日里的事,趁着皇后转身的时候,忙问她:“你今日学得如何?”

  皇后聪慧,前面又听着齐安解释,今日学得很好,她点点头:“尚可。”

  “那、那你过来。”赵攸欣喜,眉眼弯弯如月牙。皇后不知她怎地这般开心,吩咐宫娥退下去后就走过去在榻沿坐下。

  皇后恰好坐在赵攸身前,挡住她面前的烛火。赵攸没有伸手去拉她,只照着白日那般贴近她:“你、你别动,说话算话。”

  皇后没有动,她自己倒有些紧张,说话都带着磕巴。

  她深吸一口气,阖眸碰上皇后的唇角,鼓足勇气想去咬。皇后并非失信之人,见她紧张又小心地凑过来,心中一柔,也没有去躲。

  念及白日的事,想必赵攸还是不会当真去咬。

  皇后想得很对,赵攸碰上她的唇角时,心口蓦地一跳。

  皇后唇角带着微微苦涩,想必是方才试药的缘故。苦涩之间却很柔软,冬日里带着暖暖的气息。她没有去咬,只是轻柔地贴着。

  她不知下一步动作是什么,紧张地舔了舔自己的唇角,恰巧滑过皇后的唇角,她顿了顿,呼吸停滞。

  皇后感受到湿热感,主动将皇帝揽入怀中,加深这个吻。

  这下便换作皇后主动了,赵攸茫然,在不自觉中一点一点去回应。

  待回过神来时,皇后已推开了她,微微避开,面色通红。

  赵攸呼吸顺畅后,眼睛一亮,恼恨道:“你、你、你、毁约。”

  小皇帝恼羞成怒的时候,脸颊在烛火下泛着粉色,眸色可与星辰媲美,皇后心中半点羞涩也因她的气急败坏而退去,照旧去捏她可爱的脸颊。

  两人距离很近,几乎是贴在一起,皇后伸手就去捏,肉肉的感觉摸着也很舒服。

  她笑道:“陛下自己不咬人,我也没有办法。”

第27章 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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