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番外:如意公主(13)110

  穆义摇头:“无论阿远是什么心思,这件事容不得我们穆家做主。且静观其变吧,回头我会与阿远好好谈谈此事。”

  第二日,穆义还没有与穆远谈,便证实了心中猜测。

  这日刚下朝,父子俩一同朝皇城外走,穆远远远地看到小米子气喘吁吁站在墙根角落,心里一动,与穆义道:“爹,你先行一步,孩儿去去就回。”

  小米子确是来等穆远的,他一路急奔,所幸赶上了,要不还真不知道怎么回去与崔公公交代。

  原来如意这日天未亮便起了来,想着昨日穆远落水,心里关切,虽是打听了听说无恙,但还是颇有些担心。她睡不安稳,干脆早早起来做炸米糕,每次想到他了,做做这点心她便会开怀些。

  这次如以往一般,她做好了,却没吃,摆在桌上看着。崔公公见了,便游说反正做好了,不如就让他拿去送穆远,顺便说说昨日公主碰巧也游湖,看到了此事,表示下关切。不然公主明明看到却什么表示都什么,礼数不周。

  如意有些走神,听得崔公公说得有些心动。她是很想让他尝尝她做的炸米糕,非常非常想,于是一时冲动,便答应了。崔公公行动迅速,赶紧用了食盒打包好了,端着就往外走。

  如意坐在屋里,忽然有些回过神来,这样送亲手制的吃食还是太刻意了。她跳起来,大声唤:“公公,崔公公……”

  崔公公在门外听到,加紧脚步疾走。如意又唤了两声,跑到门口打算叫住崔公公,把东西拿回来。崔公公越听到唤越跑,但又不好不理如意,最后拐过廊角,见到小米子,赶紧把东西塞进小米子怀里:“快,快奔去殿外皇城门那处等穆小将军,务必将这食盒交给将军,就说是公主给他的。”

  小米子迟疑:“公公,公主在唤你。”

  “我知道,我去拦着公主,你快赶去,莫错过了将军,一定交给他。告诉他公主很辛苦做的。”

  小米子有些明白了,抱着食盒撒开两腿便跑。如意这时已到廊角,崔安拐过来,正好挡住了如意的视线:“公主唤奴才?”

  “东西不送了,还给我吧。”

  崔安一脸惊讶:“不送了吗?为何又不送了?公主表表慰问之情,不是挺好的吗?

  “不送了。”如意脸有些红,不知如何解释,只强调:“不送了,给我吧。”

  “这样啊。”崔安话说得很慢,显出了为难:“可是已经送过去了,没法要回来了。”

  如意大吃一惊:“你才出门,怎地就送过去了?”

  “奴才方才觉得腿脚痛,便转给了小米子。公主也知道,小米子脚程快,这会应该已经送到穆将军手上了。”

  如意缓了一会神,反应过来了。小米子的脚程众所周知的慢,哪有快的?可她看崔公公确是两手空空,也没了办法。忧心穆远收到米糕不知会如何,如意咬了咬唇,回转屋里发呆。

  那小米子平时脚程是慢的,可这回确实争了气,及时赶到了。穆远走了过去,唤了声:“米公公。”

  小米子施了礼,把食盒递了过去:“将军,这是公主很辛苦做的,请将军收下。”

  穆远心里一动,接过来,问:“是何物?”

  “该是吃的。”小米子紧急受命,没来得及细问,当然中途也不敢打开偷看。

  穆远虽觉得有些怪,但也没多想,他道了谢,问如意近来可好?那些青草是否管用?她睡得是否好些了?

  小米子忙答好些了,还说那几盆草公主天天亲自照看。穆远点点头,心里有些欢喜,他还想再多问几句,可一转头看到穆义远远在朝这边看,穆远暗叹这真不是说话的好时机,于是抓紧机会问最后一句:“公主可还打算去福泽寺礼佛?”

  “这个,奴才未曾听说。”

  穆远很是失望,他再回头看了看穆义,无奈与小米子告辞。

  待穆远走回来,穆义问他小米子何事,他可是也认得这是如意身边的小太监。穆远心有些闷,只道如意昨日见他落水,差人慰问而已,无事。

  穆义看了看那盒子,又看看穆远,道:“什么礼当收,什么礼不当收,你可想明白了。”

  穆远正色:“孩儿想得很明白。”

  父子俩上马缓骑往家去,行到一半,穆义忽道:“如意公主,不是一般的公主。她的脾性、遭遇皆与寻常人不同。阿远,皇上为如意公主选婿这般久都没有定下人选,自然有他的顾虑。天下男子皆一般,能容人者,有。但能容多久?你若真能分清怜惜与欢喜的差别,那就问问自己,这欢喜能多久?与皇室结亲,不是这么简单的。不是你想结便能结,也不是你想不结便能不结。你未莽撞行事,爹信你定是能深思熟虑。”

  穆远听得这番话,知晓父亲定是明白了他的心意。他也知道父亲所指,与皇室结亲,未沾染上关系时欲躲还能想想办法,可一旦迈出一步,便是想退也没法退了。

  穆远回了家,一直认真想着父亲的话。他把如意送的点心盒子放在桌上,只看着,没舍得打开。他想起少年之时初见如意,她那不可一世嚣张跋扈的烦人模样,想起她狂恋聂承岩闹得满城风雨却不肯低头的倔强,想起他在固沙城救下她时她满身是伤的凄惨,想起她坐在车轿之上驻于两阵之前的勇敢与绝望。

  穆远眨眨眼睛,打开了那个点心盒子,他想起她诵经时的虔诚与专注,想起她听他说笑话时的愉悦欢快,想起她下棋时的认真可爱,穆远看着那点心盒子,呆住了。

  炸米糕。

  他的心呯呯乱跳,他觉得脸也有些烫了。穆远想笑,也真的笑了,他觉得又感动又甜蜜。他顾不上拿筷子,直接用手捏了块米糕就放嘴里。

  又甜又香又软的米糕,真是这世上最最好吃的米糕。

  穆远的心就如同这米糕一般,又甜又香又软。

  他腾地盖上了点心盒子,一路疾奔跑去找穆义:“爹,皇上的名单上,也有孩儿的名字吧?”

  穆义很诧异地看儿子,他看到穆远激动地涨红脸,朗声道:“若是,若是皇上问爹爹这事,请爹爹,请爹爹……”

  请了半天没说出下文,穆义夫妇听得着急。等了半晌终于等到下半句:“请爹爹莫要推拒。”

  穆远满心期待,穆义却是有些忧心,那名单上名字不少,若是真点中了他家儿子,他不推拒这事好办,可如若皇上和公主点中了别人家的呢?

  唉,跟皇家结亲这种事,不是你想结便能结,也不是你想不结便能不结的。

  当日夜里,穆夫人捅捅自家相公的腰,“既是儿子欢喜,便替他想想法子,要不找你那几位关系不错的同僚向皇上吹吹风,说说咱家儿子不错。要说咱穆家与如意公主的渊源,又有哪家能比。”

  穆义的脸皮其实与儿子一样薄,但被夫人念叨了一晚上,他也硬着头皮去办这事了。

  可没曾想,他刚与同僚说了个话头,意思还未表达清楚,那人便道:“穆将军且放宽心,穆小将军无事。我听皇上说过,原本他是瞧着小将军与如意公主有共患难之情义,想来比旁的人更适宜,但他也知你们穆家的做派,所以便又选了另一人,云青贤云大人。他去探了如意公主的意思,看看穆小将军与云大人哪个她更中意些,结果如意公主全都推拒了。”

  穆义一愣,居然还轮不到自己推拒不推拒的,在公主那头这事就没戏了?

  “推拒了?”

  “对。”那人还补充道:“异常坚决。”

  还异常坚决。穆义开始头疼,这回家怎么跟儿子交代?

  “皇上很是忧心,与我念叨了好半天。若是穆小将军与云大人她都瞧不上,其他人怕是她更不欢喜了。”

  “那公主是如何心思,皇上可知?”

  “公主说了,她想出家,但皇上并不愿意。”

  出家?

  穆义回到家里,把事情与穆远说了。穆远如遭雷击:“她推拒了?”

  穆义点头。这样的结果他觉得不是什么坏事,但看到儿子的表情,他也是有些心疼的。

  “其实,那个沈二小姐当真是不错的。”穆夫人小小声发表意见。可惜穆远没理她。他低垂着头,说了声“谢谢爹娘费心”便出去了。

  穆远回了房,盯着如意送他的食盒发呆。他突然把那盒子推一边去,心里忿忿:“既是不如你意,你又做甚给我送吃的?你觉得我是愧疚,我还道你只为报恩呢。我偏不吃,就是不吃!”

  他站起来,在屋里打转,走来走去,脑子发乱。最后忽又坐了下来,一把拉过食盒,打开盖子,抓起米糕就往嘴里塞。不吃白不吃,他偏要吃,吃光光!

  米糕放了两日,早没有新鲜出炉时的口感,味道也不好。可穆远不管,他大口大口地嚼,觉得噎得慌。最后一口气把一盒炸米糕全吃光了,咕咚咕咚地灌下了一壶茶,忽觉得又有精神了。

  推拒了他,还不是一样推拒了别人。所以他还没有输!

  穆夫人悄悄看着儿子吃完米糕后又变回条汉子的豪情万丈,不由得更担心了。这陷得深,伤得重啊!

  可穆远就愣是打起了精神,这精神头连当天晚上因为米糕吃坏了肚子让他跑了一晚上茅厕也没能被扑灭。

  接下来的日子,一切如常。

  穆远上朝下朝,在兵部议事,公务繁忙。他每天照料着那些青草,长得好的,就栽到盆里,遣了人送给崔公公。他没再与家里提如意公主的事,穆家也没在这事上打转,仿佛儿子与如意公主之间,什么事都没发生。

  皇上不再与如意谈她的婚事,她渐渐又恢复去了福泽寺。穆远有些闹不清她是为了能让他见到她才去的,还是她真的更喜欢在福泽寺拜佛。总之只要她去,他厚着脸皮也抽空去。他用玩笑轻松的口吻问过如意:“听说皇上有意将公主指婚于我,公主拒了?”

  他说这话时心里呯呯跳,他不知道如意的心里也呯呯跳,太过紧张,一时之间竟然也不知如何回话好。

  她不回话,穆远有些急,但又不能显露出来,于是又笑道:“听说云大人也被公主拒了。”

  哪来这么多听说,好八卦的将军啊。穆远腹诽着自己,却又继续厚着脸皮问了:“公主可还拒了哪些人?”

  如意终于缓过神来,摇摇头:“将军莫怪。”

  他当然怪,他怨念再深一点都能在梦中把枕头嚼了。

  “如意断不会给将军添麻烦的。”

  你倒是添看看啊,你不添看看,怎么知道这麻烦是不是舒心欢喜呢?

  穆远正经地点点头:“公主这般,是瞧不上我了。”

  如意吃惊地抬眼看他:“将军玩笑话,如意岂敢。如意与父皇说了,如意愿吃斋念佛,研习佛理,不再嫁了。”

  “这是为何?”

  出家哪有嫁人好呢?不对,应该说出家哪有嫁给他好呢。佛主会像他对她这般上心吗?当然不会!

  穆远的问题让如意久久不语。过了好半天,如意道:“将军知道,如意当初说过三个愿望。将军为我实现了最后一个,让我回到了故乡。可如意还有愿望,如意一向任性,做不到的,就干脆不要做了。”

  穆远皱起眉头:“你,难不成你还想嫁聂承岩?”他怎么会把聂承岩忘了呢,这男人才是最大的劲敌。

  “当然不是。”如意失笑,摇摇头:“如意当日说的,是嫁给自己中意之人。聂城主自有良配,如意早把他忘了。只是如意若不能嫁中意之人,便不嫁了。”

  “那,谁人是公主中意之人?”

  穆远觉得自己这问题把握的时机相当好,不露声色,抢占先机。

  可是如意却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佛堂,说道:“如意此生,怕是不会嫁了。”

  穆远不语,难道这话里的意思是说自己不是她的意中之人,所以她才推拒他的?

  他胸口有些闷,说来说去,难道还是聂承岩?可如意刚刚才说了对聂承岩无意了,她没必要骗他,他也能理解那种忘了的心情,就如同他忘了韩笑一般。

  穆远发了一会呆,再抬头,看到如意对他笑,她说:“将军,谢谢你。”

  “谢我什么?”穆远问。

  如意却不答,却道:“将军的婚事也快近了吧?我听说沈尚书的侄女与将军情投意合。”

  看来八卦这种事是不分什么将军公主的,她也有打听各路小道消息啊。

  穆远摇头:“传言而已。”

  “哦。”如意不再说话,没有继续追问这事。两个人都静默下来,只低头喝茶,偶尔看了看对方。

  “公主莫要出家吧。”最后穆远只想起要跟如意说这话。

  只要她不出家,他便还有机会。只要她没嫁给别人,他就还有机会。她怎么想的都没关系,反正她未嫁,他未娶,这样也不错。

  他才没有输!绝不认输!

  穆远回去好好思虑了这件事,如意有她的倔强执着,那他呢?他也不是好对付的。他带兵打仗,熟读兵法,他也有他的耐心和毅力。

  穆远对如何掳获女子的芳心没有经验,他开始认真考虑兵法在这事里面有没有可用的机会。

  比如故意打草惊蛇,让如意发现他的“不轨”意图,看她如何接招再想如何办?想想这样不行,如意可不是一般姑娘家,她万一一出招就堵死他的后路,他到时想如何办都办不了啦。

  那比如欲擒故纵,他也冷落冷落她,让她像他如今这般,着急失落,等她耐不住了露了心思,他再定后着?想想好像也不太行。这谁冷落谁还真说不准。如意现在常常宫里一躲,还真是轮不到他来冷落她啊。

  那苦肉计?他装病受伤,若她对他也是有意,该会露了马脚吧,他装装可怜,看她会如何办?这个好像不错,可是他身康体健,要装病真是颇有些难度,太容易被揭穿了。

  要不然反客为主?暗渡陈仓?釜底抽薪?美人计?咳咳,美男计。穆远脸有些红,总之,他觉得不能这么干耗着了,僵持不下时,总要出奇制胜才行。

  可穆远还没来得及好好施展他的兵法,吴国起兵了。穆远与穆义父子俩领着穆家军奔赴前线,保卫家国。

  穆远走得匆忙,未有机会与如意道别。他并不知道他走的那一天,如意乔装成民妇急急赶了出宫,跑到城门楼上目送他。只是她来得有些迟,只能看到大军刚刚过去时留下的扬地沙尘,没见着穆远的身影。

  如意在城楼上站了半天,而后默默回宫。她的佛堂里跪了大半日,祈求佛主保佑,让穆小将军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夜深人静时,她想起穆远曾问她是否如意?

  她忍不住在纸上写了一遍又一遍“你若安好,我便如意”。

  所以,无论如何,请你务必安好。

  行军打仗是辛苦的,穆远身为将军,更是没什么时间多想别的,可每当他闲下来静下来,他便会想到如意。他很是不甘心,明明他都下了决心要收起腼腆了,为何老天不给机会?

  他怨完老天爷,又怨如意。为何如意就是不中意他呢?他也不错啊,他洁身自好,品行端正,模样也不差。虽然从前他对如意的态度不见得多好,但现在他可是对她全心全意的。况且现如今与她走得较近的,也就只有他了,为何要推拒与他的婚事呢?

  难道是因为他的残臂?穆远摸摸臂膀,知道如意不是这样的人。真想打自己一下,又乱说,又胡言,小鸡肝肠的俗人。可是究竟为什么?她的心思,真是难猜啊。

  就这样一日又一日过去,某天穆远忽然想到,谁道老天爷不给机会,现下他离开京城,可不就是冷落如意了吗?他未与她联络,可不就是欲擒故纵。

  哎呀呀,不知不觉,还是给了他谋略施展的机会。可是这般施展,他也不能知如意的反应心思,又有何用?这真真是,甚是恼人啊。

  后来有一日,军中士兵讲了个笑话,穆远觉得挺有意思的,回到帐中很是高兴,觉得“欲擒故纵”该告一段落了,他该“抛砖引玉”,试探一下如意现今如何了。

  这笑话很不错,让他有了借口和内容可以给如意写信,于是他就写了,把那个笑话写了进去,最后在信的结尾处,忍不住问她:“若我总能讲笑话让你欢喜,那做我的夫人也是不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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