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撞48下

　　“你失去我了。”小同学说。

　　费柏林微怔，正准备开口，副导演就过来请人了。鹿弥先他一步出去，长长的假发垂在背后，一晃一晃的。到了片场，鹿弥先听导演讲了一遍戏，化妆师给她补了点粉，在衣服里藏好血包，就等着开拍了。

　　无意间触碰到对面被众人簇拥的魔君的眼神，熠熠星眸如一张沉默的大网，牢牢捕获住和她有关的一切。鹿弥移开了视线，低头看剧本。

　　“演员就位！”

　　两个人转移到一片凌乱的魔族宫殿，预示着这里的主人情绪失控了。锦雀原本待在寝宫里，心绪不宁的，侍女告诉她魔君出事了。她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前往正殿，去看一眼那个可恨又可怜的男人。

　　结果，得知魔族公主爱上仙灵峰大弟子的魔君迁怒于她，蟒蛇长尾卷住人狠狠一摔，锦雀从高空落下，身体里缓缓流出刺目的鲜血。

　　新鲜的血液沿着地板蔓延，鹿弥躺在地上，嘴唇血色尽失。她看着那个暴怒的男人，瞳孔渐渐涣散，她艰难地喘息，断断续续地开口：“你……就这么……讨厌我们……仙灵峰……讨厌我……”

　　威亚将她拉起，推到魔君面前，狠戾的男人掐住她的脖子，深沉的眸子里看不到一丝善意，只有无尽的仇恨和痛苦。

　　他没有说话，手指逐渐用力，露出狰狞的青筋。

　　锦雀攀上他的手，或许是没有力气了，或许知道徒劳无功，又松开。这时候，侍女紧忙跑过来，一看大殿内的情景，不由尖叫起来：“啊——”

　　凄厉的尖叫声环绕在两个人耳边，魔君眸色晦暗，不只想到了什么，突然松开手。锦雀踉跄后退，最后一眼，她的视线就没离开过魔君的脸。

　　后悔、遗憾、仇恨、不甘和震惊，她那一眼包含了太多情绪，望着魔君冷漠的脸，她的嘴唇嗫嚅了一下，仿佛要说什么，脚下突然绊倒一个东西，她的身体委顿下去。

　　侍女抽泣的声音适时响起：“陛下！王、王后有孕了……”

　　魔君的身影一顿。

　　他走到锦雀身边，木着脸道：“你起来。”

　　他蹲下身子，看着合着双眼的锦雀，勒令：“他们说你怀了本座的孩子，你给我起来。”

　　躺在地上的少女一动不动，他动手把人拉起来，猛烈摇晃，怒道：“你给我醒醒！”

　　再无人回应。

　　无论他怎么摇晃呐喊，锦雀都安安静静的，在他手里就跟一块破布似的。在她苍白的脸上，他看到了她眼角的一滴泪，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松手了。

　　锦雀缓缓倒了下去，就在她的身体即将碰到地板的刹那，他突然把她搂住。她背上全是血，沾到了他手上，他看了一眼，默默地把人搂得更紧。

　　镜头拉远，抱在一起的两个人逐渐变成剪影，宫殿内外回荡着侍女的哭泣，再也唤不回那只单纯任性的金丝雀。

　　……

　　…………

　　最后一场戏，他们反复拍了十来遍，不同的机位，不同的角度，一遍又一遍折腾。从早到晚，所有人都耗在了这里。鹿弥摸了摸有点酸痛的腰背，让白果扶着去一边休息了，费柏林还有几个单独的镜头，例如锦雀在他怀里化作羽毛消逝之类的。

　　鹿弥脱掉被血包弄得湿哒哒的衣服，跑去导演边上看监视器，正好看见费柏林侧脸的特写。在意识到这世界上唯一有可能爱他的那个人逝去以后，他向来刚毅冷漠的表情出现了一丝松动，鹿弥竟然还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心慌，是那种意识到锦雀是被他亲手杀死以后的心慌。

　　镜头缓缓推近，那双深邃而明亮的眸子盛满痛楚，不仅仅是因为锦雀的死，更有对他一步步走向众叛亲离的命运。锦雀是唯一给过他温暖的人，如果上天能再给他们一点时间，或许他能感受到这个世界的一点温度，但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举目四望，他从此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鹿弥鼻子一酸，忍不住哭起来。白果贴心地递上纸巾，低声说：“费前辈演得真好。”

　　鹿弥胡乱点头，心里想的却是费柏林太可怜了，暗暗祈祷上天不要让他经历魔君的那些痛苦。

　　导演喊卡以后，亲自送上鲜花，祝贺费柏林杀青。片场响起热烈的掌声，鹿弥也在一边拍手，排队上前跟费柏林握手拥抱。

　　本来杀青的演员应该很开心的，但费柏林看起来没什么表情，和导演握手的时候也显得很疏离，还拒绝了工作人员的合影请求。

　　轮到鹿弥了，她走到费柏林跟前的时候还在鼓掌，费柏林冷眼看她，她拼命鼓掌，试图缓和气氛。

　　尴尬。

　　鹿弥讪讪地放下手，发表讲话：“恭喜杀青。”

　　“我不是失去你了么？”费柏林语气淡淡。

　　鹿弥摆摆手：“哎呀，我前几天心情不是很好，想着今天要拍这场重头戏，就想把情绪攒一攒。”

　　“不专业。”费柏林批评她，“这么久不理我，就为了酝酿情绪，你说说，哪个演员酝酿情绪要酝酿这么久的？”

　　“这是我们普通演员的笨办法啦！”鹿弥可怜兮兮地说，“你别骂我了，我以后会进步的，你上次就骂我，你……”

　　“没骂你。”顿了一下，费柏林又说，“上次也不是故意骂你的。”

　　“那你为什么要找我撒气？”鹿弥问。

　　费柏林一怔：“撒气？”

　　鹿弥信誓旦旦：“你不是拍戏NG太多，心里不高兴，所以拿我出气？”

　　费柏林捏了捏眉心，感觉有点头痛。

　　鹿弥：“不然你为什么突然骂我？”

　　“我跟你道歉行不行？”费柏林说，“你以后有时间少跟那些……总之有时间就好好休息，珍惜在剧组体验学习的机会，别随便交陌生朋友。”

　　鹿弥点点头：“我知道了。”见费柏林这会儿心情不错，她赶紧抓住机会拍马屁，“柏林哥哥，你刚刚演得真好！”

　　费柏林深深地看着她：“眼睛都哭红了。”

　　鹿弥：“我心疼你呀……不是，我心疼魔君，太可怜了，那个大坏蛋。”

　　“嗯。”费柏林勾了下唇，轻声说，“大坏蛋。”

　　晚上费柏林请吃饭，把一组的人也喊过来了，坐了好几桌，热热闹闹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全片杀青了呢，不过总导演放话了，重要戏份都拍完了，所以允许大家来聚餐。

　　酒店的饭菜并不算很好吃，但每个人都吃得很开心，尤其是鹿弥。这是她待的第一个剧组，她知道这里的每个人可能都不是业内最顶尖的，但大家齐心协力，把活儿干完了。她再补拍一些内容，过几天也杀青了，估摸着到时候没法办这么热闹的杀青宴，于是趁着这个机会，她去找那几个玩得好的工作人员，把他们微信加了，拓展一下人脉。

　　化妆组的组长笑她：“弥妹，我们不是有个微信群吗？你有事在群里找人就行了。”

　　话虽这样说，但那个群没有把剧组的每一个人都加进去，很多岗位轻微的都不在。边上，那个年轻的化妆师见状，主动走过来，问鹿弥：“我能有幸拥有你的微信号吗？”

　　“可以呀。”鹿弥笑眯眯地说，“有时间我还想找你聊天呢！”

　　她长得可爱，没有明星架子，亲和力极强，剧组的大家都喜欢跟她聊天。虽然很多人心里清楚，那是因为她现在还没有大红，如果将来鹿弥的事业走到一个高峰，那她跟他们相处的这几个月就变成珍贵的记忆了。

　　年轻的化妆师展开二维码让她扫，突然有些感慨地说：“鹿弥，你以后会成功的。”

　　“借你吉言。”鹿弥说，“其实我只要有戏拍，每天都开心就很好了。”

　　“加油。”他给她鼓劲。

　　鹿弥跟他们道了谢，回到座位，欧卓和白果都说，按她这个人缘，多拍几部戏，她就能扯张大旗组建团队自己拍戏了。

　　“有什么不好？”鹿弥得意洋洋。

　　欧卓把她拉到一边教育：“别什么人都给微信，还是要跟工作人员保持一下距离感。”

　　“我知道。”鹿弥神秘兮兮地说，“我给他们的是前两天刚申请的工作号。”

　　白果：“弥弥你真聪明啊！你跟工作人员关系这么好，态度又和善，传出去以后，对你在这个圈子的名声有帮助！”

　　鹿弥忙说：“我没想这么多！”说着，她一看主位，那边没人了，问白果：“费前辈呢？”

　　白果忙着吃东西，摇头：“没注意啊。”

　　“我去趟卫生间。”鹿弥放下饮料离席，洗了手补完妆出来，路过昏暗的通道，突然被一股大力一带，背部就贴在了墙上。

　　“！”鹿弥差点惊呼出来，随即就嗅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带着淡淡的酒味。

　　是费柏林。

　　那双熠熠星眸在黑暗里看着她。

　　“柏林哥哥……”她轻声喊，感觉他的手放在她腰间，很热。

　　费柏林站在她面前，和她不过数厘米的距离，低头就看到她大睁着双眼，一眨一眨，挠人痒痒。他一手拽住她的手腕，一手揽着她的腰，呼吸和她的相纠缠，诱使他禁不住更加靠近这个人。

　　“你刚刚跟那个化妆师说什么了？”他质问。

　　“啊？我们、我们就是加了个微信号。”鹿弥觉得他似乎有点喝醉了，怎么把她的手拽得那么紧。

　　“你还加了他微信？”男人顿时有点炸毛。

　　“柏林哥哥，你是不是喝多了？”鹿弥有些惊慌，“感觉有点怪怪的。”

　　“我不怪，你怪。”费柏林顿了一下，说“你把他删了。”

　　鹿弥摇头：“不行。”

　　“删了。”

　　“不……”

　　后面的话被男人温热的唇堵住了。

　　不是第一次和他亲吻，但这回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上次拍戏是亲，这次是真的吻了。他有些粗鲁地咬过来，入侵她的领地，酒精味渗透过来，于是她也仿佛跟着醉了。

　　鹿弥被他吻得迷迷糊糊的，莫名其妙闪过一个念头：“原来醉了的柏林哥哥吻起来是这个味道的。”

　　他来回研磨她的唇，在她耳边问：“你有我还不够，还想把小鹿送给别的男人，是不是太贪心了？”

　　鹿弥不由自主攀上他的肩膀，踮起脚跟他亲昵，嘴里含糊不清地问：“什么小鹿呀？”

　　“那只撞死了的小鹿，你是不是想把它给别的男人？”费柏林抱紧她，想把她嵌进身体里，和他的骨血融为一体。

　　脑海里回荡着她说的什么“你失去我了”，他整颗心都在轻颤，于是用强硬的语气说：“我不准！你听到没有？”

　　他一声低喝，鹿弥那颗被酒精入侵的大脑终于清醒了些许，想了想，感觉费柏林说的好像是她的微信名字，噘着嘴说：“没有把小鹿给别人。”

　　只给他了啊，只为他改过微信名字。

　　坏蛋，都把人气得改微信名字了，还好意思质问她。

　　“我加他们用的是新号。”顿了一下，鹿弥脸红红地说，“小鹿都在你这里撞死了，就、就让你捡回去。”

　　费柏林瞬间清醒。

　　下一秒，鹿弥用小指去勾他的手，心头如擂鼓，但还是鼓起勇气，问出了那个问题：“柏林哥哥，你是不是喜欢我？”

　　她软声呢喃，他如梦如醒。

　　记忆里，年少的他走在梧桐树下，看着前面那个背着书包的少女。同桌见他这段时间都心神不宁的，开玩笑说：“你老盯着鹿弥干嘛？你是不是喜欢她？”

　　“是。”他搂着她的腰，再度吻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