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清浅挨打

  清浅刚回到闻府,便接了袁彬送来的信。

  信上的内容是东厂审讯陆姑姑和怀恩的细节。

  清浅叹了一口气,果然和袁彬预料的一样,怀恩的身世暴露了。

  还未来的及回信,清浅被锦药叫去了书房。

  书房里头,闻仲豫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背着手转来转去。

  一见清浅进来,劈头盖脸问道:“你可知道,你外祖救的怀恩,是前朝戴府余孽?”

  清浅上前请安后,道:“案子正在审理,一切还未定。”

  闻仲豫高声道,“我听人说,怀恩自己都已经招供了,如今东厂在紧锣密鼓寻找证据,一旦有了证据。杨府顷刻间便会湮灭。”

  清浅按照信中的信息,婉转道:“女儿听说,怀恩招供的是,他是戴府后人,当年侥幸逃出来,发现宫中招募太监,便在外祖前毛遂自荐,造了一套假身份骗外祖,外祖怜惜他的遭遇,带他进宫当了太监。”

  “这说辞漏洞百出!”闻仲豫气得吹胡子瞪眼道,“怀恩一个余孽,哪能见到当朝首辅?当朝首辅又岂会拉下脸面,去推荐新入宫的太监?”

  书房的仕途高远的条幅,格外刺眼。

  清浅道:“天子有时还能和庶民结交,外祖遇到一个有眼缘的,出手相助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我不和你争这个!”闻仲豫气道,“这怀恩,怎么便招供了!”

  清浅见了袁彬的信函,为怀恩分辨道:“戴家后人性格刚烈,忠厚耿直,既不愿意不认祖宗,也不愿意招供恩人,家风如此!”

  “家风?这是愚蠢!”闻仲豫冷笑连连道,“戴府如此,杨府也如此!为了外人、为了不相干的事将自家拖入漩涡中,惹来祸患,这不是愚蠢又是什么!”

  见闻仲豫议论外祖,议论杨府,清浅忍不住回嘴。

  “这是读书人心中的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道!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坚守,外祖的坚守便是刚正,女儿觉得没有不对的!”

  闻仲豫骂道:“一个好好的女儿家,满口仁义道德做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少学杨府这一套!”

  清浅的手紧紧掐入肉中。

  若不是自己亲生父亲,自己很想问他一句,若是没有杨府,他如今哪里能坐上内阁的位置。

  闻仲豫冷冷道:“这段时间,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上杨府,不得和杨府的人打交道,若是不听,自己滚出府去!”

  清浅实在忍不住道:“外祖生病,怀恩的事情又迫在眉睫,杨府正是内忧外患的时候,正需要父亲支持,父亲难道只能共富贵,不能共患难吗?”

  闻仲豫怒不可遏道:“放肆!你满口胡说什么?”

  清浅朗声道:“女儿听琅琊王氏曾有话,真正的诗书之家,并不是皇亲贵胄,也不是泼天富贵,而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有所必为有所必不为,女儿觉得与杨府共进退,是君子必为。”

  闻仲豫指着清浅的鼻子道:“你说我不是君子?”

  “单就此事而言!父亲实在算不上君子!”清浅道,“此举堪比落井下石!”

  话音未落,闻仲豫一巴掌打在清浅脸上。

  顿时五个手指印便印在脸上。

  白芍上前扶着清浅道:“姑娘!”

  “打你还是轻的!”闻仲豫冷哼道,“仗着太后和袁彬,以为自己要翻天不成?”

  清浅的脸上火辣辣的,她抬起头反问一句:“难道,父亲的作为很君子吗?”

  闻仲豫听了,大步上前,正要再打。

  外头婆子高声道:“老爷,袁大人从宫里送信来,说皇上急召三姑娘入宫。”

  闻仲豫停下脚步,哼了一声道:“滚!”

  白芍扶着清浅出了院子。

  白芍不平道:“老爷怎么下手这么狠?姑娘的脸都肿了,怎么进宫面圣?”

  清浅忍着脸上的肿痛,吩咐道:“取凉帕子带着,我在路上捂着消肿!”

  白芍连忙取了三块凉帕子,让清浅倒着换。

  在进宫的马车上,清浅将头发散了些下来,遮住红肿的脸。

  对着铜镜照了照,勉强能对付过去。

  清浅进了宫里,皇帝、皇后、袁彬、周贵妃、夏时等都在。

  清浅行了礼后,站在皇后身后。

  周贵妃的脸上,有隐秘的笑容。

  皇上问道:“好几日过去了,可审问出什么结果?巫蛊是大案,需要从速从重!”

  袁彬回复道:“臣这几日审问了御膳房王公公,发现王公公仅一年便贪墨了数万两银子,臣建议夺了王公公的主管之位,严加审问。”

  皇上挥手:“这种小事,爱卿自己看着办便是!”

  袁彬继续道:“审问常公公的时候,常公公说布偶的料子,杭州织造去年也曾进贡过,并非独独今年有。”

  皇上哦了一声道:“还有什么发现?”

  “审问常公公的时候,臣发现常公公的儿子常乐,借着常公公的名头,强抢民女,抢占耕地,无恶不作。”袁彬道,“请皇上为民做主。”

  皇帝哼了一声道:“若真是这样,他这个总管也别当了,查清楚事实确凿后,让他去给先帝守灵。”

  夏时求助地瞧着周贵妃,周贵妃并没有出声。

  袁彬又道:“银针是从针线房管事嬷嬷云霞姑姑手中流出去的,云姑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皇上吩咐:“将云霞革了,再接着审问。”

  清浅一阵奇怪,为何袁彬不直接将云姑姑的招供拿出来,直接绑了水仙去审问呢?

  水仙用求助的眼光看着周贵妃,但周贵妃视若无物。

  在周贵妃心中,三个奴才算不得什么,不值得为他们分散了皇上的注意力。

  扳倒杨老首辅才是周贵妃的目标。

  扳倒了杨老首辅,扳倒了闻府,闻清灔便是无水的鱼,后位岌岌可危。

  自己上位后,心腹奴才还怕找不到吗?

  周贵妃娇滴滴上前,金步摇闪出动人的弧度:“皇上,瞧起来锦衣卫并没有审问出实质的东西呢。”

  皇上问道:“东厂呢?审问巫蛊案可有进展?”

  夏时道:“陆姑姑和怀恩都没有招供巫蛊案。”

  皇帝怒道:“你们东厂是做什么吃的?”

  夏时胖脸一抖,忘了皇上正在怒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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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零一章 一线生机

  夏时忙道:“皇上,东厂虽然没有审问出巫蛊案,但审问出了一件了不得的大案。”

  清浅垂眸,果然东厂知道了怀恩的身世。

  周贵妃脸上有得意的神色。

  皇上问道:“什么了不得的大案,说来听听?”

  “奴才担心皇上责怪,不敢说!”夏时装出一副很害怕的模样,“里头牵连的人位高权重,奴才得罪不起。”

  皇上冷冷哼道:“赦免你无罪,说吧。”

  周贵妃笑道:“凭他是谁?在皇上跟前谁敢说位高权重,还不赶紧说到底是什么案子。”

  瞧了一眼皇后,夏时道:“皇后娘娘身边的怀恩公公是前朝戴伦府上的,杨老首辅藏匿戴家余孽,送入宫中为太监,心怀叵测。”

  皇上惊了惊道:“皇后,可有此事?”

  皇后温声道:“怀恩进宫的时候,臣妾尚未进宫,臣妾委实不知。”

  皇上转向夏时道:“你可确认,这可不是小事!若有半句虚言,朕砍了你的脑袋。”

  夏时摸了摸自己的头,吓得忙道:“怀恩自己亲自招认的,皇上若不信,可找怀恩过来问个仔细。”

  皇帝毫不犹豫道:“带怀恩上来。”

  怀恩被带了上来,腿脚一跛一跛的,似乎是受过刑。

  但眼前谁也不会计较,东厂是否刑讯逼供。

  怀恩跪下道:“奴才见过皇上,皇后!”

  皇帝直接问道:“听说你是戴伦的族弟?”

  怀恩抬起头道:“奴才不敢不认祖宗,奴才确实是戴府嫡子。”

  周贵妃假意拭泪道:“果然是,好个前朝余孽,你老实交代,此次巫蛊之事是不是你记恨先皇,记恨皇室,特特想让皇家绝后的?”

  这罪名便大了!

  怀恩忙磕头道:“皇上明鉴,奴才入宫二十余年,从宝钞司到内务府到皇后身边,一直忠心耿耿,从未做过半分对不起皇上的事。”

  周贵妃指着怀恩的鼻子道:“你一个前朝余孽,是如何进宫的?是不是有别的党羽,想谋害皇上?”

  怀恩伏地不起道:“皇上明鉴,奴才没做过,更别提党羽两字!”

  皇帝沉下脸问道:“谁带你进的宫?”

  怀恩咬定道:“奴才自己进宫的,不干别人的事!”

  “怀公公还在为杨老首辅打掩护吗?没用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夏时奉上折子道,“奴才审问了怀恩后,修书给前朝阁老们求证,陈阁老回信,力陈当年是杨老首辅带人进宫的。”

  皇帝接了折子,问道:“陈阁老?陈让?”

  清浅心中又惊又怒。

  陈让是外祖父的学生,当年入了内阁,但他心比天高,想当首辅,渐渐将外祖视为绊脚石。

  陈让屡屡为难外祖,但屡屡被外祖识别,最后不得不黯然致仕,孰料今日出来落井下石。

  皇帝将折子递给皇后道:“你自己瞧吧。”

  清浅在皇后身后,瞧到折子上头写着“丁卯十一月初五,杨首辅带着十四五的小孩,进了内务府,找到净身的黄总管,黄总管见是杨首辅带来的,直接安插在这批进宫的小太监中。”

  “皇上若是不信,可严审黄总管,再核对当年进宫的小太监名单,这怀恩是后来加进去的,不在名单中。”

  清浅叹息,有时间有地点有证人,证据如此确凿,还能有什么说的。

  果然,皇上下旨道:“着东厂严查黄总管,核对名录,在此期间,着锦衣卫封了杨府,任何人不得出入。”

  夏时笑道:“不出十日,奴才必定审得清清楚楚。”

  周贵妃意有所指道:“皇后娘娘收留怀恩,也是不敬先帝的罪呢,是否也一并要询问,还请皇上示下。”

  皇帝瞧了一眼皇后,吩咐道:“让东厂先审怀恩和其他人,皇后先禁足,份例减到妃位。待案子查清后,再一一定罪。”

  周贵妃含笑继续问道:“那么,杨老首辅呢?”

  皇后跪下道:“皇上,外祖犯了咳疾,又一路舟车劳顿,身子还未曾恢复,实在经不得折腾。”

  清浅一并跪下。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道:“杨府先封着,老首辅若是要审问,由朕亲自审!”

  皇后这才松了一口气,伏地道:“臣妾多谢皇上厚恩。”

  清浅扶着皇后起身。

  流云、流苏搀着皇后回坤宁宫禁足。

  周贵妃含笑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袁彬,伺候着皇帝回宫歇息。

  袁彬和清浅并肩出宫。

  刚出了宫门,清浅便急道:“这回,外祖危矣。”

  怀恩招供了!

  其他人招供只是时间问题!

  还有前朝阁老亲自指证!

  不仅杨老首辅,恐怕皇后也难以全身而退!

  袁彬微微笑了笑道:“方才我一言不发,并未求情,你可怪我?”

  “求情不求情,事情都不会好转!”清浅道,“皇上将此案交给东厂,是连你也不信任的意思吗?”

  “我很了解皇上!”袁彬微笑道,“若是不相信锦衣卫,皇上不会将杨府交给我,既然将杨府封府交给我,便是有放杨老首辅一马的意思。”

  清浅的心略略松了些道:“这样便好。”

  袁彬不忍她着急,捋了捋她的秀发道:“等皇上气头过去了,此事也并没有想象的严重。”

  清浅好奇道:“为何你这么笃定?”

  实在是灭族的罪过呀!

  袁彬含笑将清浅的秀发挽在耳后,笑道:“昔年和皇上在瓦剌,有一日夜里闲聊,皇上对当年戴伦案颇为惋惜,对先帝如此处置直臣,颇有微词。只要有合适台阶,案情结果必定会反转的。”

  雷霆雨露皆是皇恩。

  清浅带了几分喜色抬头道:“果真如此!太好了!”

  这么一来,无疑是死路中出现了一丝生机。

  清浅抬头的时候,袁彬一眼便瞧见了她脸上的红肿。

  一把抓住清浅的手,袁彬问道:“你脸上怎么回事?是谁伤了你?”

  清浅连忙将秀发散下来道:“不当心碰的,不打紧。”

  袁彬见清浅言语闪烁,心中大概有了数。

  能打清浅,又让她闭口不言的,除了清浅那贪婪、糊涂、眼皮子浅的父亲,还有谁?

  袁彬握紧了绣春刀。

  自己心爱的女子,谁敢动一根头发。

  即使是她亲爹,也不行。

  第三百零二章 泼粪

  袁彬已猜出大概,见清浅不说,他也不再提及,策马送了清浅回去。

  送了清浅后,袁彬并没有回府,而是在闻府外头等着。

  这个时候差不多是闻仲豫回府的时候,袁彬摸着绣春刀,脸上没有半分表情。

  闻仲豫下了轿子,提起衣摆正要进府。

  斜里一把刀拦在前头,刀光闪烁着明灭的光芒,锋利而危险。

  闻仲豫吓了一跳,见是袁彬放才放心。

  闻仲豫点头道:“原来是文质,是刚和清浅一道回来的?不是我说你们年轻人,好歹没成亲,要顾忌些外头的风言风语。”

  见他用一副岳丈的语气说话,袁彬冷笑一声道:“清浅脸上的巴掌,是你打的?”

  闻仲豫听袁彬的口气,像是兴师问罪,冷笑道:“我女儿,我想打便打,怎么?你还想给她报仇不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等你成亲后再说吧!”

  袁彬脸上的神色没有起伏:“怀恩的案子知道吧?”

  闻仲豫楞道:“怎么?他是他,我是我,这案子和我没有半分关系!”

  “先别撇清关系!”袁彬语言淡漠道,“若是不想被案子牵连,对清浅好些,若是再敢动清浅半根头发,锦衣卫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第三百章 清浅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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