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离宫 ...

　　“十八, 我必须跟他解释清楚，你别阻拦我。”林清道。

　　十八道：“宿主，请您理智。”

　　“我很理智。”林清道, “主机给的最终最优解决方案依旧只有80%的胜率, 战争不是游戏，一旦失败，无法挽回, 所以容不下20%的失败几率, 我们必须保证100%的胜率。”

　　“而历史上在岭北之战获得胜利的，除了白玉之外, 还有宋杞呀。”

　　十八意有所指, 道：“宿主，百万人的性命优于胜利。”

　　林清道：“你是害怕宋杞参与了这场战争会屠城吗？”

　　“十八，我第一次的到来会改变历史, 第二次自然也会，历史上宋杞屠城是在我不在的条件下发生的，且他屠城的大部分原因是因为被道士蒙骗，但现在，只要我跟他解释清楚我的身份和我的任务，他就不会被道士蒙骗, 更不会去屠城了…”

　　“且现在的局势跟历史上也不一样，历史上，是宋杞侵略邻国十城，但现在, 是天启国输掉城池，宋杞为了天启国的子民那么劳心劳力，又怎么会去屠杀他的子民呢。”

　　十八计算了一下林清观点的可行性后，稍微有些犹豫了。

　　林清最后保证道：“如果最后宋杞还是屠城，那我会在一切发生之前亲手杀了他，你知道的，我杀死他成功率，是百分百。”

　　十八被说服，它道：“请宿主谨记任务，一切以任务优先。”

　　它话语落下，林清脑中的疼痛消失，也终于能说话了。

　　回过神来时，宋杞正一脸担心的看着她，他道：“阿清，你怎么了？”

　　林清摇头，她坐直身体，道：“我…”

　　因刚刚被系统控制的原因，再开口，她声音沙哑得严重，几乎到发不出声的地步。

　　宋杞蹙眉，俯身，用额头去感知林清身上的温度。

　　林清干咳了几声，让嗓子稍微湿润了一点，她道：“我没事儿…”

　　宋杞也并没有检查出什么异常，他紧皱的眉头稍稍松了松，他抬手，将林清横抱，向床那边走去，他道：“你今天不舒服，先休息，别急着解释了。”

　　他边说着，边将林清轻轻放在床上，林清拉住他，她道：“我没事，情况紧急，我得尽快跟你解释清楚，让你也能有点时间考虑。”

　　林清说着，没等宋杞再开口，接着解释道：“我和你一样，都是人类，我们脚下的土地，顶上的天空，也都是同一片，只是，我生活的地方，是千年后的这里，我是来自未来的人。”

　　“未来的世界，科技很发达，研究出了穿越时空的机器，我的职业是历史记录员，说通俗点，我的工作内容就是就是穿越到古时空来，以客观的视角记录下真实的历史，带回后世给人研究。”

　　林清口中这些超出宋杞认知的事情让宋杞很惊讶，但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宋杞知道林清与寻常人不同，所以什么离谱的话从林清口中说出来，他都能接受理解，他问：“所以三番几次回来，都只是为了记录这里发生的事？”

　　林清摇头，道：“不是。”

　　她几次回来离开的原因都很复杂，林清组织了好一会儿语言，才接着开口道：“二十年前，我第一次来这里时，我的目的的确只是记录历史，但我的系统出了差错…”

　　说到这，林清顿了顿，稍微简单的解释了一下系统是什么，她道：“系统就是我植入在我脑子里的一块芯片，我的一切异于常人的能力都来源于它。”

　　宋杞点头，表示理解。

　　林清接着道：“我系统出现了异常，不能隐身，也不能回家了，在系统的指引下，我去到那间小破屋躲藏，再然后就遇见了你…”

　　忆起当年的事，林清的神情变得有些恍惚了起来，她道：“当年你才只是个小孩，小小一只，还受了重伤，看起来怪可怜的，所以我帮了你，后来我系统修好了，我打算离开，离开前我想去找你告别，但无意间看到了你被欺负，我当时很生气的替你出头，但没想到，因此害死了人。”

　　“这对历史记录员来说，是不可饶恕的错误，更何况，千年后的世界人人的性命平等，人命也是受法律保护的，害死了人，对我打击很大……我就没跟你告别，逃走了。”

　　“因为这件事，我的东家不要我了，但我很喜欢这份工作，又刚好知道到了一个可以立功的机会，我想将功赎罪，就私自穿越，却没想到，系统出了异常，我无意跌进了这个时空，那就是我第二次回来的原因。”

　　“其实，对我来说，我只是离开了一个晚上而已，但你这里，却已经过去十年了…”

　　林清想要多解释几句，又意识到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这个时候解释也已经没有意义了，她无奈的笑了声，接着道：“系统故障，我无法回家，我必须修复系统，宝物里蕴含可以修复系统的能量，所以这也是我当年收集那些宝物的原因，后来，能能量收集完，我就离开了…”

　　林清本来想轻描淡写将这件事揭过，但说出口后，她却又想解释了。

　　她道：“其实当初玉玺上的能量，我并没汲取，阿杞，我对你的承诺，并不是完全没过心的，当初，是我东家来到这个时空找到我了，我挣扎过的，我说想跟你告个别，但是他把我强行带走了…”

　　这件事显然对宋杞的伤害很深，重新提起这件事，宋杞的神情也变得很阴郁了几分，他道：“若再给你一次选择，没有人强迫你，你…还会离开吗？”

　　会吗？

　　这个问题，林清在心中不是没想过。

　　其实，她也说不准，如果当初没有秦泠的干预，她还会不会离开。

　　林清垂下头，道：“我不知道……”

　　“但…”林清又猛的抬起头，去正视宋杞的眼睛，她道，“但完全以为我现在的心态做选择，我不会离开。”

　　宋杞深黑的眸中泛起点点亮光，他道：“这样就足够了。”

　　他道：“其实，我当初对于你的离开，还是挺庆幸的，你被困在大火的宫殿中这件事，我是第二天才知道的，若你当初没有离开，那你现在可能就……”

　　宋杞说不出那个字，他希望林清永远好，但凡一点不好的事，或者话语，他都不想让林清沾上。

　　他捧起林清的手，吻了一下，他道：“你能好好的，便是万幸。”

　　“嗯——”林清应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哭腔和沙哑。

　　宋杞问起最关心的问题，他道：“那你这次，是为何回来？”

　　林清靠近宋杞怀里，她紧紧握着他的手寻找依靠，她道：“我…我的两次穿越，改变了历史，在我的那个时代，有百万人要因为我的错误，从世界上消失，我身上背负着百万条人命，我这次回来，是为了修正历史，赎罪的。”

　　林清提及那百万条人命时，声音止不住的发抖。

　　宋杞能理解此刻林清心中的感受，他轻声安慰道：“这些都不是你的错，这些事情都是因我而起，所以，该负罪的是我，该赎罪的也是我，阿清，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帮你吗？要如何修正？”

　　林清收敛心情，谈起正事，她道：“我目前得知的，现在发生的事情跟原本记载的历史上有大的出入的有三处，第一处是有关白玉的。”

　　“白玉在史书的记载里，是千古一将，以岭北十战十胜的战役名扬天下，名号更是流芳千古，但现在，白玉已死，主机给我指令，要求我以白玉的名义，去打下名震天下的十战十胜的战役。”

　　宋杞的神情变了变。

　　林清咬了咬唇，接着道：“第二处，是楚琰，在史书记载上，他是一个仁德圣明的好皇帝，这也就是我几次三番暗中帮楚琰的原因，我不知道历史究竟发生了什么偏差，他成了这幅疯癫的模样，但不管如何，我都要想办法让他成为史书里描述的那种模样。”

　　宋杞的神情变化更微妙了，白玉因他下令而死，楚琰也是被他下毒才会疯，枉他自诩对她好，可现如今，却是他伤她最深。

　　宋杞道：“这些错误都是因我而起，阿清，你放心，我改正这些错误的。”

　　林清摇头，道：“不，还有第三处错误，你先听我说完，再决定要不要帮我吧…”

　　宋杞疑惑的看向林清。

　　林清咬了咬唇，垂在身侧的拳攥起，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

　　宋杞看林清这幅神情，又联想刚刚林清话，猜到什么。

　　他的神情暗了下去。

　　他道：“第三处错误，是我？”

　　林清垂下眸子，点头，她道：“阿杞，你本该是不存在于史书上的人，可现在的你却……”

　　这已经是林清能对宋杞说出的最重的话，更多的罪孽，既然是因她而起，那她一个人背着就足够了，她相信他，宋杞虽常被人说冷血冷漠，但他绝对不是史书记载上的那样的坏人。

　　宋杞长睫颤了颤，他道：“那你…打算怎么修正我？”

　　林清连忙道：“我接收到的指令是…杀了你，但阿杞，我会想办法护住你的。”

　　宋杞神情复杂，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没关系，这一切的错误起源本就是因为我…”

　　林清连忙打断他的话，她道：“不，是我的错。”

　　林清道：“阿杞，你为这个国家的好我都看在眼里，你不是错误，你功不可没，本也该名留千史，现在，要将你的名字从历史中抹除，对你很不公平，我很愧疚，如果你愿意原谅我话，我想请求你帮助我。”

　　宋杞对林清道：“我愿意，无论你想要做什么，怎么做，我都会帮你的，哪怕是要我的生命。”

　　类似这样的话，他对她说了不止一次，但从没一次，他说这话时心中是存了异心的。

　　早在二十年前，他第一次接触到善意，接触到她的温暖的时候，他就已经立下誓言了，他会为她付出生命。

　　“那现在，你首先打算做什么？”宋杞询问道。

　　林清道：“岭北之战，岭北那边的战事已经刻不容缓了，我们要尽快赶过去，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拿到象征白玉身份的玉佩。”

　　“好，我去派人为你取。”宋杞说着，想了想，又道，“岭北地远，且那边情况复杂，我们过去，要先做一些准备，最快需要两天时间。”

　　两天后，刚好是楚琰离宫的日子。

　　林清道：“好，那我们送走楚琰就走…楚琰那边，麻烦你多费费心了。”

　　宋杞道：“好，你放心，我知道的。”

　　林清点头，一直压在心底的事儿终于说了出来，她感觉浑身都轻飘飘的，再然后，情绪平淡下来后，疲惫感就又从心底生了起来。

　　宋杞将她放回到床上，看了眼窗外，外面的天色已不早了，他为她掖好被子，他道：“你先休息吧，我唤人进来服侍你沐浴。”

　　“好。”林清应道。

　　宋杞起身离开，去到门口，他吩咐下人抬水进去服侍林清洗浴，而后并没有再回房间，而是转身向书房走去。

　　今夜的天空不美，天空黑沉沉的，星星被厚厚的云层盖住，只能看见三两颗亮光。

　　宋杞顿下脚步，仰头看着黑沉沉的夜空，怔愣了许久。

　　其实听了林清今夜对他说的这些话，他的心里远不如面上这么平静，越是知道真相，他就越是知道他跟林清究竟相隔多远。

　　宋杞抬手，五指在虚空中抓了抓，试图去抓那黑暗中仅剩的那几缕星光。

　　可星星怎么可能抓得到了。

　　宋杞笑了声，收回手，又注视了一会儿夜空后，抬步进入书房。

　　今日他唤了人在书房议事，书房里的灯已经被下人点亮了，宋杞一进去，里面的人就立刻跪下行李。

　　宋杞在主位上坐下，一袭黑衣的下属单膝跪地，禀告道：“主子，护国寺那边已经部署完毕。”

　　宋杞道：“把护国寺的部署都撤了吧，伺候陛下的下人也重新挑选，陛下的衣食住行，都按最好的制度给。”

　　下属不解，疑惑道：“主子？这次的部署，已经准备了将近半个月了，只要您一声令下，陛下和拥护陛下的一派，就能……”

　　下属的话被宋杞厉声打断，宋杞道：“按我说的做，先不动他，且还要将他好好伺候着，不能有任何损伤。”

　　下属心中虽有疑惑，但宋杞已经下令，他只用遵守命令就可以了。

　　下属领命，应道：“是。”

　　宋杞接着细细吩咐起去岭北的相关事宜，本这一切教过下属去办就可以了，但这次林清要一起过去，他只有亲自吩咐才能安心。

　　交代了好一会儿后，宋杞道：“好了，退下吧。”

　　“是。”下属应道。

　　这人刚走，另一个服侍宋杞的下人又走了进来。

　　下人的手中端着的托盘里呈着一碗还冒着热气药，下人弯着腰，高高举着药，将药送到宋杞面前，宋杞却只是愣愣的看着那碗浓墨似的药汁，没有动作。

　　书房里静了一会儿，下人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唤了声：“主子？”

　　宋杞猛的回过神来，他端起那碗药，抬手，一碗满满的药被倒进了一旁的花盆了。

　　下人不解其意，吓得跪倒在地，朝宋杞磕头请罪。

　　宋杞道：“没事，起来吧。”

　　他神情淡淡的将空碗放回到下人手中的托盘上。

　　这药是前阵子林清为他调养身体时，他私下找毒医开的，是些解他体内余留的毒素，调养身体的药。

　　他从前被楚琰用毒控制了近十年，虽后来林清给了他解药，但毒性早已渗透进的他的骨髓里，哪里是一颗药丸就能治好的。

　　他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先前以为林清想看他活着，所以才想着去治，想拖着这具内里早已腐烂的躯体多活几天，可现在，好像他早点死了对林清来说更好。

　　早点死了对他来说也好，早点死了，他就能早点投胎，想能争取下一世离林清近点，他不贪心太多，只要下辈子他和林清不是像现在这样，人和星星之间的距离就好。

　　宋杞目光在空碗上停顿了一下后，道：“这药，我以后不喝了，不用送了。”

　　“……是。”下人犹豫着应道，似是想劝，又不敢劝。

　　“退下吧。”宋杞道。

　　“是。”下人拿着东西，快步离开。

　　两日后，楚琰出发前往护国寺。

　　天启国人人都知道皇上是个疯子，疯子皇帝，这可是自古以来都没有的，且人人都好奇，这皇帝究竟等到了什么地步，发起疯来是什么样子。

　　所以楚琰这次出宫，路上围观的百姓格外的多，甚至还有早早听到风声，特别跑到京城来凑热闹的人。

　　人人嘴上喊着万岁，可眼睛里却是藏不住的鄙夷，千千万万双眼睛，用那样的神情盯着马车里，身着龙袍的楚琰。

　　楚琰盯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手紧紧握着，神情中逐渐升起躁意。

　　忽的，马车窗口出现一个白色的身影，那身影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刚好挡在了车窗前，替他挡去了不少目光。

　　楚琰眼底的燥意稍稍得到缓解。

　　这人…是谁？

　　那身影偏头看他，露出一张他熟悉又不太熟悉的脸。

　　这人，便是男装的林清。

　　出宫的一切事宜都已经准备好了，白玉的玉佩已经被宋杞拿过来了，林清拜了拜后，将玉佩贴身放着，换上一身男装，就跟宋杞一起混进了今天送楚琰去护国寺的仪仗里，送完楚琰这一程，他们就离开。

　　楚琰愣愣的看着林清。

　　男装的林清让人眼前一亮，女人身上的满满的少年气，气质又飒又阳光，看起来十分亮眼，这些都是林清穿女装时，被掩盖住的气质。

　　这里人多，林清不便在这么扎眼的位置呆太久，林清对压低声音，轻轻对楚琰道：“镇定些，马上就到了。”

　　“你一会儿安分点，快点把仪式做完，再然后找个地方等我，我就要离开了，临行前有话要跟你说。”林清道。

　　离开？

　　楚琰的面色一瞬间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