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青柠素描(7)

  陈炀这句话说完, 全班哄笑起来。

  鱼淼却笑不出来:“你有病啊?”

  小姑娘好面子, 众目睽睽被男生用书包这么“拍虫子”,这个男生还是陈炀,要不是在上课, 她早就回首揍人了。

  陈炀趴在桌面上, 手都要酸了, 偏偏又不好放开书包, 急得后背立马印出了汗印子。

  英语老师口吻严肃了些:“陈炀, 现在是上课时间你明白吗?”

  “明白, 明白!”

  “那你现在是硬要跟我对着干?”

  思绪疯狂转动,灵光一闪,陈炀一手稳着书包, 身子抬起一点, 按住鱼淼的肩把她摁回椅子上坐着,自己则捧着英语书蹭一下站起来,声音洪亮:“老师,这段让我来读吧!”

  陈炀的成绩在班上说不上拔尖那一批,但也绝对不差。

  家里哥哥陈烺是个尖子生,他怎么着都不好意思当个吊车尾。

  平时他调皮捣蛋惯了,耍宝他在行, 课上积极主动回答问题,实属罕见。

  英语老师有些意外,“行,那你来。”

  陈炀响亮的读书声在教室里回荡, 鱼淼听着只觉得烦得不行,她的低气压让林以珂都感觉到了。

  “苗苗?”林以珂压着声儿轻声叫她,“你还好吧?”

  鱼淼:“什么啊?”

  “感觉你心情很不好。”

  “我也不知道……就很烦。”

  脾气有点儿不受控制,其实这个事儿也没多大,可鱼淼就觉得心里头一股烦闷难以疏通。

  奇了怪了,明明就前几分钟还不是这样的。

  下了课,女孩子之间课间最常进行的一个活动就是相约上厕所。

  鱼淼和林以珂刚要动身,陈炀又搞事了。

  他一把按住鱼淼,“等等,你先别走。”

  鱼淼被他今天这一连串无厘头的操作搞得都快炸了:“陈炀你干嘛啊,有病?想打架啊?”

  “哎,我不是!那个啥……唉!”支支吾吾说了一半,陈炀大叹一声,匆匆说了句“你等等”,然后坐下撕了张纸,笔划很快。

  两三下写完,他红着脸,把字条给了林以珂。

  “啧……哎呀!”抓耳挠腮地怪叫一声,陈炀飞快起身拽着猴子上教室后面玩儿去了。

  林以珂不明所以,低头看他递过来的字条。

  看了没两眼,她一怔,脸颊也嘭一下变得通红。

  鱼淼古怪地看她:“怎么了珂珂,情书?”

  说着语气就有点儿凶,撩袖子要跟人干架似的。

  “什么情书啊……你看。”林以珂难为情地把字条塞给她。

  鱼淼狐疑地接过来。

  定睛一瞧,呆了。

  ——【你告诉鱼淼,她裤子后面“脏”了。】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多多少少接触到了这方面的生理知识,但大多数还是懵懂无知的。

  鱼淼和林以珂就属于少数知道的,因为班上已经有几个女孩子来了初潮。小姑娘们嫌羞,当然不好意思告诉别人,只当悄悄话跟自己的小姐妹分享,但这一来二去的,悄悄话在女生群体里就传开了。

  但其实这不是女生之间的小秘密了。

  班里女孩子最早来初潮的是在五年级。好巧不巧,某天体育课的时候有男生发现她裤子后面染上了血色。

  男生当然基本上是不懂的,只拿来当个笑话,指着那个女孩子大声嚷嚷了一通。

  这一嚷嚷,把那女孩儿当场嚷哭了。

  女孩子这方面的生理现象就这么成为了众所周知的一件事儿。

  生理现象是正常的,然而一旦被男生拿来笑话,就让女孩子们感到羞臊丢人。

  其实大可不必。

  为此,同为女性的马老师特意开了一次班会,认真严肃地科普了这方面的知识。虽然之后仍有嘴巴闲不下来的男生爱起哄,但至少收敛了很多,心细一点的男生见到女孩子裤子脏了,还会善意提醒一下。

  鱼淼没想到这样的善意提醒有一天会落到她头上。

  提醒她的还是陈炀。

  鱼淼顿时知道肚子为什么难受了,脸一热,小心翼翼地挪开屁股,看了眼凳子。

  果不其然,刷了亮漆的光滑椅子上,也沾染了一抹突兀的红。

  小姑娘第一次面对这种突发情况,有点儿懵:“珂珂,怎么办?”

  林以珂:“你先把椅子擦擦干净吧,等等我,我去帮你问问有没有人带卫生巾。”

  椅子上的血迹有点儿干了,光用纸巾很难擦掉,鱼淼又不想被别人发现,姿势非常别扭。

  纸巾沾了水后使劲擦了会儿,总算是把椅子上的血迹擦掉了。

  纸巾染了血色,鱼淼有些紧张,后背都冒了汗,小心地又扯了几张纸,把染红的纸团严实地包进去。

  林以珂这个时候也回来了,“苗苗,好像没有人带。”

  “那怎么办?”

  “唔……”

  越着急好像就越容易出事儿,鱼淼这回清清楚楚感觉到了腹下涌出一股热流,吓得她身躯一僵,夹紧了腿。

  想了想,鱼淼硬着头皮:“那我去问别班借吧。”

  话虽如此,但鱼淼现在离开座位都是个问题。

  她裤子脏了,又没有替换衣物,怎么出去?

  林以珂说:“我去吧,你等等我。”

  课间就十分钟,先前这一来二去的就已经去了大半,林以珂是跑着出教室的。

  -

  班级与班级之间可以说是各自独立的大团体,相互之间交情寡淡,像一班那几个男生和陈炀他们之间的矛盾,就属于比较独特的冤孽。

  林以珂急着给鱼淼借卫生巾,刚出教室门就定了方向。

  管它呢,先去五班再说。

  鱼淼和谢梓洲玩儿得好,她去五班找谢梓洲次数多了,半个小学生涯都打入了五班内部。

  五班的人自然稀稀疏疏也认识一些。

  下课期间教室走廊四处喧哗,高年级的学生不太爱去外面跑跑跳跳了,加上楼层高,上下跑动累不说,还有可能上课铃打完了你人还在半路爬楼梯。

  五班走廊外面三两成群在一起聊天,林以珂探头往五班教室里看了两眼,叫住一个比较眼熟的女生。

  那个女生和鱼淼关系还不错,林以珂之前也跟她说过几句话。

  把人招呼出来,林以珂小声问她:“你们班上有没有来‘那个’的女生啊?鱼淼来了,但我们班没人带卫生巾。”

  女生秒懂,“我帮你问问。”

  她转头回了班上,林以珂在门外等了会儿,那女生没等来,倒是等来了谢梓洲。

  谢梓洲又被班主任叫去说了通道理,刚从办公楼回来,目光在林以珂身上多停了一秒,左右没看见鱼淼,蹙了蹙眉。

  林以珂对上他眼神的瞬间就下意识挺直了背,见他眉头一蹙,不受控制似的下意识就开始解释:“鱼淼她——”

  “林以珂,借到了,给你。”

  那女生的声音横插一脚,边说边小跑过来把手里抓成一团的东西迅速塞进了林以珂手中。

  谢梓洲都没看清那是什么。

  他也不是很关心这个,原本打算直接进教室的,被林以珂突然开口冒出的前半截话拖住,问:“鱼淼怎么了?”

  林以珂原以为这个话题可以揭过去,猝不及防被他重新问起,她总不能当着人面儿说那么直白,委婉道:“她身体有点儿,嗯……不舒服。”

  她话音刚落,鱼淼的声音从后面追上来:“珂珂!”

  鱼淼从三班的方向步履匆匆地过来,一副想跑又迈不开腿的模样。

  “不舒服?”

  谢梓洲喃喃,视线顺着鱼淼的脸往下滑,定格在她腰上。

  微微眯眼,少年带着淡淡疑惑“嗯”了一声。

  鱼淼腰上系了件秋季校服的外套。

  今天是开学第二天,昨天早上学校举办开学典礼,其实和每周一的升旗早会没有什么区别,全体学生——除了刚入学的一年级小同学,都要穿校服。

  只是校服分秋夏两套,学校没有硬性规定必须穿哪一套,早上气温又偏低,于是有穿夏季校服的,有外面还套了秋季外套来的。

  校服外套这种东西,一旦带来了学校,通常就是一个学期都在抽屉洞里定居了。

  鱼淼和谢梓洲昨天都穿的夏季校服。

  所以……鱼淼身上这件外套是从哪儿来的?

  林以珂看见鱼淼就像看见了救世主,赶忙迎上去把手里攥成一团的卫生巾偷偷递到她手里:“你快去厕所吧,马上上课了。”

  鱼淼忙不迭牢牢抓住那团卫生巾,冲谢梓洲眨了眨眼,便急匆匆要奔向厕所。

  经过谢梓洲身边的时候,少年冷不丁伸手,拽住了她的胳膊。

  他轻轻皱眉:“你身体不舒服?”

  鱼淼急啊,全身心的焦点都在小腹上,没听清谢梓洲问了点儿什么,只连连点头:“对对。”

  谢梓洲还想问详细一点儿,但看着少女焦急要走的模样,松开了手。

  鱼淼又是要跑不跑的奇怪步子奔向走廊尽头的厕所,林以珂瞥着谢梓洲的脸色,犹豫宽慰道:“没事儿的……呃,你别太担心,苗苗这个不舒服没什么大碍。”

  上课铃响,谢梓洲眉头不见松懈,收回目光,冷淡“嗯”了声,回了教室。

  林以珂背脊从下往上蹿了一道寒颤,心有余悸地呼出一口气,也转身往三班教室走。

  走出两步,她一拍脑门儿“哎呀”一声。

  光给鱼淼忙活,她自己忘记上厕所了。

  -

  上午的四节课很快过去,鱼淼是第一次用卫生巾,虽然知道该怎么用,但用着感觉下半身不自在极了,最后一节课她坐如针毡,隔一会儿要挪一下屁股。

  好不容易捱到中午放学,她顿时长长舒了口气,身体放松下来,如释重负。

  低年级的时候学校中午是管吃管住的,升上高年级之后就是自愿午休了,家住得近的中午都会选择回家午休。

  陈炀一放学就跑没影儿了,鱼淼找不着他,想想算了,中午先回家一趟把身上收拾干净再说。

  林以珂报了学校的午休,下课她就赶去食堂抢饭了,中午回家不需要带什么,鱼淼把桌面整理好,紧了紧腰间的用来挡裤子血迹的衣服,这才起身。

  谢梓洲已经在门外等着,见鱼淼精神气儿挺足地出来,沉沉的脸色稍有转晴。

  “身体好点儿了?”他问。

  鱼淼:“啊?”

  “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啊。”

  谢梓洲皱眉:“林以珂说你身体不太舒服。”

  鱼淼反应了一下,明白过来了:“哦……这个啊,没事儿了已经。”

  “哪里不舒服?”

  “嗯……肚子。”

  “拉肚子了?”

  “不是。”

  “那是什么?”

  “……”

  鱼淼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

  女孩子的生理初芽猝不及防破土而出,老师虽然说是正常现象不需要感到羞耻,但这个时候,她开窍似的领悟到了一种别样的害羞。

  忽然之间明白了自己和谢梓洲到底不同在哪儿。因为这件事儿,开口叙述给别人听,比她自己想象中难。

  难得多。

  鱼淼支吾岔开话题:“嗨,没什么大不了的,就不舒服了几分钟,现在完全好了。哎对了,不知道中午我爸还是我妈回家做饭,要不要来猜猜?”

  这算是他们俩之间一个无聊的小游戏。

  自从鱼淼和谢梓洲不在学校午休之后,鱼昌戎和何若中午也要回家给两个孩子做饭,每天谁回家做不一定,还是看谁有空。

  鱼淼有次放学路上闲的,就跟谢梓洲玩儿起了“猜谁回家做午饭”的游戏。

  输了的人,等到下次两位家长没时间回家做饭的时候,就请对方吃一顿午餐。

  这游戏很幼稚,但谢梓洲次次都配合她:“鱼叔叔。”

  “那我猜我妈。”

  身体的话题被鱼淼带了过去,见她生龙活虎的,谢梓洲也没有再追问。

  唯独她腰间的衣服,碍眼。

  不知道是谁的,她到现在都不解下来。

  ——还有,她这一路,没再牵他的手。

  少年一路上神色淡淡的,到了单元楼底,谢梓洲拉住她。

  鱼淼像是激灵了一下,转头望他:“怎么了?”

  谢梓洲长睫覆下来,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看不清情绪:“秒秒,回来的路上你没有牵着我。”

  “啊……”鱼淼眨了两下眼,轻飘飘地移开视线,“我、我忘了……”

  她在撒谎。

  少年唇线绷起。

  他逆光,清瘦身影投成一道黑影将鱼淼笼罩。

  气温不低,拖着酷暑炎热尾气的初秋里,鱼淼仍是打了个冷战。不知为何,差不多的身高,谢梓洲却给她一种十分强烈的压迫感。

  “谢梓洲……”

  “衣服。”

  “?”

  他倏地出声打断她的话,鱼淼不解地歪头。

  谢梓洲:“衣服,是谁的?”

  他抬手要去拉她腰间的那件外套。

  这件衣服现在就跟鱼淼的命根子没什么两样,是她现下最要紧的“遮羞布”,她全身上下最敏感的一件物什。

  她吸了口凉气,步子一撤,急忙躲开他的手。

  明确的躲闪拒绝,让谢梓洲心更往下沉了几分。

  “我不能碰吗?”少年还未进入变声期的声音虽天生含着几分哑意,但仍保留着属于男孩儿的那份清澈,压低之后更像是寒天雪谷深处,即将凝结成冰的冷泉,“秒秒,这是谁的衣服?”

  冷泉之下,已然有幽冥妒火无声燃烧。

  鱼淼正慌神,听不出来他话语里深藏的危险情绪,只觉得他身上的压迫感更甚,还未松开她手的那股力道也愈发地紧。

第20章 青柠素描(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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