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振衣飞石(185)

  仲春风光渐好,回太极殿的途中,谢茂没有乘坐御辇,一路沿着西御道散步到了鱼跃池。

  昨儿皇帝还在襄国公府,今日回宫就赶上朝会,散了朝又去文华殿待了半下午,龙幼株守了很长时间才找到皇帝稍微闲暇时,即刻上前回禀纯王府之事。

  “谢娴?”谢茂将鱼食撒在池中,看着鱼群一涌而上,“谢洛说,和衣长宁无涉,是谢娴?”

  龙幼株哪里想到皇帝关心的居然是这么个细节。不管图谋不轨的是谢娴还是衣长宁,这俩人是夫妻关系,一个犯了事,另一个难道还能顺利脱身?

  “据属下所报,纯王曾刻意提及,他与真熙郡主私下谈话时,真熙郡主请衣校尉去看纯王送进府的那株珊瑚树,衣校尉并不在场。”若是换了个地方,龙幼株就敢说据咱们自己调查,这件事是不是真的,纯王是否撒了谎——偏偏那地方是长公主府。

  皇帝登基二十年了,听事司也已经成了枝叶繁茂的实权衙门,然而,有衣尚予坐镇的长公主府依然是听事司耳目进不去的禁地。

  当然,若龙幼株拿着圣旨说我要安插两个眼线,衣尚予也不会公然抗旨。可惜,皇帝不可能给她这一道旨意。不借着圣旨就想听长公主府壁脚?这事儿基本不可能办成。

  所以,龙幼株就只能重复袁十十从纯王府带回来的消息。

  至于纯王是否在撒谎,她验证不了真伪,也无法给皇帝保证。

  “娴儿刚入宫时就这么高。”

  谢茂比了比鱼跃池畔的玉阑干,只有半人高,“她和绵绵喜欢来喂鱼。”

  “宫中的鸟雀虫鱼都有专人饲喂,鱼跃池就是一天两次,用二人合抱的料桶投食——鱼是绝不会饿着的。”

  “不过,不管娴儿和绵绵什么时候来喂鱼,池子里的鱼总会一涌而上,从水底跃起来争夺抢食。她们觉得宫人克扣了池鱼的吃食,所以这些鱼才饥饿如此。绵绵训斥宫人多要投喂些,娴儿就掏自己的体己银子,吩咐饲喂这里的宫人,每日多送一桶鱼食来。”

  “这当然没什么用处。”

  谢茂转身用巴掌大的银勺铲起半斤鱼食,抛洒进池水中。

  池中游鱼争抢而上,甚至有长得矫健肥硕的红鲤跃起,一时间,池边热闹非凡,鱼水飞溅。

  “鱼这种贪婪不知节制的东西,没有胃,吃进嘴里的饵食,下肚就直通肠道,给它多少,它就吃下去多少。”

  “永远不知饱足。”

  谢茂吩咐宫人将剩下的半桶饵料都撒进鱼跃池,接了手帕擦擦手,到观鱼亭中坐下。

  郁从华上前为他理了理衣襟,宫人送来热茶。

  谢茂喝了一口茶,才吩咐道:“赐座。”

  皇帝含沙射影骂谢娴不安分,龙幼株老实闭嘴听吩咐,一点儿意见都不打算发表。

  就谢茂这样的皇帝,你要是办事始终明哲保身,不肯实心任事,基本不可能混得过六年两任。龙幼株为皇帝效命也有近二十年了,办事从来积极诚恳,替皇帝分忧解难时尤其敢想敢拼,皇帝也从来不觉得她想法离经叛道,觉得好就纳谏准了,觉得不好就让她再想想。

  ——只有一件事上,龙幼株吃过亏。她曾建议皇帝离间衣飞石与衣家的关系。

  结果当然非常难堪。若非念她初犯,又是妇人,当时就被皇帝打脸了。

  从那以后,涉及到衣飞石,再如今已经到了但凡涉及衣家相关的事,龙幼株都很慎重。

  一个谢娴牵扯出来的就有长山王府和衣家长房,龙幼株就是专给皇帝干私活儿脏活儿的,倒是不怕皇帝要她去弄一个谢娴。她比较担心的是,这事儿和衣家相关,就必然绕不开襄国公。

  听事司和纯王府私下接触的事被皇帝严令保密,瞒着长公主府与长山王府是该当的,毕竟涉案的就有衣长宁与长山王府二王子谢泓。可是,皇帝吩咐了,目前这事儿还得瞒着襄国公府。

  皇帝不在太极殿召见她,故意带着她到鱼跃池说话,就是暂时不想让襄国公知道这件事。

  “凉州那边有消息了么?”谢茂突然问。

  从去岁太后回宫到如今已经有大半年了,凉州衣长安处其实已经被听事司翻了个底儿朝天,详细到什么程度呢?远在京城的龙幼株甚至知道衣长安每天什么时候吃饭睡觉出恭,他和妻子陆氏敦伦时喜欢用什么姿势,和凉州名妓褚朵儿鬼混时喜欢用什么姿势……

  衣长安自认仕途已绝,最大的兴趣就是做生意,搞各种发财的买卖。

  背靠着殷克家与镇国公府的两座大山,衣长安想赚钱非常容易。

  从州府衙门到各部各道衙门,从来没人敢找他麻烦,他还能横行霸道直接抢人家的买卖,我在这儿干这一行了,你们就不许干!谁干就是和我作对,直接抢你没商量。

  谢朝商税除了配合盐政之外,多半是在商路沿途设卡抽税,当然,这笔税多数官宦人家都会想辙规避,一般是找姻亲世家或同僚帮忙携带,也有一些是直接找沿途税官私下串联勾兑,花小钱省大钱。

  衣长安也是找关系,他找的关系还都不需要花钱。全都是衣飞石的旧部,谁会跟他要钱?

  谢茂近年越发觉得皇嗣难以扶立,为身后事做了很多打算,衣飞石身边不少用过的心腹,如曲昭、孙崇之流,都被谢茂大方地放去了地方做守备将军。衣长安就给这些衣飞石的旧部写信请求帮忙,衣飞石还真不知道——就算贴钱给衣长安办了事,这群人也不可能找衣飞石诉苦表功。

  不管衣家内部有什么仇恨分裂,在外人看来,衣长安就是衣尚予的长孙,是衣飞石的大侄儿,打断骨头连着筋,那就是血脉割舍不断的一家人。

  横行乡里、肆意敛财,搁旁人身上那是不得了的罪过,衣长安姓了衣,轻易就动不得了。

  连龙幼株也懒得回报衣长安前不久才抢了覆县一个绸庄的买卖,回禀道:“一直派人盯着衣长安,没有异常回报。”

  “谢娴说,要谢洛去见衣长安。”谢茂笑了笑,“朕也才知道谢洛要去凉州。”

  这件事就显得很有趣了。叫谢洛去审四岸县盐引案,是谢茂临时起意,在此之前,谁也不可能知道谢洛会去凉州,更没办法安排衣长安与谢洛的“见面”。

  除非,衣长安早就打算进京了。

  ——他进京来做什么?探亲,还是,密谋夺嫡……弑君?

  若按龙幼株的想法,牵扯到夺嫡之事又有弑君之嫌,甭管三七二十一,带人斩草除根才是正经。可衣长安是衣飞石的侄儿,她不敢向皇帝谏言杀人。

  “你悄悄遣人跟着谢洛过去。”

  谢茂轻描淡写地说,“跟着听一听,衣长安究竟要和他说什么。若是不大好,”

  他轻轻放下茶碗,没有继续说下去。

  龙幼株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衣长安真的跟谢洛商量弑君之事,这案子也不必查了,听事司直接带人把衣长安摁死在凉州。皇帝不会准许衣家发生叛逆之事,甚至也不会准许任何人议论衣家叛逆之事。

  不会有证据,不会有堂审。直接从源头上抹去,不留一丝痕迹。

  否则,真让衣长安勾结宗室密谋不轨的丑事掀了出来——

  衣家如此自处?

  衣飞石又如何自处?

  ※

  皇帝在鱼跃池与龙司尊密会,二人一起喂了鱼,喝了茶,看上去相谈甚欢。

  宫中都是羽林卫,衣飞石是羽林卫将军,宫中诸人除非关上门来足不出户,否则,没什么事能瞒得住衣飞石的耳目——若是掌握不了宫中各处动向,何谈护卫禁中,护卫陛下?

  心腹亲近之人都知道皇帝和襄国公的关系,越知道的越替襄国公担心。

  这都二十年了,多好的夫妻也得生腻味了吧?皇帝和公爷这还不是夫妻呢,两个男子难道还能混在一起一辈子?当然,龙司尊也没什么可忌惮的,妖妃也做了二十年了,从前没抢得走陛下,如今人老珠黄更抢不走了。

  ……听说她手底下有三十六个年轻漂亮的小头目,厉害的都升了百户,最次的也是个小旗官。

  越琢磨越觉得龙司尊这是有心机啊,自己年纪大了,就知道训练小姑娘替自己固宠了。

  “咱们将军怎么就不着急呢?羽林卫里年年也有精气神十足的棒小伙,挑两个出身寒门、懂得恩义的,好好拾掇提拔一番,往陛下跟前一送……”

  卢成这话还没嘀咕完,就觉得脖颈后汗毛倒竖。

  更让他惊恐的是,面前几个听他聊闲话的弟兄都摆出义正辞严的脸色,鄙视地看着他。

  “我看你就挺好的。”衣飞石冷冷地说。

  卢成一直紧绷的心弦倏地松开,他跟了衣飞石几年了,熟知衣飞石的口吻。若是这么冷冰冰的说话,多半不会真的翻脸。他连忙转身跪下,赔罪道:“卑职该死,卑职……”

  “只差一条。你家中父贵母富,还称不上寒门。若想去陛下‘跟前’,可要我帮你一把?”

  “不,不不用帮。”卢成额上冷汗涔涔,“卑职该死。”

  做人下属的,哪能个个都心服嘴甜?衣飞石也不是不能容许底下人闲话。

  就衣尚予那样威风八面镇压得老将们不敢吭声的军神杀神,还有不怕死的老卒偷偷拿他开玩笑呢。不过,平时说些他的糗事也罢了,谈及私事就过了线,何况,还牵扯到了听事司与皇帝。

  “二十板。”衣飞石道。

  “是,是!”

  衣飞石从羽林卫值房下差,照例巡防各地,心中想的也是皇帝在鱼跃池见龙幼株的事。

  他从不担心皇帝移情别恋、贪爱新鲜。与皇帝在一起二十年了,床笫事仍是和年轻时一样热情不减,都是男人,这事儿还能不清楚么?什么都能撒谎,身体撒不了谎。

  他想的就是这件事本身所代表的意义。

  龙幼株是皇帝心腹之一,又掌管着听事司这么要害的衙门,平时跟皇帝见面的机会很多。

  不过,皇帝多数时候都很忙碌,玉门殿、文华殿、武安殿几处跑,龙幼株通常是到太极殿拜见皇帝,回事听吩咐。突然改到鱼跃池说话,这本身就代表着皇帝的态度。

  ——朕不希望衣爱卿过问此事。

  这是很反常的。

  谢茂与衣飞石相识之初,就十分信任衣飞石,能告诉衣飞石的事从来不会隐瞒。

  就衣长宁火烧县衙的事件看来,衣长安无非是搀和进了买卖盐引的案子。想得再险恶一点,他就是疯狂到宁可冒奇险与衣长宁联手,他亲身上阵勾搭谢泽,衣长宁再把他和谢泽一起告发了!

  那也不至于让皇帝忌惮到不许他过问的地步。

  除非……

  衣飞石嘴角微撇,眼中透出一丝冷意。

  若真如他心中所想,他又怎么可能不过问这件事?十多年前,他能为皇帝千里奔袭辗转十余日追杀刺客,今日也绝不会准许任何可能伤害陛下的利剑悬于天穹之上。

  谋逆者,必杀之。

  第186章 振衣飞石(186)

  锦衣卫听事司司指挥使是四品武官,龙幼株在这个位置上干了快二十年,立功无数。

  御赐绣春刀有了,御赐飞鱼服有了,太平十五年时,各地手工作坊办齐七百四十三个,遍及故土所有州县,皇帝一高兴,连非公卿不赐的蟒袍都赐下来了。

  蟒袍作为赐服,谢朝皇帝轻易不肯赐予臣下——赐得多了,就不稀罕了。

  武将受赐蟒袍,多半都是勋臣们大功之后的锦上添花,得赐蟒袍的武官要没个国公爵位打底,都不好意思把蟒袍穿出来。文臣则非阁臣不受蟒袍,当了阁臣也不一定有蟒袍,必须得是善始善终风风光光告老还乡时,皇帝才赐蟒袍相送。

  本朝就只有三位阁老受赐了蟒袍,一位是前首辅林附殷,另外两位则是皇庄遇刺身亡后,皇帝才下恩旨赐了蟒袍随葬的阁老纪默声与赵良安。

  龙幼株替皇帝干一辈子见不得光的私事,也不可能换得一袭蟒袍。

  皇帝赏人东西不吝啬,却也从来不会乱赏。

  龙幼株得赐蟒袍,是因为她执掌的听事司,一力承担起了收拾皇帝推广神仙种遗症的重担。

  相比起人事冗赘、派系林立的朝廷各部,龙幼株执掌的听事司胜在扁平管理不扯皮。神仙种落地之后,皇帝吩咐听事司落实作坊之事,龙幼株就开始带着属下于各地奔忙联络。

  谢朝早有家庭制的手工小作坊,沿海也有一些商贾买上几十台织机,农闲时聘请手巧的妇人前往做活。不过,朝廷牵头兴建的手工作坊,那真是闻所未闻。百姓畏惧公门乃是天性,既害怕朝廷无端征役,更害怕朝廷行未知之法。各地作坊草创之初,说教宣讲招工皆极其艰难。

  最初两年,龙幼株一年十二个月有八个月都不在京中,短短三五年时间,她就苍老了十多岁。

  这正经是费心拿命拼来的功绩。

  如今谢朝近一千个作坊还负担着教授百姓手艺的职能,源源不断地将从前只会务农的村夫村妇输送至手工业。听事司的作用,早已不仅仅是监察百官,为皇帝充作耳目、窃行阴私之事那么简单了。

  龙幼株是谢朝第一个被皇帝御赐蟒袍的女官,为此,都察院御史还小心翼翼瞅着皇帝脸色上了两个折子,表示把蟒袍赐给一个没爵位的妇人,极其地不符合规矩。

  那时候蔡老大人已经死了,都察院就似失了亲爹的倒霉孩子,没人能主持大局。

  ——连弹劾龙幼株都怕皇帝发飙。

  谢茂也没法儿和臣下解释龙幼株办了一件何等重要的事,直接把都察院的折子留中不发。

  龙幼株也不是从前那样挨了骂只会唾面自干的性子了,都察院说皇帝不该赐她蟒袍,那几日她就故意穿着御赐蟒袍上朝——她所在的衙门性质特殊,平常多数时候都告假,不去大小朝会站班。被弹劾了之后,她突然就上朝了,还穿着极其嚣张的蟒袍上朝,那真是扎眼极了。

  衣尚予也有蟒袍,不过,衣尚予不上朝。

  衣飞石也有蟒袍,衣飞石一般不上朝。

  凉国公孔秀平也有蟒袍,孔秀平还是不上朝……

  基本上吧,朝廷里有御赐蟒袍的公卿贵人,大部分都已经不上朝了。真要上朝,非年非节的,谁也不会把蟒袍穿出来出风头——蟒袍与皇帝的御常服服制非常相近,所不同的是,皇帝衣裳上是五爪真龙,蟒袍上的“蟒”只有四爪。

  整个玉门殿都被龙幼株的蟒袍闪得睁不开眼,都察院两位都御史也只能憋着这一口气,假装没看见。所有朝廷官员似乎都听见了都察院被听事司打脸的啪啪声。

  唯一遗憾的,是听事司司指挥使只有正四品。

  皇帝给了龙幼株赏识,给了龙幼株信任和机会,给了她无数的特权御赐,就是不曾给她升官。

  龙幼株入仕就是四品司指挥使,干了二十年,还是四品司指挥使。

  她也不稀罕升官。锦衣卫指挥使是她名义上的上官,官比她大吧?正三品。见了她还是得老老实实地施礼,好声好气地喊她龙司尊。原因无他,指挥使位高,龙幼株权重。

  大权在握、藐视公卿的滋味何等惬意舒爽?不曾亲自品尝过的人,绝对无法理解。

  龙幼株不想离开听事司司指挥使的位置,她习惯了代天巡狩、俯视百官万民,莫说升官,给个王爵都不肯换!她今年四十二岁,她想,皇帝也才三十六,她起码还能为皇帝再效命二十年。

  ——前提是,她不能把皇帝极其看重的差事办砸了。

  “司尊,海州地方已经打扫过了,您还要亲自去?”路七娘惊讶地问。

  龙幼株并未习武,早年伤了身体,四十岁之后就很少出外勤了。

  如今她换了一身锦衣卫百户官服,戴上斗笠,吩咐道:“我去凉州。消息给我封住了。”

  听事司内部也是单线联络,横向保密。路七娘知道纯王要去海州查四岸县盐引案,却不知道袁十十已经和纯王顺利搭上了。龙幼株去凉州的消息,路七娘知道,袁十十却不知道。

  事情涉及襄国公,皇帝极其慎重,龙幼株差遣谁去办都不能放心,遂决定亲自出马。

  ※

  与此同时,太极殿内。

  谢茂看着压在茶桌上的信笺气急败坏:“今日是谁守宫?怎么守的?这么大一张纸压在果盘子底下,看不见么?眼睛留着喘气使的?”

  皇帝难得发一回脾气,吓得满屋子奴婢瑟瑟发抖。

  尤其是近年才升上太极殿服侍的宫婢宫监,平日里见到的皇帝都是笑眯眯的模样,何曾见他疾言厉色似要吃人的模样?若非规矩学得好,这会儿都要哭出来了。

  郁从华赶忙从门外进来磕头:“圣人息……”

  一句话没说完,皇帝反手就是一个茶杯子砸他面前,骂道:“越活越回去了!”

  郁从华心里暗暗叫苦。

  今日是他守宫,他也确实知道,果盘子底下压着一封信,他还知道,这信十成是襄国公所留。

  可是,那信上封着一个奏字,就是专给皇帝看的。

  他一个奴婢,难道还敢先一步帮皇帝拆了?不敢拆,那就赶快去禀告圣人?

  老天爷,圣人在上朝啊。这要襄国公出了急事,他闯玉门殿也就闯了,就那么一封不知道轻重缓急的“信”,他哪里敢直接往玉门殿走?万一襄国公就是想和圣人玩个鱼雁往来的情趣,他直接带着信去了玉门殿,惊吓了圣人,小命还要不要了?

  他一直在等着皇帝下朝,恰好赵从贵腰病犯了,他去探望顺便请了太医。

  皇帝就发飙了。

  “传旨,宣镇国公入宫,朕即刻要见他。”谢茂吩咐道。

  衣飞石又跑了!

  这回跑得比较理直气壮,趁着谢茂去上朝,他留了书信压在最显眼的位置,算准了下人不敢轻易拆看,等谢茂散朝回来看见他的留书时,凭他的轻功,圣旨也追不上他了。

  谢茂也不指望能把他追回来,衣飞石既然敢留书,就必然做了万全准备,绝不会被追回来。

  衣飞石也没打算骗他,信上直接说了,去凉州清理门户了。

  得,朕拿你没办法,朕让你爹治你!

  ※

  纯王谢洛是奉旨查案的钦差大臣,出门要摆他二等王爵的仪仗,还得供着皇帝发下来的圣旨,走起来那叫一个拖拖拉拉。哪怕谢洛半点儿都不敢拖延故事,一天还是只能走三十里。

  “……走到凉州,孤府上小儿只怕都会打酱油了。”谢洛唉声叹气。

  龙幼株扮作锦衣卫百户,带着一支十二人小队,若即若离地跟在他身后。

  监察钦差,是黎王被圈之后,听事司才兴起的正常程序。以往听事司监察百官却绝不会管钦差,皇帝下了严旨,绝不允许再出现黎王旧事。如今钦差就被盯得比什么官员都严格。

  傍晚,赶路的谢洛错过了驿站,钦差行辕于野外扎营夜宿。

  龙幼株也带着人支起帐篷,埋锅造饭。信鸽扑棱棱飞来,龙幼株拆了竹筒一看,发现里边装的居然是薄如蝉翼的鲛绡纸——通常,只有极其重要的消息,才会用价值千金的鲛绡纸传递。

  消息用的是暗语,内容很让龙幼株惊讶。

  衣飞石已经去凉州了,皇帝召见了衣尚予,听风营随后跟了出去。

  这他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哪里走漏了消息?龙幼株不知道衣飞石和衣尚予都想干什么,她只知道,一旦衣长安谋逆的消息传出来,她的差使就算彻底办砸了!

  “喝一口热汤,收起帐篷。咱们要连夜赶路了。”

  龙幼株直接将自己的帐篷摔在地上,“前组留下收拾痕迹,后组跟我出发。一人双马,马歇人不歇。一刻钟后出发!”

第185章 振衣飞石(1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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