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李家老宅离海边不远,房子不算很大,却独占一个小岛,因为这个原因,房屋内每一间房都有一整面墙被设计成落地窗,站在屋内不仅能看到外面,金黄日光下的白沙绿树,还有一望无际延伸至很远的海岸线。

  夏少城坐在屋顶露台,连日来的奔波让他的面容看上去有一丝疲惫,他抬手揉了下眉心,闭上眼想小憩一会儿,意识刚有些半梦半醒的模糊,听到身后传来细微响动,本能睁开眼。

  他转身,许柚已经走到身前。

  “前晚刚走,今天又回来,不累吗?”许柚说着走到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如果能选,我当然不想这样。”夏少城摇头抱怨:“你也知道昀深任性起来有多难搞,说什么在外面练习找不到感觉,除了演出当天,在外面多待一天都不行。”

  许柚目光移到远处,开始涨潮了,海浪从很远的地方过来,一声一声传进耳膜鼻腔,有湿润的味道,也有遥远的宁静的回响。

  “这里很好,我也喜欢。”片刻,她微笑说。

  这话外人听起来有些没头没脑,夏少城却是懂,她喜欢的不是这个地方,而是有关这个地方回忆,还有那个给了她这段回忆的人。

  他刚想开口,又听她问:“我听说慧姨帮昀深安排了相亲,他不是很愿意?”

  “岂止是不愿意,就差以死相逼了。苏总之前跟我提这件事的时候,我就让她打消念头,昀深的脾性哪是可以勉强的,结果她直接将那女孩带过来……”

  “然后呢?”

  “被昀深骂走了。”夏少城耸耸肩,面露惊奇,“我还第一次听昀深一次性说那么多话,都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写好背下来的。”

  “……”许柚惊讶,她知道李昀深一直脾气不好,但那种不好算不得暴躁,更多的是一个艺术家对于艺术近乎疯狂的虔诚,像这样将前来拜访的“客人”骂走……她着实想不出,要怎样的反感抵触,被触及逆鳞,才会让柔顺安静的他这样。

  “那女孩不好吗?”她嘴上这样问,心里却是不信,苏慧亲自选的人怎会不好?

  “不是不好,是他心里的位置给了别人,自然容不下她。”夏少城说,“小柚,昀深在许多方面都跟你很像,尤其对待感情,有时候明知不可为……”

  夏少城没有说透,许柚听懂了,她想起适才在花园里他看自己的眼神,还有那些奇奇怪怪的话题,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收紧了。

  “昀深的年纪确实不小了,从前一直觉得他是弟弟,今天看到才发现这些年光顾着自己的喜怒伤悲,疏忽了很多事。”

  她是在假装淡然,夏少城也懂,他却不愿给她敷衍逃避的机会。

  “欧阳询。”他看着她,声音有些迫人,“你真的放下了?”

  许柚抬头与他对视:“你能放下?”

  夏少城静默良久,深深吐口气,目光坚定:“不能,他是我兄弟,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相对于他的激越,许柚的反应显得平淡:“所以,你觉得我可以?”

  她没有看他,也不需要他的回应,她仰起头,想将漫到眼角的泪逼回去,却是徒劳。泪滴顺着鼻翼脸颊滑下,滴进衣襟,砸向锁骨,伴随着她隐忍压抑的抽泣,被奔涌到近处的海浪吞没。

  “你都不可能做到的事,凭什么认为我可以?”她重复,声音终于没了平日的云淡风轻,在撕裂中,凸显绝望。

  这不是许柚第一次失态,也定然不会是最后一次,即使是意料之中的结果,夏少城心头依旧滋生出强烈钝痛感。很多时候,结果未知的等待比残酷的结果更磨人,任何既成结论的悲剧所辐射出的创伤期都是有限的,而等待是无限的。

  那种感觉就好像一些孩子被人贩拐走的父母,他们内心所受的折磨往往比孩子遭遇意外死亡强烈千百倍,未知带来猜疑,猜疑滋生心魔,心魔带来无尽恐惧。

  “既然放不下,那关楠呢?你为什么接近他?”

  提到这个名字,许柚忧伤的面容明显一滞,她垂眸别开脸,咬紧牙关不置一词。

  夏少城没有给她思考的机会,更容不得她逃避,他双手握住她肩膀,将她拉至面前,盯着她的眼睛,严厉说:“告诉我,你究竟要做什么?”

  “我没想做什么……我……”冷清如许柚,第一次感觉无所适从,她不想撒谎,也不会撒谎,“我开始接近他是因为阿询,但是现在……”她说不出口。

  “你爱上他了?”

  “我不知道,如果非要形容那种感觉,可能是情不自禁。”她深吸一口气,下决心似的道,“我会情不自禁的想起他,在任何空闲的时候,只要想起他就情不自禁想要见他,想了解他,想和他在一起,我知道这样不对,我不该这样,但是我……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少城哥,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许柚脸上涕泪横流,她放开了哭泣,从忍耐到爆发,从呜咽到嚎啕,没有狼狈,只有绝望。夏少城没有立刻安慰她,更没有阻止她,他知道她压抑得太久,比起软弱,假装坚强的人总是过得太苦。

  “四年了,其实你我心里都明白,如果阿询还活着,不会过了这么久还不出现。”

  夏少城的笑容染了些许苦涩,却有着认命的从容。许柚没说话,她闭了眼,将手上被泪水打湿的方帕整个盖在眼睛上,木质乌木香自鼻端侵入,萦绕在眼眶,脑海……

  意识模糊而清明,现实显然不是掩耳盗铃就能躲开的。

  “我不过是想求仁得仁,想不到竟是这样艰难。”许柚将手帕还给夏少城,绽出一个无关情绪的笑,“味道很配你。”

  夏少城自不会以为她会跟自己闲聊,他让佣人换掉面前已经冷掉的咖啡,安静等她开口。

  “准确的说是四年七个月零三天。”许柚手指轻轻抚过杯沿,她专注于里面诱人的色泽,像是在讲一个稍有起伏的平淡故事,声线清冽如泉,却不带任何情绪。

  “我曾经设想过很多种可能,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都不再成立,现在唯一还抱有侥幸的是他失忆。在那场事故中,他受伤失忆忘记了从前的事情,所以才没有来找我。”她顿了下,抬眼看向夏少城,“也永远不会再出现在我们面前。”

  失忆?夏少城正端咖啡的手僵在半空,他讶异的看着她,几乎冲口而出:“不可能,当时那样的情况,他不可能……”他没说下去,他看到许柚一向柔软的目光一寸寸变得锐利。

  “他不可能还活着。”她补充,倾身到他面前,目光直白让他避无可避,“你知道当时的情况,阿询不可能活着?”

  一句陈述,一句追问,她语气平静的厉害,于平铺直叙中隐藏迫人的力量。

  夏少城知道,此刻他但凡有一丝犹疑或退缩,就会被她识破,好在经年累月,他反应比思想更快,他迎视她的目光,整个下颔线崩得发疼,颤动。

  “你怀疑我?”他语气无奈,坦荡目光饱含不可言说的隐痛,是不信,也是失望,“小柚,你竟然怀疑我?”

  “是,我怀疑你,我怀疑你知道真相而不告诉我。”许柚容色不变,平静渐渐被激越取代,“比起那些不知所谓的侥幸,我更想知道当年的真相,是谁绑架了我,是谁害了他?”、

  “少城哥,告诉我当年的真相好吗?”

  她是认定他在隐瞒了,夏少城心里苦笑,他如果真的知道真相,或者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他从容执起面前的咖啡杯,在李家呆了十年,佣人们了解他的喜好比苏慧、李昀深更多。单就是一杯咖啡,从咖啡豆的产地、成熟度,到研磨的方式,煮咖啡的时间,甚至奶糖比都精确到无可挑剔。

  只是此刻,他需要的不是一杯入口无味的咖啡,而是缓冲和掩饰。

  “小柚,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见到阿询的情形吗?”

  许柚不会以为夏少城是故意将话题引到无关地方,她叹口气,收起适才的刺,慢慢坐回去,轻声道:“当然记得。”

  “我认识他比你早一点,他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外冷内热,就算关心人,嘴里也说不出好话,背地里做得比谁都多,对兄弟如此,对爱人更是如此。”

  “你想说什么?”

  “他活得不畅快,我一直这样觉得。”夏少城镇定问,“你知道人在人在什么情况下最不畅快?”

  许柚眉头微蹙,夏少城说:“没自由,或者背负太多,没自由的人就算权势滔天也会感觉苦闷空虚,而一个人背负太多,肩上担子越重,想要保护的人越多,就注定跟自由无缘。”

  他看向远处,涨潮了,海浪从很远的地方延伸过来,被潮水高高举起,又重重拍到岸边,褪去时,浪花朵朵碎裂,先前温情脉脉的海滩也变得狼藉。

  “阿询出事前两天来找过我,他跟我说如果他回不来,让你不要等他。”

  他以为许柚会追问当日的细节,甚至已经想好答案,没想她问的更一针见血。

  “阿询真实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忙了一天,好累!

  我准备开一篇星际文,名字叫《他比我想的还有钱》,大家觉得如何?投个票呗!可以的话,明天放文案!

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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