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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下意识随着裴赫宇来到走廊里,脚步在房间门口停下了。路渊与父亲的口角一声一声传进余情的耳中,当年的细节又一幕一幕变得清晰。余情好似回忆起那些撕心裂肺的感觉,回忆起当初刻意对路渊说出那些决绝话语时的怒火。

  那些情绪终是留下了痕迹,而在今时今日,时间冲刷之后缓缓显现出来…

  与路渊订婚的女孩子此时已经准备好,而路渊却和父亲僵持不下。精心准备的订婚典礼看样子泡了汤,原本一团美好的场景竟然成为梦幻泡影。

  路振伟听到路渊那大逆不道的混帐话后也来了火气,起身问路渊,“你有什么资本跟我说这话?没了‘路’这个姓,你这些年算什么?”

  路渊不打算再与父亲继续,转头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就准备往外走。

  “别走,你走了怎么处理这些?”母亲连忙拉住路渊。

  路渊甩开母亲的手,“两年前您也在我边上,您还记不记得我当初是怎么求您的?您还记不记得我说过什么?您不会不知道我爸做的这一切吧?他能那么骗我,现在的局面就应该能处理。您能帮他骗我,也应该可以处理现在的局面。”两年前的路渊或许还存有一丝‘折衷’的想法,可当下的他怒火充斥胸膛,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路渊看向门口,目光正巧与余情的视线相撞。

  母亲眼中闪现隐忍内疚,那眼神便出卖了她,“你别这么任性...”心碎的母亲再次伸手抓着路渊不放,无论如何也不想让儿子离开。

  路渊想走到余情面前,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母亲的手指分外用力,抓得他疼,抓得他只得回头说,“你们还是这样,小时候你离开我,骗我说你在很远的地方,每隔一段时间才能来看看我。我一直等一直等,连等待都觉得很开心。但我等到了什么?等到的是看见你一家三口和乐融融...”这些年,路渊遇到事情总是选择轻松的方式带过,话到嘴边说不出口,做事做人避重就轻。一来二去,活成了小时候最痛恨的样子。

  路渊不想再继续说下去,此时此刻,再说当年的事情有什么用?他深吸一口气,转头再次望向门口,却再不见余情。

  路渊心中万分慌乱,抬脚便准备往外去,步伐追随余情。可身后的母亲始终都不松手,声音戴上哭腔,“别走。”

  “让他走!”路振伟开口出声,满腔怒火嫌弃这儿子不听话,“看他能走多远!”

  13-5(上)

  余情一个人离开了酒店,到门口正巧看到一辆出租车停靠在等待区域准备离开。

  他快步上前拉开车门,刚刚上车便听到路渊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余情...”

  “师傅,开车。”余情侧过头不去看他,不知是在逃开些什么。

  “余情!”路渊在车后又喊了好几声,追着跑了几步却停了下来。

  余情透过后视镜看到路渊弯腰捂着膝盖,眼神中都是痛苦与执着。随即,余情移开视线,心中嘟囔一句:都过去了。

  回程的路上,师傅跟余情闲聊,说起酒店今天的活动。师傅说他送来的那个人在酒店里工作,一路都在跟他说订婚典礼的现场布置十分豪华。余情的口袋里还装着那带有枫叶图案的卡片,临下车时他将卡片留在了车上,好似也将今日的记忆一并抛在脑后。

  ---

  浑浑噩噩过了周日,余情的手机上有好些个未接电话,号码都不认识。

  裴赫宇周六给余情来了个电话,说路渊从订婚典礼离开之后,一直在找余情。裴赫宇没跟路渊说地址,怕余情不高兴、不想见面。余情嗯了一声,随即说谢谢。挂了电话后,他猜想那些未知号码可能是路渊,亦或者是与路渊有关的事情,索性整个周末都让自己在没有社交工具的状态下度过。

  周一一大早办公室里的八卦便是裴赫宇那个临场落跑的准新郎哥哥。

  “裴总,你哥哥真没出现,也太酷了吧!”小飞一大早就在办公室里和没去的同事八卦这件事,绘声绘色描述订婚现场的布置,“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同事突然想起周末半途就不见余情的踪影,于是问了他一句,“余总,那天您是不是先走了?”

  “恩,有点私事。”余情面不改色回答,听不出情绪。

  “虽然新郎没有出现,但是咱们玩儿得还是很开心。”周六的行程没有因为订婚宴的闹剧而改变,大家享受了裴赫宇带来的福利,而此时说起也不过是旁人家的事情。

  “没看到那么帅的人拿出订婚戒的样子也有些可惜,新娘也很漂亮...我在侧厅看新娘已经走到订婚现场了...”

  办公室里的知情人只有余情和裴赫宇,两人同时保持缄默,到了话题结束时也就是裴赫宇低声嘟囔一句,“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也很费解。但那都是他自己的事情,与我无关。”

  余情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一门心思都在工作上,对这个话题没有丝毫兴趣。

  路面的积雪还没有完全融化,周一的中午天色又变得灰蒙蒙,午饭过后便大雪纷飞。

  八卦趣事在办公室的生命过不了一天,到了下班时大家就好似将周末的事情抛诸脑后,想的都是手头的工作。

  [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临下班裴赫宇给余情发了个短信,想了想后追加几个字:[周末说好送你回来,结果没做到。请你吃饭,当做补偿?]

  余情抬起头与裴赫宇四目相对,无奈叹气,好似在说:就在办公室里,怎么还发短信?

  裴赫宇见他不回,又发了条短信问:[你想吃什么?]

  余情盯着手机屏幕,键入‘好’字。转念,他想了想还是回了一个:[我有点累,想早点回家休息。]

  周末意外遇到了路渊,完全打乱余情的心绪。可他没忘记裴赫宇对他说的话,同时也十分认真的对待,给予对方应有的尊重。

  裴赫宇郑重其事地开口,想要为自己讨一个机会。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余情给不了机会,还是应该让裴赫宇明白自己的想法,免得生出枝节。

  [好,那先记账,下次我请你吃饭。]裴赫宇很快回他,文字看不出情绪,可他投来的视线却藏不住失落。

  ---

  下班时还是漫天大雪,余情套着外套走出大楼,脖子里灌风还是觉得有些冷。

  雪花飘进眼睛里,余情停下脚步,抬手轻揉...

  头顶的雪花突然被遮挡住,余情睁开眼抬起头,呆呆望着眼前如同天降的人。

  “对不起。”路渊举着伞站在他面前,双手冻得通红,不知在这里站了多长时间。他低头看着余情,目光扫过眉梢眼角,都是化不开的痛苦和内疚,“我周末打给你,不知道你是不是换电话了,一直没人接。”

  路渊不似两年前,此刻多了份成熟内敛,时间在他的脸颊上留下了痕迹,参杂挥之不去的疲惫。他见余情没有开口,主动又说,“我不知道我爸到底寄了什么回来,我周末回去问他,他什么都没说。裴赫宇说那视频害你被赶出家门…对不起…但你能不能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会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余情看着路渊,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气说,“那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

  路渊与父亲的对话余情听在耳中,大体可以猜到当年路渊寄了视频而被他父亲掉包。余情对这行为愤怒不甘,毕竟视频直接导致他与养父和弟弟再无交集联系。可此时路渊在他面前说‘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余情心中却也无太多的感觉…

  两年时间改变了很多,旧事重提意味着让他想起那日的窘迫,想起养父和孙澄投来嫌弃肮脏的目光。视频被掉包,他无辜受了这些,这并不是路渊‘搞清楚’之后就可以消失不见的。

  “情情,你别这么说,我其实在那视频里…我其实…”

  路渊说得困难,而余情却全无兴趣,“我不想知道你寄了什么内容,我也不在乎你是不是搞清楚那视频是怎么回事…”余情周末在家经历了最初的震惊好奇,甚至是心痛愤慨想要知道发生了什,可情绪回落之后他却意识到:一味翻出旧的事实无异于让他反复遭受恢复过程中的煎熬。余情这两年一个人生活,已经受够了类似的情绪,他不应该为‘过往’动摇,“这些对于我来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搞清楚也不会改变任何事情。”

  路渊一怔,皱眉露出痛苦受伤的神情,“你别这样…”他那张俊朗缺显消瘦的脸上多了些怅然若失,眼神也是沮丧焦虑。

  ---

  余情说了不愿知道,路渊嗓子口的话被堵了回来,只好改口又说道,“还有,我今天一早回去路捷,问了当年的情况...我这两年真的不知道当初项目资料泄露是怪责在你身上,我其实...”

  余情一怔,后退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主动回到那漫天飞雪围绕之中。刚刚的对话已经消耗了他的忍耐与情绪,可路渊接二连三翻出旧事,当真非要将一切伤口都丝裂开吗?“对于当初所有的事情,我没什么好说的了。不管是你寄给我的视频,还是项目的事情,都过去了。”

  “求求你听我说!”路渊连忙上前一步,用雨伞为他遮挡,“对你过去了,但是对我没有。我当初没想过我爸会把事情落在你身上,他当年跟我说他不会插手项目,我…这是我考虑不周,对不起。你是不是责怪我撤回了法务部的追究,导致你失去工作?是不是因为这个所以收了我爸的钱?当时离开之前,我...”

  “你离开之前只是想要保护别人,你让法务部停止追查,也只是想为他人担责任...”余情看他说得痛苦,压着情绪为他补了后半句。余情说完后绕过路渊,继续往前走,“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或者你觉得我知道了也无所谓。”

  时过境迁,重新说起这些余情心中有千百万个不愿意,他这两年过得不算太好,但至少没有这些烦心事让他抑郁纠结,因此现在路渊出现,他也不想再与过去有任何瓜葛。

  “情情,对不起...”路渊收了伞跟上他的脚步,连忙解释又说,“是不是我爸跟你说了什么?你是不是以为当时我想保护叶絮?你给我点时间好吗?我了解到我爸当时找过叶絮,我...”

  “难道不是吗?”余情现下满脑子想起的都是自己那日的愤怒,心中亦不愿面对当时的不堪,只想快些结束眼前的对话。他深吸一口气,避开路渊的视线,“我看到了你和叶絮的视频,还有你说的那些话...”

  “视频?我和叶絮的什么视频?”路渊茫然看着余情,当年到底有多少他不知道的事情?

  13-5(下)(二更)

  路渊在去找余情之前问了徐威,对方支支吾吾没有明说,大体意思是路振伟当年那么做也是为了公司的名声。

  当初路渊叫停法务部追查的时候压根没想到老爷子会插手,而现在看来一切都是他异想天开。路渊两年没有回来,一味沉溺在自己的伤痛中,却忽略了余情在这过程中也可能收到了伤害...路渊当初接到余情说分开的电话,他明明是存在疑虑心生猜疑的,可却因后来那‘嫌弃’二字,只顾及到自己的感受…

  余情现在的冷漠让他撕心裂肺,但无形中也在体现路渊的自私…

  余情口中有太多的细节路渊不知道,他当晚约了叶絮见面,而两年未见的叶絮此时已经在腾跃坐到了当初赵洛的位置。

  “你回来了?”叶絮接到路渊的电话很是惊讶,毕竟两人已经两年没有联系,而路渊则冷着脸直奔主题,“你当年跟余情说什么了?!”

  叶絮一怔,没想到两年未见却是旧事重提,“我...什么也没说。”

  路渊哼了一句,说,“有什么视频是我不知道的?”

  “没有什么视频。”

  “你还记不记得我当初说过什么?”路渊这会儿煎熬焦急,没有丝毫耐性和叶絮兜圈子。他伸手用力扯过叶絮的领子,压低声音,每个字都像一把刀悬在叶絮的头顶,“我当时说...余情对我更重要,为了他不受伤害,我威胁谁都可以,毁了谁也都在所不惜...我知道你跟我爸见过面,你现在不给我说清楚,那这就是你跟我之间的问题!”

  叶絮吞咽口水,眼中闪现惶恐与挣扎。他想了想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别冤枉我。你我相识一场,到了现在就算是不能在一起,也没必要...”

  “明白了。”路渊抬起手将他扔在一旁,居高临下说道,“既然你没办法给我我想要的答案,那我只能希望你之前做的那些事情都没有留下把柄,千万不要让我抓到。”

  叶絮瞧他那副凶狠模样,心中惶恐,竟然不由自主感到忧虑惧怕。

  当年路振伟与叶絮见面,几句话便让他害怕,进而交出手里的东西。叶絮二十出头时面对过路振伟,知晓那气场和手段。可此时路渊身上折射出的利刃更让人发憷,叶絮吞咽口水,本能开口服软,“路渊,求你了,你别这样...”他梨花带雨的落泪,心中也是左右为难,“你跟你爸都这么威胁我...我只是想要过得好而已!”

  “到底是怎么回事?”两年的时间,路渊褪去在外人面前显现的稚气,此时如同一匹盛怒下随时可能将人撕碎的狼,比起曾经更加没有耐性,没有那和颜悦色的面相。他一直用克制而缓慢的声音说话,但这比嘶吼咆哮更有威慑力,”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当年你跟余情说了什么?“

  叶絮被他吓着了,哽咽连忙道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

  当初‘悟空’项目泄漏事件还未过去,路振伟去了趟腾跃,一是为了和董事会其他几个董事见面,简单说说泄密的事情,二则是去找了叶絮。

  路振伟通过徐威约叶絮,见面便开门见山问,路渊用路捷的名声换你的前途,你手里有什么?

  叶絮那是已和路渊达成私下交易,因此最初说自己什么都没有。

  路振伟开了三个小时的会,没有心思和小辈玩儿语言游戏,直接点出:我知道你找了路渊让他别追究,你手里有他什么把柄?他家里现在养着个人,你可别跟我说他是对你旧情难忘,我不信。

  叶絮自知蒙骗不过路振伟,只好说手里有照片,但和路渊达成协议之后已经删了。

  奈何路振伟不信,加快了对话的进程道:你要是坚持说删了,那明天事情的真相就会公开...牵扯出腾跃必然需要推人出来,你觉得会是谁?

  手机中的照片删了,叶絮拿不出让路振伟满意的东西,他早晚也会失去一切。路振伟让他早些交出手里的所有东西,免得引火烧身。同时路老爷子还淡淡的威胁道,你要是敢给自己留后路,那你的后路一定会让你断送了前程。

  压倒叶絮意志力的最后一根稻草,是路振伟的一句话:“路渊少了‘路’这个姓,什么都不是,他凭什么答应你?他答应你路捷的法务部不在追究,可惜路捷的‘路’,现在还不是路渊的‘路’。”

  叶絮嗤笑,这也是他当年无奈离开路渊的原因之一,说到底路渊也靠着家里生活,有什么资格抗衡?他犹豫再三,终是咬牙给出了照片,同时给出手里的两段视频:其中之一,是赵洛与投资人见面都会录制的视频证据,其中包含了路渊与叶絮的对话。另一端视频是当初和照片一起从路渊手机上拷贝过来的,内容是路渊和余情不足为外人道的场面...

  “我发誓,如果不是你爸逼我,我不会去找余情,不会给他看那视频!我答应你了,当时你也信守了承诺,我没必要做这件事让你记恨我。而且,我从没想过用...”

  “你别他妈跟我发誓。”路渊相信叶絮说的每一个字,他确实没必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路渊对他口中‘发誓’二字恨之入骨,听了就想吐。

  事实现在非常明确:叶絮左右摇摆、例外沾光,配上路渊那个背后使诈的老爹,一招偷梁换柱,把从叶絮这里威胁来的视频寄给了余情,这便弄出了让彼此受尽折磨的两年分别。

  路渊原本不知老爷子究竟寄了什么给余情,能闹到被赶出家门的地步,还平白无故让路渊受了余情口中的‘嫌弃’二字。现在想来,若是当初自己在欢愉时拍下的那些视频,若是因自己大意而被叶絮偷走,那自己便一点都不冤枉。

  余情遭受的一切,是路渊的过失。

  有意也好,无意也罢,无可狡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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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絮说着哭了起来,满眼都是委屈,“你们父子用同样的方式来威胁我,我能怎么做?我也是这件事里面的牺牲品!当初赵洛做的那些事,每一件都做好了准备让我承担责任,我真的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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