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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收到短信已经一个多小时,余情皱眉又往下看了几条:

  [冷...情情...]

  [在忙吗?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还在忙吗?怎么这么久不理我?]

  路渊这就是故意的。

  余情回家的路上不断叹气,心中暗流涌动,不知是因这短信,还是因这一晚从裴赫宇那里听到的故事。

  无论如何,一定是因为路渊。

  ---

  余情回到家,下了电梯便看到路渊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衣,抱膝坐在楼道里。

  路渊听到有动静后抬起头,看见余情先是惊喜随即转为不安。他下意识往余情的身后看,好似在确定没人与他一同回来。这个动作不受控制,满是不安与心慌。确定只有余情一人,路渊眼中的惊喜重新浮现,嘴角也微微扬起,“你终于回来了,我...没带钥匙。”

  刚刚在楼下,裴赫宇提起想要送余情上楼。奈何余情的眼前突然浮现路渊见到那‘一家三口’时可能的样子,心中难免动容,遂拒绝裴赫宇的好意。

  余情朝着路渊走了几步,皱眉看他身上那白色衬衣,心中思索:路渊定然是先回了家又故意将自己锁在门外,否则他怎么可能在这个天气穿这么少出门?

  “你一直在门口等着吗?怎么不去找个暖和地方坐着?”余情气结,觉得他这行为十分幼稚,可左侧胸口又好似被什么东西抓住一般,抽搐着疼。心中的感觉清晰,一时间让余情无所适从。他刻意让自己的眼神冷了不少,皱眉又问,“你冷不冷?”

  路渊见余情眼中没有笑意,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回答说,“冷。”

  15-4

  余情走到路渊面前站定,忽然想起两人相识之初,他在酒吧‘演戏’被敲破了头。那副狼狈样子和当下不相伯仲,对比之下又觉得他还是记忆中那个耍无赖的人。

  可再思索路渊努力解决两年前的事情,握着子公司与路捷抗衡,甚至是为了摆脱控制而离开家。这些...又与余情认识的他大相径庭、判若两人。

  “没带钥匙?”余情低下头看着路渊,不咸不淡开口问,“怎么穿这么少出门还不带钥匙?故意的?”

  “怎么可能,我就是忘带了。”路渊抬手去抓余情的手指,触碰的瞬间便是沁人心肺的暖意。他叫嚷着余情回来,自觉理亏,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狡辩,“我真不是故意没带钥匙叫你回来的。”

  余情不自主打了个颤,指尖那份冰凉止不住又让心口处疼了一下,“一共就那么几句话,复制那么多遍做什么?”他说话的同时抽出自己的手指,起身开门,想快些给路渊拿钥匙,好让他暖和起来。

  “不是复制的,标点符号都不一样...”路渊在余情背后低声嘟囔,随即起身,忍不住又打了个寒颤,“你看最开始的‘想你了’,句号是一句话结束,省略是我还在想,叹号是情绪难以自控…还有后面…”

  “…”余情叹气看他一眼,路渊则自觉闭上了嘴。

  “我给你拿钥匙。”

  路渊跟着他进屋,关上门突然将刚刚脱去外套的余情从身后搂住,死死揉进自己怀里,“你干什么去了...”明知故问,可路渊不依不饶,“今天裴赫宇过生日,你是不是...陪他过生日去了?”

  余情周身都环绕着来自路渊的寒意,隔着几层布料异常清晰,连他呼出的气打在余情脸颊上都透出些心酸的寒意。余情没有推开他,好似不忍让路渊失去热源。可他也没有回应这个拥抱,不知何去何从,“你拿了钥匙快回去。”

  余情抬起手轻拍路渊的手腕,随即却被他搂得更紧,耳边更是传来低语,“他是不是让你跟他发展一下?是不是...”

  ---

  路渊不想问,他在发现裴赫宇生日邀约余情之后忍耐了许久。

  他压着心底的不安,甚至没有给余情打电话。

  可忍耐总归有个极限,路渊两年的煎熬终是守得云开,他能接受余情与自己有‘一墙之隔’,可他无法容忍余情可能接受别人,或者带着爱意和暖意看别人。

  余情看他这副落魄样子,心口处直觉压抑,下意识低声解释一句,“他没让我跟他发展,就是朋友过生日一起吃顿饭。”说完,余情又拍了拍路渊的手臂,“你身上这么冷,先去暖气边上站一会儿?”

  路渊听到满意的答案后长出一口气,虽不情不愿却还是松开他,怕余情着凉受冷,“是不是冻到你了?”

  “下次要再去门口,记得多穿点衣服。”

  “你是不是心疼我?”路渊随着余情往里走,看他将自己的备用钥匙从抽屉里取出来,不死心又问,“你是不是觉得裴赫宇比我好?”

  余情将钥匙拿给路渊,不吭声。

  “我不是说他坏话,但我妈肯定不知道他也喜欢男人,不管谁跟他一起,到时候...”

  余情觉察到他那极度的不安与惶恐,其中还夹杂了些不自信。两年前的路渊总是自信得上了天,觉得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怎么到了今时今日,当他有了能力抗衡自己的父亲,却开始质疑自我?

  或许,感情面前,无人能保持始终自信。

  余情皱眉抬头与他对视,四目相交终是流露些温柔和暖意,“他和谁在一起与我无关,不会是我。”余情面对如此的路渊,明知解释了就好似给他希望,可还是下意识说出了口。他很快移开视线,进而往门口走,“我帮你去开门。”

  “那你…能不能别考虑任何人?”路渊无计可施、自暴自弃,说出的话连自己都听不下去了,真是太能胡邹,“男人应该以事业为重,你才换了工作,要好好表现,先别考虑谈恋爱这种会影响工作的事情了。以后有追求者请你吃饭,你也都直接回绝…”

  余情一边走一边笑,气不打一处来,“不知道的人以为你是我的老板,要求我全心全意为公司服务。”

  “是不是我做你老板,你就能答应我?”路渊突然来了精神,快走两步到余情身边,“如果是这样,其实我…”

  “别,你放过我们公司。”余情拿出钥匙给路渊打开门,转头看着他的眼睛说,“你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别把心思动在我们公司上。我们创始人挺不容易的,孟海也是全心全力,你别把他们带进麻烦里。”

  “你怎么看你们创始人?”

  余情无奈摇头,受不了路渊‘草木皆兵’,对自己提起的每一个人都要横加盘问,“我回去了。”

  路渊侧身挡在余情面前,“你都没有给我过生日…我下个月生日,那天能不能一起?”

  “你明明不是下个月生日。”余情‘毫不留情’揭穿他,当初以为欠了钱,余情开了银行卡给路渊还钱,密码就是用他的生日。

  路渊瞬间露出笑意,“你还记得我的生日?”

  “不记得了。”余情抬脚往自家门口走,留下路渊在身后愣愣傻笑:余情,你明明就记得!

  余情走到自家门口,回头看了路渊一眼。

  路渊笑容越发灿烂,好似正在冲着自己的光前进。

  ---

  余情拿着属于路渊的钥匙回到屋里,那钥匙链则再次闯入他的眼睛。余情皱眉想了想,最终还是将那酒桶打开。

  当初他看上这钥匙链便是因为中空结构别有洞天,想必路渊也在里面塞了些想让余情看到的东西。

  不出意外,同样是一张纸条。

  余情将纸条打开,其中写了两句话,落款是两个名字。

  【情深深几许,夕照深秋雨。】

  上半句是路渊的笔记,而下半句则是余情的手迹。

  这张纸是两年前余情塞进钥匙链中的,而路渊不止补上了前半句,还将自己的名字落在了余情的名字旁。

  时隔两年时间,十个字连结过去和现在,好似终是得了圆满。

  字迹有新有旧,亦如那广告案中一前一后地两人。

  那两个人…或许也可能在未来地人生中再次相遇?

  余情深吸一口气,重新将备用钥匙放进抽屉里。

  ---

  临近过年,愉行户外的事情越发多起来。年后开始的两个季度,都需要提前确定产品方案,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余情刚刚入职没多久,对很多事情都还不熟练。好在周围的同事都极具专业性,这才让余情能更快了解所有的产品流程和推广情况。

  路渊这位新晋‘金主爸爸’尽职尽责,时常在临近下班之时出现在愉行户外的办公室里,邀余情一道回家连借口都不再找。

  “对了,路总听说咱们初四有敦煌的行程,也说一起去...给团队做考察。”

  余情一愣,“什么时候决定的?”

  “刚才。”

  路渊站在孟海身边,听他宣布这个消息之后冲着余情笑,随即抬起手指轻指自己的手机屏幕,示意余情:时间差不多了,一起回家?

  15-5

  年前的几周,金融投资行业沸沸扬扬,人人都在津津乐道:路捷当朝掌舵人和下一任继承者之间的针锋相对,鹿死谁手还是未知之数。

  路振伟因为路渊的行为,冲着他大吼:给你两周时间,最晚到过年之前让一切回归正轨。

  奈何TNN这边不但没有将腾跃的产品投入渠道,更是在放出接纳外部产品的消息之后,将所有主动联系的客户进行分类跟进,几周时间整理了不少投放渠道需要的数据。

  路振伟给出‘年前’的死线不见效果,仿若玩笑。他从路捷这方对TNN全面实施管控,打算直接收回路渊手里的权力。

  “路总,咱们这边压力有些大。”Ken在电话会议的时候满眼疲惫,隔着屏幕止不住叹气,“但是数据差不多了。”

  路渊心中自有盘算,收到数据报告后对着电脑忙了一晚上,终于在天大亮的时候写下最后一个句号。

  这已经是今年最后一个工作日,而今晚则将是举国欢庆的跨年之夜。

  路渊简单洗漱之后回到了路捷,直直走进老爷子的办公室。

  大年三十,张灯结彩。公司里不少员工都提前请假回家,留下的本地人也已没什么心思工作,各个都沉浸在新年的喜悦中。

  “你还知道回来,我已经要求TNN那边...”

  路振伟的话未说完,路渊将今早打印的文件放在桌子上,“我要求路捷旗下的子公司TNN正式独立,要求降低路捷的持股,给团队更多激励。”路渊用手指轻点那份报告,看着路振伟的眼睛说,“我要求董事会投票,出决议。这份报告已经发给了所有董事会成员...我们按照你的方式来。若董事会通过,你无权再干涉。”

  路振伟一听,笑了。他低头看了看桌上那一沓纸,想了想说,“好,我给你上董事会的机会。”

  ---

  今时不同往日,路渊现在面对生意场的事情,怀揣谋略、胆识过人。

  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路渊终于逼出了自己要的结果,腾跃发出责任认定的通告,赵洛、叶絮,一个都没跑。据说他俩为了自保,咬出对方不少暗箱操作的证据,最终更是被公司高层一锅端了。

  除了这两人,通告中的责任认定还牵扯出不少路渊没听过的名字。想来腾跃这类垂直层级过多的‘中老年’公司里,处处都是藏污纳垢之地,有时这些交易更能成为使人游刃有余的‘润滑剂’。

  腾跃是这样,路捷亦是这样。

  路渊手里握着TNN与老爷子正面起冲突,不止是子与父的对抗,更是新生力量与腐朽破败之间的对抗。

  路渊前脚离开老爷子的办公室,路振伟后脚便将‘董事会即将决定子公司TNN控制权归属问题’的消息放了出去。

  意图明显,就是要让路渊到时败得极其难看,灰头土脸再回家里当只乖乖犬。

  路捷和腾跃向来同气连枝,又在年三十这天充满狗血的话题,当真赚足行业内的关注度。

  ---

  天寒料峭,路面的积雪还没有完全消去,天色又开始阴沉起来。

  路渊吃了午饭灌了两杯咖啡,随即便去了‘愉行户外’:接余情下班。

  办公室里早已洋溢着过节的气氛,大家七嘴八舌说起假期的安排。余情提及初四会和‘构想’团队一起去敦煌,而同事则给他翻出电脑里的照片,同时讲解说:冬天去人少,除了冷,什么都好。

  不知谁开了个头,说起前几年高层团队Outing的趣闻,话题顷刻便转到CEO孟海身上,当然附带波及的还有CTO,CFO...

  余情刚来办公室没多久,对这些事不甚了解,只当听着图个乐子。

  大家七嘴八舌,气氛很是融洽,只是高层人员被点了个遍,始终没听有人提及‘大老板’、‘创始人’的字眼。

  余情随口问一句,身边同事则表示:都是孟海主持大局,在这里待了快两年,从没见过创始人出现,具体是谁不清楚。

  话题至此,余情点头说了声谢谢。想来余太太低调,只怕他也没什么机会与之见面,更别提当面表达谢意。

  不过,这样也好,出色完成工作便是最好的‘交流’。

  路渊不到三点走进‘愉行’办公室,几个员工这几日总见这位路总,亲切的打招呼之后便看他走进孟海的办公室。

  原本话题还围绕Outing趣闻,随着路渊的出现则讨论起今天投资行业最大的八卦:路渊不惜一切代价要跟他老子对着干。

  ---

  将近四点,办公室里已经没什么人了。

  余情收拾东西,下楼便看到路渊在等他。

  天空缓缓飘雪,余情想起几个月之前路渊也是在这样的天气里出现在自己面前,那时他正在揉眼睛,而路渊突然就替他挡去额前的雪花。

  一回生,两回熟,三五次一起回家之后,余情已经揣了些无可奈何、破罐破摔的心态。

  他走到黑色捷豹傍边,拉开车门上去。暖暖和和的回家,总好过一个人往前走身边跟一辆车影响交通。这种事儿,路大少爷前几天干过。

  “今天是年三十,我们买点菜一起吃饭好不好?”路渊说完后沉默片刻,想了想又问,“还是你想要回家...看看家人?”

  在余情面前提及‘家人’二字,路渊面上尽是愧疚和尴尬。

  余情摇头,也不想多说为难路渊,“不回去了。”

  “那我陪你过年,好不好?”路渊现在嘴巴学‘乖’了,凡是加个‘好不好’,可手下的动作却不像给余情选择。他说完便打动方向盘往超市去,嘴里又来一句,“我们买点你喜欢的菜,再买点我喜欢的菜,就当邻里之间吃一顿年夜饭...好不好?”

  余情听这话音尽是无赖之气,索性叹气问,“你不回家吗?”

  “有你在的地方,才算家。”路渊瞥他一眼,很快解围补充,“我知道你不愿意,但能一起吃一顿年夜饭我就很满足了,行吗?”

  随即,路渊又开始低声嘟囔,表示自己从小到大都不喜欢过年,因为母亲这个时间都会在裴赫宇身边,而老爷子事情多,过年常常是各种工作伙伴来回走动,很是无聊。

  余情淡淡听着,心中知晓路渊故意说这些博同情,好让自己不要拒绝。可‘不’字到了嘴边,他确也说不出口。

  看着路渊的侧脸,余情莫名瞧出些...伤痕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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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超市门口,余情的手机响了,是叶絮。

  余情皱眉一惊,下意识看向刚刚停好车的路渊。

  “今天腾跃出了调查结果,他给我打电话我直接拉黑了。”路渊面不改色,心中剩下的只是避免余情受到打扰,“你也把他拉黑。”

  手机振动,余情心中莫名激起波澜。他曾避讳不愿见叶絮,无非是因为两年前叶絮带给他的伤痕太疼,下意识闪躲罢了。可随着余情重新握住机会接触投资行业,随着路渊让‘泄密’事件真相大白、水落石出,随着路渊契而不舍在他耳边说‘爱’,余情的心态也发生了改变,细微之处不易察觉,可当下却分外清晰。

  余情看着电话愣了片刻,按下接听按钮,“喂。”

  他接了这电话,好似两年前与叶絮面对面时一样,不躲分毫。

  “余情,对不起...两年前我跟你说的那些都不是真的,路渊是爱你的...你能不能帮我跟他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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