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与你说媒

　　从密道出来, 屋里没有掌灯, 陆玄扫了一眼，一抹疑惑缓缓划过。

　　“你怎么过来了。”

　　姜半夏蹑手蹑脚的从床上下来来到密道出口处，一看一黑影杵在那儿，她连忙走了过去一边回头注意着屋内的情况一边压低了自己的声音道：“我不是让冬去跟你的人说了, 今晚不要过来么。”

　　黑暗之中，陆玄感受了一下周围的情况, 察觉到屋内还有第三人的呼吸，他双眸动了动, “她没走？”

　　姜半夏点了点头, 她想了想不放心道：“你快回去, 有什么事……”

　　“半夏——”

　　得以和小女重见, 如今母女二人甚至还睡一张床上, 秦王氏心下总有些不真实感, 她的精神其实还紧绷着，是以下意识的触碰自己身旁的时候, 没摸到人, 她瞬间便清醒了过来。

　　身后传来动静, 姜半夏连忙噤口，随即勾住陆玄的脖子亲了人嘴角一下，轻声道：“快走。”

　　“孩子，你在屋里吗？”

　　秦王氏的声音紧接着又传了过来, 担心人下床过来查看情况，姜半夏连忙放开了陆玄, 此间也不待人回话，便转身朝床走了过去。

　　尽管被冷落陆玄心下有些落差，但一想母女难得相见，不过也就一晚而已，他还不至于连这个气度都没有。

　　秦王氏已经转醒，密道开闭会有动静，未免人发现自己，陆玄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走到了密道口，打算等一会儿再将之关闭。

　　这个时候，姜半夏已经走到了床沿，见床边坐着一个黑影，她颇有些意外道：“诶，你怎么下来了。”

　　秦王氏闻声停下了自己的动作，见姜半夏回来，她心下松了口气，脸上却是很快噙起了一抹笑容，“娘醒来没看到你……”

　　姜半夏笑了笑，她重新坐回了床上，十分自然地解释道：“我口渴出去喝了口水。”

　　“夫人不必紧张。”

　　黑暗的环境更容易营造出一种神秘的氛围，也容易激发一些低沉的情绪。秦王氏睡了一会儿，精神恢复了一些，一听姜半夏还叫她夫人，她没忍住无声的落起了泪。

　　姜半夏很快察觉到了自己身旁之人情绪的变化，“夫人？”

　　极小的抽泣声传来，她愣了愣，“你怎么了？”

　　秦王氏重新由床侧回到了床内，她连忙擦了擦自己的眼泪

　　，强行对姜半夏笑了笑，“没……没事。”

　　有些不大对劲。

　　姜半夏伸手碰了碰秦王氏的脸颊，感受到手上的水渍，她瞬间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你哭了。”

　　她动作顿了顿，随即便关心道：“可是遇到了什么糟心的事？”

　　秦王氏默了下去。

　　姜半夏慢慢握住了秦王氏的手，“能和半夏说说么？说不定，半

　　夏能给夫人出些主意。”

　　突然被握住，秦王氏的手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不过，她却是很快紧紧回握住了身旁之人的手掌，“孩子……”

　　尽管四周昏暗，但秦王氏依旧两眼含泪的看了过去，她张了张口，“原谅娘亲可好？”

　　姜半夏有些不明所以，“我没讨厌过夫人你，何来原谅……”

　　秦王氏抽噎了一下，难过的打断道：“你迄今为止，只肯唤我夫人，你我母女分别十几载，结果你却不认为娘。”话说到这里，她的声音隐约打起了颤，“这难道不是……”

　　竟然是这个原因，姜半夏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只是……”

　　“只是什么？”

　　不知该怎么说对方才能理解，姜半夏只能有些僵硬的解释道：“只是不大习惯而已。”

　　她叹了口气，“夫人。”

　　“我自小身旁没什么亲人，眼下却突然有了，关于称呼，半夏确实只是不习惯，所以叫不出口而已，不是讨厌你，你别多虑。”

　　秦王氏显然不大接受这个解释，“不习惯，多叫两次便习惯了。”

　　“娘好不容易见到你，你是娘的女儿，娘只想听一听，你唤我一声娘亲……”她顿了一顿，颇有些难过又委屈的继续道：“这也不行么？”

　　身旁之人想法其实并不过分，这一点姜半夏心下明白，但她适才的话确实也没有作假。

　　她打小父母离异，没人要她，她便吃百家饭长大，父母情缘甚薄，几乎十岁之后，叫父母的机会五个手指都能数的过来。

　　秦王氏对这件事的执念，其实从下午数次的谈话间便能看出，她能拒绝一次两次，但次数一多，却也架不住一位母亲的渴望。

　　姜半夏心下莫名软了一软，她动了动自己的嘴皮，这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磕磕绊绊不大自然的开口道：“好……好的吧……”

　　“我叫你阿娘，你看可以么？”

　　娘亲是秦王氏希望自己女儿叫的，她骨子里不是，这个母亲想听的称呼，便留给真正的秦家姑娘吧。

　　姜半夏如是想着。

　　终于听到人唤自己母亲了，秦王氏开心的瞬间落下两行清泪，“诶，好孩子。”

　　她颤着手摸上了姜半夏的脸颊，“孩子，你再……你再多叫两声，娘想多听听你这么说。”

　　都说熟能生巧，在话没出口之前，姜半夏哪哪都觉得别

　　扭，可话说了一次，她的不自然也稍稍少了有些，尽管秦王氏可能看不见，但她依旧对其莞尔笑了笑，“阿娘。”

　　“诶——阿娘在这。”

　　脸颊被人触摸着，屋内却还没听到暗道门关闭的声音，想来陆玄还没离去，姜半夏把话说完，便抓住了秦王氏的手，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撒娇的语气，“半夏有些困了，我们先就寝如何？”

　　一听人困了，秦王氏连忙点了点头，开心道：“好。”

　　“

　　娘不说了，我们睡，我们睡觉。”

　　“有什么话，我们明日再说。”

　　秦王氏这日其实折腾的够呛，又一连哭了那么些次，虽然精神尚可，但身体却已经有了惫意，此间心下心事一解决，又有姜半夏陪在自己身旁，秦王氏整个人瞬间就放松了下去。几乎躺下去没多久，她便又慢慢睡了过去。

　　至于姜半夏这边，她人其实也有些困，但这边直到屋内传来了暗道关门的声音，她这才放心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天气十分不错。

　　姜半夏醒来前，秦王氏已经醒了好一会儿，她也没打扰自己的孩子，就这样在一旁贪婪的看着姜半夏的睡颜，只恨不得将这些年没看到过的都通通弥补回来。

　　作为母亲，女儿长得和她年轻时十分相像，秦王氏对此十分满足。说起来，这么些年来，自打孩子出事之后，因记恨上了自家夫君，她便再也没管理过秦府的一切，只一心一向佛，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便是对自己唯一的儿子，她也没怎么操心。

　　如今女儿巡回，多年心结一结，无论是出于弥补还是愧疚，秦王氏眼下都只想将最好的一切，都拿给自己这个失散多年的孩子。

　　一旁注视有些强烈，姜半夏拧了拧眉，睁开了自己的双眼，见秦王氏在看她，她支吾了一声，“……唔，天亮了么？”

　　秦王氏给姜半夏垫了垫被角，“还有一会儿，孩子，可以再睡一会儿。”

　　姜半夏还有些困，但长辈已经醒了，她再睡下去却有些不像话了。一念及此，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并打了个哈欠，有些迷糊道：“不了吧……”

　　“我收拾一下，早些起来给自己找点事做。”

　　对姜半夏的话，只要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事，秦王氏都没有任何意见，她开心的点了点头，“那娘也起来。”

　　时辰有些早，姜半夏的脑子还没怎么开始运作，听着秦王氏这话，她好一会儿才慢半拍的应了声“嗯”。

　　屋内很快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剪月姑姑年纪大了，近来姜半夏已经没让她再来伺候她洗漱这等小事，不过好在院子里也不缺人，再加上秦王氏也不是没带婢女过来，所以很快屋内就送了洗漱的清水进来。

　　母女二人简单的洗漱完毕，便要开始梳妆。

　　秦王氏本想等姜半夏弄好了自己再弄，可她见姜半夏几下便梳好了一个再简单的发饰之后，她未免上前一步好奇道：“孩子，你这便收拾好了么？”

　　姜半夏回头冲的随嫁丫鬟，其一生未曾嫁人，哪怕秦王氏吃斋念佛那么些年，也是她一直陪伴在侧，此次从秦府离开，秦王氏什么都没怎么带，却带上了这一个下人 ，主仆二人的情意由此可见一斑。

　　提及红秀，秦王氏脸上渐渐露出了一抹温婉的笑容，“当年娘亲还在闺阁之中时，你红袖姑姑束发的本事便是一绝。”

　　话说到这里，秦王氏却是又想起了一茬，她停顿了一下，随即抬头看了过去，眸中满是和蔼又宠溺的神情，“孩子。”

　　秦王氏眨了眨眼，“娘还忘了问你件事。”

　　姜半夏停下了自己手中的动作，“什么事？”

　　秦王氏组织了一下自己的措辞对人说道：“昨日娘亲见你的守宫砂还在。”

　　“你出生在正月，今年一结束，便该十九了。”

　　她有些期待的拉住了姜半夏的手，“娘亲娘家那边有一个侄子，文采斐然，风度翩翩，为人亦是进退有度，只比你小上半岁，你看，娘亲将你说给他如何？”

　　在京城，几乎少有女子到了十九还未婚配的情况，秦王氏这些年深居简出，对京城的青年才干不大熟悉，姜半夏如今年纪大了，对外定然不好说亲，秦王氏也不大放心将她交给外人，相反，她娘家的那孩子，这些年还偶尔会来看她，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人知根知底，还是自己兄长之子，更甚的是，他至今还未婚配，秦王氏对此，那是越想越满意。

　　姜半夏没想到秦王氏会和她说这个，这让她有些哭笑不得，“阿娘，我已有心悦之人，你不用给我介绍。”

　　昨日陆玄自我介绍时，屋内只秦子瑞一人，所以秦王氏还不知，陆玄和她的情况。

　　“什么？”秦王氏此间正兀自寻思着该怎么撮合两孩子时，冷不丁听到这样一句话，她愣了一愣，“那人是——”

　　姜半夏嘴角微扬，“您见过他。”

　　自己见过的，姜半夏还接触过的人，意识到是谁，秦王氏身子一僵，颇有些讶异的确定道：“是那赵家的孩子？”

　　姜半夏微微颔首，“正是。”

　　“若无意外，我们应该也快成亲了。”

　　秦王氏昨日并没有怎么注意陆玄，但是，赵氏一族当初满门抄斩，定罪谋逆，仅凭其赵家遗孤的身份，她无论如何都不放心将姜半夏交给他。

　　“成亲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事怎么便定下了？”秦王氏一时有些无法接受。

　　“我二人曾同生共死，一同患难。”姜半夏想了想道：“阿娘，你

　　更何况，他赵家害的她母女二人分别这么些年，如今还要陪上她女儿一生，作为母亲，秦王氏如何能够甘愿。

　　秦王氏对陆玄意见会这么大，姜半夏没有料到。她其实还想替陆玄说上一些好话，但这边还没开口，秦王氏却是发现了她的意图，只见她敛了敛自己脸上的神色，“孩子，成亲一事，你且别急，娘想先见一见他。”

　　女子一旦陷入感情，少有能主动抽身之人，这么些年她虽然两耳不闻窗外事，可这点子判断还是有，与其从自家女儿这边入手，不若换个角度，从对方处下功夫。

　　总之，想要她同意这门亲事，她绝不允许。

　　这还只是提一下，秦王氏态度便这么坚决，这让姜半夏很快打消了想和其说陆玄真实情况的想法。

　　既然自己认其做了阿娘，若想成亲，少不得还是要得到长辈的祝福。且这么长时间以来，似乎都是她在主动，若是可以借机让人为难一下，其实也不是不可。

　　要是某人最后连岳母都无法解决，那也不用想和她成亲了。

　　可别说，这种有长辈撑腰的感觉，其实也还不错，一想到陆玄可能会面临什么情况，姜半夏心下却是未免有些好奇又期待了起来。

　　“好。”她弯了弯自己的嘴角，“我一会儿让人送信给他，让他过来见见您，给你请安。”

　　秦王氏认真的点了点头，“嗯。”

　　她双眸微微动了动，“娘亲先让红秀给你梳个发髻，你且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