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温柔

　　“我应该马上就能回去了吧？”凛蓦然开口问道。

　　夜风拂散了她银白色的发丝, 因为是准备睡觉自然没有绑上发带, 不经意间有几缕飞到了沢田纲吉的眼前，但是因为没有第三只手能避开那痒痒的触感, 自然就任它去了。

　　“……嗯。”沢田纲吉弯着眼默认道。

　　若不是知晓这件事，他也不会一时之下从彭格列的本部直接跑到这边的基地，在几乎所有人都没发现的情况下把这位大小姐给掳了出来。

　　或许两边都已经被发现了吧。

　　沢田纲吉忽然心下有些自暴自弃般的愉悦。

　　深蓝的夜空中缀着无数的星光, 就穿了裙子就被拉出来了的凛甚至连鞋子都还没来得及穿，只是被身侧这个青年抱着，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象牙塔公主。

　　凛抬手抓住了沢田纲吉西服上还未解开的银色饰链上的挂坠, 眼里冒出了笑意。

　　按照她刚刚脱口而出的“幽会”来看, 她肯定又天马行空地想到些不得了的地方去了。

　　……比如说什么公主和骑士私奔了这种剧情。

　　沢田纲吉感觉自己已经无师自通了些什么, 也勾了勾嘴角, 抬脚在一颗树的树枝上落地，然后将凛安安稳稳地放在了身侧。

　　这棵树有些高，凛垂眼看了看……

　　大概是一个小型游乐场里摩天轮的制高点的高度。

　　“要聊些什么吗？”凛歪了歪头, 看上去好像完全不担心，她伸出手指掰了掰，轻松又随意, “反正要是说些公事你也是不会回答我的吧？”

　　“也不一定。”沢田纲吉意有所指，但语气间带着些玩笑之意。

　　“那为了报答你带我出来看星星, 我就说些关于你认识的‘谢尔特小姐’的事情吧。”凛抬着头看着天上, 空中的星尘或大或小, 你永远不知道哪些是一等星哪些是六等星。

　　身侧少女的发丝柔顺垂下, 不经意间有几缕缠在了沢田纲吉的指尖, 带上了原本不存在的温度。

　　沢田纲吉看着她随意地说着他所认知中的谢尔特小姐，但其实他并没有很认真的听。

　　只知道那悦耳的声音穿过耳朵，其间字眼到底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凛看着好像是在百无禁忌地说着什么，但其实说出来的事情没有一件是会给谢尔特家族添麻烦的。

　　她庇佑着她的家族，无论是哪个世界。

　　但其实……世界之间，是有差异的。

　　有些事情，说了问题也不大。

　　“我有些好奇。”沢田纲吉听她说完一部分，这才缓缓开口，“你所在的世界里……那位太宰先生是跟在你身边的？”

　　“啊，他是我的助理。”

　　“……唔。”沢田纲吉感觉自己明白了第一次见面时自己说出谢尔特小姐将港黑吞并之后她那时表情的意思了，“也就是说……”

　　“不是港黑BOSS的太宰不会把港黑送给我了。”凛面无表情，“现实是残酷的。”

　　沢田纲吉想了想，摸了摸她的头，这才看到她将视线从天宇收回，用带着些亮晶晶的眼神看向了自己——明明看着不过拥有最美好年华的少女，模样又充满了欺骗性，出口的声音也仿佛带着些撒娇般的亲昵，偏偏其内容，充满了贪婪。

　　“你不是好奇为什么那个时间点的我会在并盛吗？”凛笑眯眯地说道，“我得到消息，你的家庭教师Reborn还没有到位，而十年前的你不过是个——普通，弱小的国中生。”

　　沢田纲吉懂了。

　　他哪里能不懂，她肯定是在看到那个自己的瞬间就想先下手为强了。

　　偏偏还无法指责她，毕竟……她的行为站在一个黑手党首领的角度上极其合情合理。

　　“虽然有些异想天开，但这个世界的太宰能将港黑送给我，那……那个世界的你，能不能将彭格列送给我呢？”

　　拉起沢田纲吉手的少女眼底带着冷静如同机器般的洞察力，行为大胆又肆意，如果换一个人这样对他说话，多半已经凉透了。

　　她说的当然是玩笑。

　　但，其实也差不太远——将十年前那个沢田纲吉拉到自己阵营，即使无法吞并拥有那样庞大奠基的彭格列，也能从中攫取巨大的利益。

　　非常的……真实。

　　甚至有些可爱。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鬼迷心窍了，沢田纲吉笑了几声。

　　“好，给你加油。”

　　凛看着他眨了眨眼，又开始给他说自己到底干了什么，从当家教到要太宰治去训练……

　　“也不错。”

　　凛歪了歪头：“……我以为你会稍微同情一下那个纲吉君的。”

　　“不……不如说，我其实有些羡慕他。”沢田纲吉耸了耸肩，全无首领的架子，一手搁在膝盖上，认真地说道。

　　凛沉默下来。

　　“不用担心，我不会给凛小姐添麻烦的。”沢田纲吉拉起她的手，再次在她手背……不，他极轻地在她指尖吻了下，任由平淡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

　　“权势大并不绝对都是好事，这个世界的谢尔特小姐就是如此，可以的话——我希望凛小姐能一直保持现在的模样。”

　　“如果你能开心就好了。”

　　“……感觉这像是好感度被刷到一定程度后的CG赠礼？”凛奇怪地挑起一根眉。

　　“对。”沢田纲吉想了想，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接着开始迅速地说起一些事。

　　“Reborn来之后……关于巴利安…继承战……”

　　如同剧透般的话被他轻易地说了出来，甚至某些算是彭格列的秘辛，一桩桩展现在她的眼前。

　　“啊，最后还有件事。”

　　“嗯？”

　　“凛小姐，能遇到你，我很开心。”

　　他露出笑容，宛若告别。

　　为这阴差阳错的相遇，与这不过算得上昙花一现的共度时光，甚至是花落无声的朦胧好感与护心。

　　有些事情其实大家都明白。

　　不是所有的朦胧之苞都会最终盛开出艳丽夺目的花朵，而这一次不过是要他亲手掐断罢了。

　　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对象，好像没有一件事是正确的。

　　“感谢你宽容了我今夜的任性。”

　　明明两人相差十岁，凛却仿佛从他身上看到了少年般的姿态。

　　……不是十年前她所认识的沢田纲吉的那种，而是…

　　她不知道如何形容。

　　大概是乙女游戏中，很受欢迎的那种意气风发的形象…？

　　下一秒，在凛还怔愣的眼眸下，青年向后坠去，迅速消失在了树林之中。

　　徒留她一个人，坐在高高的树枝上，若有所思。

　　直到没过一分钟，背后传来一个咬牙切齿的男声。

　　“BO—SS——你刚才和我说什么？”

　　少女忽然转头：“中也？”

　　她的动作直接将飞在空中的中原中也弄得一愣，迅速从背后托住了她，以防她直接掉下去……中原中也视线一移，看到了披在她身上的黑色披风。

　　——男士的。

　　做工精巧，但没有任何身份标识。

　　中原中也差点被气得心肌梗塞。

　　“你……”

　　“我赚了。”凛表情严肃，“真的。”

　　中原中也：“哈？”

　　“我对沢田纲吉用了诱导。”少女平淡无波地抛下了一个炸弹，让中原中也迅速冷静下来。

　　哦，对，她就是这样的人。

　　再怎么也是她去欺骗别人的感情。

　　……中原中也对这样自己都坚信的感觉莫名持有可悲的态度。

　　“操纵一个人的好感度并不是什么难的事情……但奇怪的是，他知道这件事，任由我来操纵了，甚至还自行推着助长了。”凛一只手圈着另一只手指，眼神带着思索，“很奇怪呢……”

　　打个比方，就是一般初始好感度大家都差不多，顶多有些人模样好看些就稍微高一点，但也不会突破很高。

　　……而凛在知晓沢田纲吉拥有超直感，会察觉到她使用能力的时候，依旧毫不犹豫地控制了对方对她的初始好感度。

　　就像是，两人通过这样两次见面的短暂时间拥有的情感状态，原本需要更久——比如说一年，两年的时间，但凭借她的能力，甚至是根据沢田纲吉的催动，直接到达了这种程度。

　　如果有一个“喜欢”的可能性，即使是1%，也能将其扩大。

　　听起来很卑劣吗？当然了。

　　但对她来说，都不过是家常便饭。

　　只是彭格列的十代目，明明对这些一清二楚……却。

　　凛的耳边忽然响起沢田纲吉刚刚说出的“如果你能开心就好了。”的声音……

　　……

　　…………是这样吗？

　　这个人……

　　是以怎样的心情，来对这样自私又随性的人，说出这样的话呢？

　　明知自己被利用，被操纵情感，依旧宽容甚至是包容了她？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从这个人身上得到了她所能拿到的一切利益，但是。

　　凛从未有任何一秒像现在这样后悔，没有将那个人的思维读取一个清楚。

　　披风很温暖，好像要替她将夜晚的凉意驱散干净，却无法给她一个更明确的结果。

　　“我带你回……”

　　“不用。”凛拍了拍旁边的树枝，“你陪我坐一会儿，我应该马上就走了。”

　　中原中也叹了口气，有些自暴自弃地坐了下来，看着任性的十年前BOSS准备做些什么，也将那些紧急出发的游击队员丢在了脑后：“你想问什么？”

　　“你的BOSS……她好吗？”凛皱着眉，最后用了一个很模糊，却又直击重点的词。

　　中原中也定定地看着她。

　　撒谎，也会被发现的——眼前的是即使是精神系，也堪称瑞士军刀般的万能能力者。

　　青年压了压黑色的帽子，笃定地回答。

　　“嗯。”

　　“她挺好的。”

　　下一秒，粉色的烟雾爆炸开来。

　　他的BOSS，回来了。